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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掌掴连锦

    王稽的心,很乱很乱。

    她谢绝了魏宁送她回家的好意,只一个人行走在咸阳的街头。夕阳西下,将她的身影拖得很长,她无意识地盯着身影,思绪已然翻腾。

    她想白起了,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终于敢如此正大光明的承认此事,而不用心怀内疚与不安。想到他的笑,想到他的好,王稽的思念便铺天盖地而来,将她彻底席卷。

    她不喜隐居,却也不贪恋权势、不计较钱财,她如此费力地留在咸阳,不过就是想要有机会见见他罢了。不能相守,偶尔的相见也是好的。她以为,随着白起与魏宁的大婚,他们二人已山穷水尽,再无可能,却没想到,魏宁一席话,竟让她瞬间柳暗花明。

    “先生,你总算回来了!”不知何时回到宅子的,而田甲似乎也在门口等候多时。见王稽过来,他急忙迎上前去,说道,“齐国来消息了!”

    “唔。”王稽看了田甲一眼,心中犹自恍惚,便随意应付了一声。

    眼见王稽全不上心,倒是让田甲颇为诧异,“先生可是遇到了何事?为何如此心神不宁?”

    王稽终于回过神来,她笑着摇了摇头,安抚道,“是好事,你不必担心。对了,你方才说的是何事?可是与齐国有关?”

    田甲无奈,点头确认道,“正是,齐国来消息了,因薛城遇刺一事,孟尝君为王上所疑,便在半月前,他已连夜奔逃至魏国了。有传言说,魏国有意许孟尝君以相位。”

    田文虽是沽名钓誉之徒,然到底是当世四公子之一,名声在外,想来昏聩蒙昧的魏国能迎来孟尝君,奉为至宝也无可厚非。

    王稽唯一遗憾的,是从来瞧不上田文的田地居然始终未能对田文下手,可见田文那老匹夫为了自保,也颇费了一番心思。

    也罢,能让田文如丧家之犬一般逃离齐国,多少也泄了王稽一丝心头之恨。

    夜色已深,王稽的宅子仍是一如既往的安静,王稽当先走在前面,四处望了一圈,问道,“如何不见家老?”

    田甲回道,“属下回来时,家老已经出去了,他还留书一封同先生告假,他说他的孙儿三日后随向寿将军出征,他这三日想陪一陪他。”

    大战连绵,爷孙、父子不能相见是常有之事,有时一走,便是一世不能相见,所以王稽是理解的。他此时不在于王稽也是好事,至少她就不用在她的宅子里刻意去防着他了。

    并非不信家老,而是如今的王稽,已对大多数人都心生警惕。家老虽是赢芾安排的人,到底是外人,在这秦国,在咸阳这片土地上,连嬴稷的亲信都能被魏冉染指,更遑论他人?

    “王稽请田甲大哥做的事,不知可有眉目了?”回到屋中,关闭房门,王稽终于坐在榻上,轻声询问。

    当年为魏冉编织的网已破,再想修复着实艰难,何况蛇已被惊动,那条蛇不会坐以待毙的,在敌我实力悬殊之时,茫然下手实乃下下之策,如今的王稽能做的,只有等。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王稽不能空等,只有认清了秦国朝堂形式,方能对症下药。

    “田甲已与丞相府的家老木生‘巧遇’过了,那家老与先生一般,也是好酒之徒。不过他好的是齐酒,总是出入齐国客商开的酒坊中,因齐酒远自齐国而来,十分贵重,他每每只敢买一壶而已。属下自称是齐国来的行商,欲来秦国寻找商机,他没有怀疑,属下便以了解秦地风俗为由,与他攀谈起来。”

    王稽要田甲做的事,便是接近丞相府的家老。家老是家臣中的长者,虽不参与国政大事,对于丞相府的细碎琐事总是知之甚多的,王稽便是想通过他,来了解魏冉的一切。

    “可探听到些有用的消息么?”王稽追问道。

    田甲却摇了摇头,“那家老口风甚严,连他是替秦国丞相做事也只字未提,田甲与他初相交,又不好深问,只得含糊应对。”

    田甲是长于潜伏的,他在田地身边多年,尽心为自己办事,田地却从未怀疑过他,便可知道他的实力。连他也未能探出有用信息,便可知道那家老也绝非泛泛之辈。

    到底是丞相府的人,到底跟随魏冉多年,自是与旁人不同的。

    “无妨。”王稽安抚道,“此事事关重大,田甲大哥原该谨慎行事,万不可引人怀疑。王稽不急,田甲大哥只管去做便是。”

    想起什么,又道,“对了,烦请田甲大哥在闲时帮忙留意着自列国周游至秦国的游学士子,若有大才者,还请及时告知于我。”

    “唯!”田甲应道。

    白日里,王稽仍然按部就班地做着谒者,传达着一个又一个王命,暗地里,调查魏冉、招募贤才之事也在循序渐进的铺展着,她一直很忙,忙到只有在午夜之时,她才能独坐宅中的亭子里,仰望着明月,幻想着她与白起就在同一片月光之下。

    正在王稽忙得不可开交之时,宫内又发生了要事,当赵夫人掌掴连少使至昏却的消息传到嬴稷和王稽耳中时,王稽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便要冲到羽阳殿去。

    脚步尚未离去,却不想嬴稷凉凉的一句话,瞬间打消了王稽的冲动,“哦?赵夫人从来贤惠?怎会无缘无故掌掴连少使?可是中间发生了误会?”

    他仍安安稳稳地坐在榻上,闲闲地看着兵书,听闻连锦晕却,他连眼皮也未抬一下,连语气也是不咸不淡地。

    连锦说的对,嬴稷确实对连锦没有好感,否则他不会连基本的关怀也没有。

    听嬴稷这般问话,那侍从回道,“听赵夫人说,她与悼太子在湖边喂鱼时,连少使忽然出现,害得悼太子险些掉入湖中,赵夫人气不过,这才对连少使动了手。”

    “哦!”嬴稷做了然状,他点了点头,交代道,“若是如此,便是连少使理亏了。连少使向来体弱,你且寻个御医来,为连少使好好看诊便是。”

    那侍从“唯”了一声,便领命退下了,眼下整个离宫,除了在外面服侍王稽的侍女,便只王稽与嬴稷二人。

    不等王稽发问,嬴稷倒是当先出了声,“先生可是有何郁结之事?为何如此愁眉不展?先生若有需要寡人之处,尽管直言便是。”

    是他让自己直言的,王稽便也不打算委婉,她看着嬴稷,从容道,“王稽并不郁结之事,只是心中有所不解,恳请王上为王稽解惑。”

    “先生请说。”

    王稽便道,“方才之事,王上当真相信赵夫人所言?王上如此轻易便给连少使定了罪,是否过于唐突?王上就不怕委屈了连少使么?她照顾念儿尽心尽力,便是没有功劳,总还是有苦劳的。”就算没有夫妻之实,对于一个日夜照顾他女儿的女子,嬴稷的表现未免凉薄。

    似是看出王稽心中所想,嬴稷只是轻笑,颇认真的上下打量着王稽,“先生向来睿智,如何今日便糊涂了?莫非是关心则乱么?”

    “寡人不信赵夫人又能如何?赵夫人是太子的生母,又有朝中大将做倚仗,寡人巴结尚且不急,如何能得罪?”

    “至于连少使,她是叶阳自楚国带来的人,先生因与叶阳感情深厚故而爱屋及乌、厚待于她也是人之常情,寡人过去也如先生这般。只是此女狡诈,委实不是可深交之人,若不是她从小带着念儿,念儿离了她便哭闹不休,寡人早已将念儿从她身边带走了。”

    此事连锦是同王稽提过的,王稽忍不住便要替连锦辩白,“王上乃一国之主,雄韬伟略,连锦又是女子,长在深宫之中,与王上朝夕相处,对王上难免情根深种,难道王上就要因为这样的理由,而怀疑她别有用心么?就算别有用心有如何?她的初心总归是不坏的。”

    “初心不坏?”嬴稷皱着眉头,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眸中忽然划过一丝冷笑,“便是他趁寡人探望念儿之时,在寡人的茶中下了催情之药,先生依然以为,连少使她初心不坏么?”

    王稽一惊,继而眉心一紧,“王上所言,可是真的?”

    若是真的,便是那日,连锦仍对她有所保留,而这样的连锦,她的品性便值得怀疑,若是真的,她已不配将赢念留在身边。

    而嬴稷肯定了王稽的猜测,“岂能有假?那茶杯的残渣,寡人已让御医看过了,残渣里便是淫羊藿和菟丝子,羽阳殿的人也说过,连锦曾托人从宫外稍过一些东西进来,寡人猜想,便是这两种草药无疑。”

    王稽的眉头已皱成一团,她再也忍不住,同嬴稷说了一声,便夺门而出。有些事,若非连锦亲口告诉她,她总归还是无法相信的。

    人已走到殿口,身后嬴稷的声音忽然响起,“王稽!”嬴稷唤道,声音清脆。

    王稽驻足,转头望去,便听嬴稷继续道,“你方才说,寡人雄韬伟略,连锦与寡人朝夕相处,所以对寡人情根深种。那么,你呢?”他的神色复杂难明,似是玩笑,似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