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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庶长提亲

    五国伐秦,又一次鸣金收兵,草草收场。

    秦国破天荒地求和,将韩国的武遂、魏国的封陵归还各国,于是韩、魏两国见好就收,鸣金退兵,齐国因与秦国遥遥千里,得不到割地,再加上韩、魏两国已然撤兵,便也不再坚持,自此,五国伐秦宣告结束。

    当秦国的军队回到咸阳时,已是盛夏时节。

    羽阳殿外,王稽坐在树荫下,怀里抱着睡熟了的赢念,一边轻轻地拍着她,一边听着知了的叫声,竟也萌生一种现世安稳,岁月静好之感。

    无奈摇头,王稽清楚,这只是暂时的,所有的风浪才刚刚开始。

    “先生,泾阳君求见。”连锦从外面归来,擦了擦头顶的汗水,向王稽禀报道。

    连锦,便是叶阳从楚国带来的贴身侍女,王稽一直以为她只是一个侍女,后来才知她竟是陪嫁过来的滕妾,虽未曾侍寝,说到底,也是嬴稷的女人。

    整个咸阳宫,因连锦自小与叶阳相处一处的关系,王稽只信任她,她奏请了嬴稷,建议将赢念交给连锦照看,不想嬴稷也没有反对,还顺手将连锦提了一级,封为少使。

    “嘘!”王稽的手指放在嘴边,示意连锦小声些,“连夫人轻声,念儿刚睡着,正是不安之时,若是叫醒了她,又要闹人了。”

    连锦便笑,无奈摇头,压低声音叹道,“先生虽为男儿身,对照看孩子倒是有一套,这孩子也稀奇的紧,才刚刚过了百日,竟也识得先生了,每日只有先生在身边,方才睡得着。”

    王稽时年二十三岁,按理早该有子嗣了,如今,她虽未成家,孕育儿女,倒也有了一个与她贴心的小公主,如同她亲生孩子一般。

    小心翼翼地将赢念放入摇篮里,在她的额间印下一个轻吻,见她咂了咂嘴,睡得越发昏沉,王稽的笑便仿佛如染了蜜一般。

    许久,她终是抬起身子,对连锦道,“王稽请夫人询问的事,可有眉目了?”

    连锦摇头,轻叹了一口气,“先生的三个疑问,连锦皆已打探过,并无不妥,其一,羽阳殿乃王后所在寝殿,过往之人诸多,王后去时未曾交代,连锦一时尚查不到是何人将消息带入王后耳中;其二,关于被派出去向王上禀报的守卫,据说那人当时已入了太后的甘泉宫,只因太后的内侍阻拦,这才迟迟未能见到王上;其三,便是那两位老御医,连锦派人去打探过,其中一个御医因嫁中孙儿重病,不得已告假,另一个御医确是到了赵夫人寝殿,听说,是因赵夫人忽然腹痛不止,御医才前去看诊的。”

    如果不是有人将老楚王的死透露给叶阳,即将临盆的叶阳就不会动了胎气,惊怒之下血崩而死,如果那守卫能早点通报,如果那御医能及时赶到,说不定,即便叶阳血崩,也会回天有数。

    然而,一切的一切,都凑到了一处,实在太过巧合,以致于王稽不得不心存疑虑。

    “先生,泾阳君还在外面等着呢,是否让他进来?”见王稽已陷入沉思,连锦忍不住在一旁出言提醒。

    王稽回过神来,也罢,此事容后再议。她轻轻摇头,“劳烦连夫人照看念儿,王稽出去找他便是。”

    羽阳殿外,是一处亭廊,王稽出去时,正看到赢芾倚在廊下,昏昏欲睡。王稽不觉好笑,她轻咳一声,便见赢芾骤然惊醒,即便醒过来了,神识似乎仍然模糊,他四下环顾,恍然不知今夕何夕。

    “既如此困顿,怎不在府中好好休息,还要入宫?”王稽问道,顺手将从羽阳殿拿出来的一壶秦酒递给他,“喝一口,醒一醒神。”

    赢芾接过去,仰头灌了一口,眼神顿时清明了一些,他打了个哈欠,回道,“还不是连着一日一夜未合眼,可真是把我累死了。”

    “哦?不知泾阳君是去哪里快意人生了?”王稽追问,眼皮挑动,尽是促狭之意。要知道,王稽在未曾与他相识时,便已听说他惯常出入烟柳之地了。

    赢芾何其聪明,立刻便知道王稽想歪了,他连连摆手,“旁人不知道赢芾也便罢了,你王稽该是知道我的处境的,我这般风雅之人,怎会常出入烟花柳巷?过去在齐国所为,不过是掩人耳目,赢芾素来规矩,你可不得冤枉我。”

    王稽便笑,“不过是玩笑罢了,你倒当了真?”

    “快说吧,你今日到羽阳殿,是特意来寻我的,还是顺道来看我的?”

    赢芾的神色顿时郑重起来,他抬手示意王稽坐下,又顺手为王稽倒上一爵秦酒,放到王稽面前,“前几日,秦国大军回咸阳,王上亲自在郊外相迎,犒赏三军,你可曾去看么?”

    王稽摇头,“念儿年幼,若是醒着,半步也离不得我,莫说是去看三军,便是你为我置办的宅子,我也许久未回去了,往常都住在王上为我安排的别馆里。”

    “怎么?莫非又发生大事了?”

    赢芾摇头,继而又点了点头,却是许久未言。

    王稽被赢芾的反应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泾阳君这是何反应?对王稽,泾阳君也有未尽之言不成?”

    眼前的秦酒被赢芾一口饮酒,他似乎终于下了决心,开口道,“于旁人而言,或许不是大事,于王稽而言,也许便是大事了。”

    “赢芾这两日所见之人,不是旁人,正是王稽的心上人,白起。”

    “白起”这两个字方一入耳,便让王稽心头一颤。自叶阳死后,她日日忙着照看小公主,忙着寻找叶阳的死因,她以为她已经渐渐淡忘了。

    如今才知,她不过是把那个人埋在记忆深处,无人提及时,所有的痛楚便看似抹平,但凡有人提起,依然痛彻心扉。

    王稽敛眉,低下头,慢慢品了口秦酒,却觉索然无味,她咬着唇角,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他也回咸阳啦?我若记得不错,自从齐国归秦后,你与他并无多少交集,为何忽然想起与他把酒夜谈了?”

    王稽的强自镇定,赢芾看得一清二楚,她颤抖的双手早已出卖了她!赢芾不想瞒着她,便将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你可知,舅父已代魏灵向白起提亲了?”

    眼前的铜爵被王稽失手打翻,铜爵里的酒散落了一整个石案,也溅了王稽一身,王稽慌乱地站起身,手臂翻动,连带着酒壶也倒了下去,一时之间,小小的亭廊内酒香四溢。

    “我真是笨手笨脚的……”王稽挤出一丝笑容,想要将自己的慌乱应付过去。

    却不想,赢芾已起身走到王稽面前,将她揽于怀中,让她的头埋在他的胸口,他一边轻拍着王稽的后背,一边柔声安抚,“你一直很聪明,能做出最好的选择,也可以承受一切后果。赢芾或许不能给你提供一些计策,然你若伤心了,赢芾总是能为你提供一个肩膀,让你哭上一哭。”

    周身温暖,整个世界一片黑暗,这的确是最佳哭泣的场合。从小到大,王稽委实是极爱哭的,高兴也过,难过也哭,似乎她喝下去的所有酒都化成眼泪了。

    可是这一次,王稽却觉眼眶干涩,她轻笑一声,推开赢芾,背过身去,“我虽难过,可是这一日,却不是没有预料的。”

    “今日的场景,在我与白起说出‘恩断义绝’那四个字时,便已设想了千百遍。赢芾,这是我的选择,我早已准备好了。”

    她已二十有三了,所有的苦果便该自己吞咽下去,悲伤是她一个人的,她实在没有必要将这并不美好的情绪与别人共享。

    又坐回石凳上,示意赢芾也坐了回去,王稽甚至调笑起来,“以后,泾阳君可切莫再如此动手动脚,若让旁人瞧见了,怕是以为泾阳君喜好男子了。”

    赢芾笑不出来,他轻声叹息,“王稽,白起想见你。”

    “自回咸阳以来,他便托人四处打探你的消息,得知你住在城东,他便不吃不喝,在你的宅子外面守了整整三日三夜,若不是你府中家老察觉此人有意,暗中告知于我,若不是我承诺让你见他,他恐怕还会继续守下去。”

    “我见到他时,他已近乎形销骨立,全不是往日器宇轩昂的模样,他还是如平时一般安静,可是浑身上下都是哀伤,他跟我提起舅父向他提亲一事,他说他曾允诺要娶你为妻,你一日不嫁,他总还有机会。”

    “王稽,你有你的考虑,以你的智慧,赢芾亦相信你的选择与判断。然而缘起是两个人的事,缘散也该是两个人的事,你说与他断了,那不过是你的意思,他并未承认,你是否应该出宫见一见他,给他一个交代。”

    白起总是执拗的,他认准的事,便定要有个结果。

    函谷关内,王稽已撂下了所有的狠话,重伤了白起的同时,也让自己心如死灰,如今,她还能如何,才能断了白起的念想?还能如何,才能让他过他本该风光无限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