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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官拜谒者

    叶阳目光躲闪,含糊其辞,“哪个‘他们’,叶阳未曾说过,王稽可是听错了?”

    叶阳着实是不善说谎的。

    “许是我听错了。”王稽勾唇,心中已有了打算,便不再追究此事,她继续道,“国家大事,纷繁复杂,并不是你我能参透的,王稽只知,如今老楚王已不得归国,王后再如此以死相逼,只能让亲者痛、仇者快,若则如此,王后还要执迷不悟么?”

    “何况,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能让他介入到大人的纷争里。”

    提到孩子,叶阳忽然低下头去,她摸着小腹,隐隐的歉疚,“王稽,事已至此,我可还有回头路?”

    “太后从来不待见我,在这宫中,我本已处处受到排挤,如今,为了父王,我不顾及王后身份,公然与整个秦国为敌,如此异心,秦国可还容得下我?连王上也不要我了,我绝食两日,他都未曾来见我……”说到此处,她再也说不下去,只能掩住面庞,低声而泣。

    王姬走到叶阳面前,将她拥在怀中,只觉心疼不已。

    她曾羡慕过叶阳,羡慕她到底有一人可伴其左右,护其周全,事到如今才发现,叶阳与自己没有什么不同,嬴稷待叶阳的好,是以不损秦国利益为前提,归根结底,在这秦国,她无人可依。

    “王上,他是疼你的,只是他羽翼未丰,终要看太后脸色,你多体谅。”王稽只能如此安慰,叶阳本已难过,王稽不能再寒了她的心。“至于太后那里,你不必过分忧虑,王稽虽无能,也会极力周旋,定保你万无一失。”

    王稽的话,叶阳是信的,她重重点头,泪水濡湿了王稽的衣襟。

    嬴稷还在等王稽回去复命,她不能久留,临走之际,忍不住交代道,“快吃些东西,不要再意气用事,在这秦国,你能依靠的,只有王上。”就像她在齐国,只能依靠田地一般,不管田地与嬴稷本性如何,作为后宫中的女人,她们都没得选择。

    从羽阳殿出来时,天色已然暗沉,王稽回头,看了一眼已冲进去伺候叶阳的御医和侍从,心中那口气却不敢松下去。安抚叶阳并不难,很多道理说清楚了,她便也懂了,难得是,她要如何做,才能打消宣太后对叶阳的不满?要如何做,才能让嬴稷不再心存芥蒂,而与叶阳破镜重圆?宣太后久经世故,嬴稷心志坚韧,他们可不是叶阳。

    不过,她总算还有时间,毕竟叶阳腹中还有嬴稷的骨肉,为了这个孩子,宣太后与嬴稷也不会轻慢了叶阳!

    这样安慰着自己,王稽的脚步多少轻快了些许。在侍者的带领下回到离宫,尚未入殿,便见殿内走出一人,与迎面而来的王稽四目相对,王稽没想到蒙骜这般快便回到了咸阳,想到函谷关外,便是此人打晕了赢芾,弃自己而去,终是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许是王稽乔装了得,蒙骜的视线也只在她的脸上停顿片刻,他脚下动作未停,径自与王稽擦肩而过。

    “先生回来了!”殿内,已响起嬴稷的声音,隐隐夹杂着欢喜。

    方才还因叶阳一事一筹莫展,不过两个时辰,如何心境竟大不相同?

    王稽莫名走入殿内,便见嬴稷已大步迎了过来,他热切地拉着王稽的手臂,将她让座到席子上,自己则站在王稽面前,拱手一揖,“老楚王已在押回咸阳的途中,寡人代秦国,谢过先生!”

    王稽瞬间了然,难怪嬴稷忽然开怀,原来是找回了老楚王。此刻,他不顾身份,不顾君臣礼数,这般谢自己,可见她当日所言到底是应验了。

    这般作揖,王稽哪里敢受,只仓皇起身,“王上言重了,王稽也只是胡乱猜测而已,当不得王上如此大礼。”

    嬴稷只当王稽谦逊,不以为忤,情绪越发高涨,“先生可知,老楚王归楚无门,果真逃到了赵国,他以为赵国会庇护他,却不想赵国并不肯趟这趟浑水,执意闭门不纳,老楚王无法,便想往魏国逃窜,不料却被寡人安插在赵国的眼线发现了。先生,这是不是天意?”

    是不是天意,王稽并不清楚,她只知眼下三国仍陈兵函谷关,秦国危急尚未解除。

    不过,秦国高人无数,这般大事,自不是她这个小小谋士该考虑的。“王上,王稽已见过王后,王后她……”

    话才说了一半,却见嬴稷挥了挥手,并不打算听下去。拿过案上的酒壶,亲自将王稽面前的两个铜爵斟满,嬴稷举起其中一个,对王稽道,“先生虽为女子,却有高才,寡人得遇先生,是寡人之幸,先生得遇寡人,也希望是先生之幸,今日寡人敬先生一爵,恭贺我二人结下君臣之谊。”

    “今夜,寡人便会奏禀了母后,寡人不只让王稽做谋臣,还欲封王稽为秦国客卿,允王稽临朝听政。”

    话音未落,王稽的双手已本能地颤抖起来,她愕然抬头,愣愣地看着嬴稷。

    她一早便知嬴稷多年的隐忍已到了极致,这几年来,他的行为已颇为莽撞,封田文为相、囚禁老楚王、甚至将自己推到魏冉面前,都可看出端倪,王稽只是没料到,他这莽撞有朝一日竟会与自己息息相关。

    客卿,顾名思义,实乃他国之人来秦做官,其位为卿,以客礼待之,卫鞅、张仪在入秦之后,都曾任过秦国客卿。此位虽低,且为虚名,并无实权,却进可攻退可守,极为灵活,但有良机,随时可位极人臣。

    若则如此,嬴稷的用意,已昭然若揭。

    案上的酒,发出凛冽地气息,是熟悉的老秦酒的味道,也是王稽最喜欢的味道,可王稽却迟迟不肯举爵,她的手指摩挲着铜爵,把手上的冰冷也在提醒着她,要时刻保持警惕。

    嬴稷今日能将她捧得多高,芈氏一派就能将她摔得多彻底,摔得她再也翻不过身来,她知道嬴稷的结局,并不知自己的结局,树大招风,她可不打算让自己成为嬴稷夺权路上的牺牲品。

    “王上可还记得函谷关内王稽曾说过的话么?王稽只有小谋,难成大器,可助王上取政,却不可谋国。”王稽不得不出言提醒,“今王上任我为客卿,乃是将我置于风口浪尖之地,何况,王稽乃是死去之人,身份敏感,本就是见不得光的存在。若王上有心处死王稽,又何必如此大费周折?”

    此话诚然说得严重了,却也给正喜不自胜的嬴稷敲响了警钟,他瞬间了然,连连道歉,从善如流道,“是寡人糊涂了,先生莫要怪罪。”

    “只是,寡人之意,是要给先生一个名分,先生不能无缘无故地跟在寡人身边。”

    王稽稍作沉思,抬起头来,“便是谒者,如何?”

    谒者,乃往常伴于国君左右,主掌传达的近身内侍,相当于后事宣读圣旨的宦官。战国时期,谒者或部分宦官并未受过阉割,与正常人无异。

    “先生可想清楚了?小小谒者,是否委屈了先生?”嬴稷似有不解。毕竟,谒者一职虽与君王亲近,却半点权利也无。

    王稽郑重点头,“王稽不比商君卫鞅,不能助王上完成千秋大业,王稽能做的,不过是让王上成为真正的王上而已,王稽面对的,是秦国内臣,行的并非正大光明之事,谒者正可为王稽所作所为掩护,且王稽可随时伴王上左右,名正言顺,任何人都无话可说。”

    “先生若执意如此,寡人应了先生便是。”

    嬴稷能允许,让王稽多少安下心来,然还有一事,她需提醒,“王稽身份,大庶长已然知晓,还请王上出面,请大庶长为王稽保守秘密,否则王稽以及为王稽性命奔走的所有人的努力,都将功亏一篑。”

    “先生放心,寡人要护的人,任何人都休想动你分毫,便是母后与舅父,也不例外。”嬴稷的回答甚是爽快。

    聊完了自己,王稽自然要聊起刚被嬴稷压下的话题。叶阳的事,近在眼前,她必须参与其中,“王上,王稽本为外人,原不该牵涉后宫纷争,然请恕王稽失礼,在王稽心中,王后如同王稽姊妹,王后的事,还请王上容禀。”

    提到叶阳,嬴稷脸上所有的欣喜瞬间敛去,他的眼中仍不乏一丝柔情,可那情分终消失在晦暗的视线中,“老楚王即将回咸阳,一切已尘埃落定,事关国本,不管王后如何要挟,寡人绝不会退让。”在王稽劝叶阳的这段时间里,他已想得很清楚了,有些事从来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即便那讨价之人,是他的妻子,他的孩子。

    从嬴稷眼中,王稽便知,对于这次谈判,他已做了最坏的打算。轻叹了一口气,王稽起身,朗声道,“王后单纯,不懂朝政,王上应是清楚的,可王后却并不是不讲道理之人,今日王稽已与王后将一切讲清楚了,王后已然悔过。以王稽揣测,王后应是被有心人利用,才会做出让王上与太后如此痛心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