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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初显眉目

    “你也是女子,也与寡人朝夕相对,你,也会对寡人动情么?”

    王稽没料到嬴稷会有此一问,一时惊愣。震惊地看着嬴稷,却见他并无收回这句话的迹象,而是在执着地等着一个答案。

    虽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王稽仍然给予决然的回应,“不会!”

    话音落地,嬴稷分明双目一闪。

    王稽继续道,“我曾遇到过一个值得倾负韶华的男子,他是我心中最耀眼的星。我活在他的光华之下,又怎会看见其他人呢?”

    “可是那颗星早已不属于你了。”

    王稽便笑,“那颗星曾在我的生命中停留过,并在我的心底烙下了痕迹,我不在乎他是否属于我,重要的是,他曾出现过。”留下这句话,王稽已转身离去。

    往常的羽阳殿,或有孩子的哭闹声,或是大人的诱哄声,喧闹得紧,便是隔得很远,依然听得清晰,今日的羽阳殿却是异样的安静,王稽已走到殿前,仍无一点声响,甚至连伺候赢念的人也不见了踪影。

    “连夫人!”王稽唤着,脚步已迈入了寝殿之中。

    话音方落,便见一个身影忽然扑到王稽面前,不等王稽看清,那个身影已抱住了王稽的双腿,哀泣之声随之响起,“先生,你终于来了,请先生救我,先生若不救我,连锦早晚会死在赵夫人手上。”

    连锦一直低着头哭泣,王稽看不清她的脸,可是她语气里的绝望却是真实的,这让王稽本已硬起来的心肠忽然一软。

    她有何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苛责于连锦呢?在齐国时的她,也曾这般绝望过!为了活下去,她甚至曾杀了人!

    王稽低下头,食指轻抬起连锦的下巴,这才看清她脸颊双侧已是红肿,脸上的掌印清晰可见,心中没来由地便生起一丝怜惜之意,放下手,她轻声叹了口气,将连锦扶起,“连夫人,念儿在何处?羽阳殿的其他人呢?”

    连锦的模样甚是委屈,“念儿由乳母带着去见太后了,我这个样子定然是无法见人的,便找个理由将侍从们支出去了。”

    没有外人在,自是最好的,也方便了王稽同连锦说话。

    将连锦让坐到榻上,王稽道,“方才我在王上身边当差,正听到你被赵夫人掌掴的消息,王上说,是你咎由自取。”

    闻言,连锦连哭也忘了,只痴痴地看着王稽,一滴泪悬挂在眼角处,将落未落。

    王稽并不打算与她周旋,自顾自地道,“王上说,你曾在王上来看念儿时,在他的饮水中下了催情之药,可是如此?那日,你却只字未提此事,只说是赵夫人以谗言害你。连夫人,你真当王稽乃痴傻愚钝之人不成?”

    “先生!”连锦顿时惊慌失措起来,她“噗通”一声跪倒在王稽面前,涕泗横流,“赵夫人待连锦如何,先生今天是看到了。连锦也是别无他法,这才冒险一试。连锦绝非有意欺瞒,只是如此肮脏龌龊之事,连锦也以为不齿,又怎敢告知先生?”

    “这件事,与唐八子可有关联?”王稽又问道。

    连锦瞠目,连哭也忘了,只惊讶道,“先生如何知晓?”

    王稽轻轻摇头,没有多言。在王稽心中,她一直相信近朱者赤的道理,连锦跟在叶阳身边多年,叶阳那般坦率真诚,如何能将一个阴险下作的连锦带在身边?离秦之前,连锦的性情还是让王稽颇为欣赏的,不想一年后之后,她却已性情大变,若说无旁人从中怂恿,王稽是决然不信的。

    嬴稷的后宫,人数虽不多,认识的几个除了叶阳,都是有手腕的人,王稽越发意识到当年的叶阳能安稳度日有多不易了。

    “连锦,你当真想得到王上的宠爱么?”王稽问道。

    在连锦的双眸中,王稽看到了最深的渴望。

    等赢念从宣太后的寝殿回来时,已到了黄昏时分。王稽不想久留宫中,惹人闲话,只匆匆看了赢念一眼,便坐上轺车,回了宅子。

    轺车在宅子门口停下,王稽悠然下马,方一落地,便见不远处,田甲正在看着她,似有话要对她说。

    田甲是王稽最信任之人,也是她藏于暗处、不欲展露人前的一把利剑,王稽自是不能将他安置在她的宅子里的,便为他就近找了一个住处。

    遣走轺车,王稽四处看了看,见无人注意,便随田甲入了他的宅子,随着大门紧闭,田甲已迫不及待的说道,“先生,属下亲近丞相府中的家老数月,如今终于有进展了。”

    “听闻前阵子太后寿宴,当晚,在太后的寝宫中,丞相魏冉与新城君芈戎便起有争执,险些大打出手,若不是太后居中调节,想来两人便已闹得天翻地覆了。”

    “魏冉与芈戎?”王稽秀眉微蹙。

    田甲点头确认道,“正是。因当时只有魏冉、芈戎和宣太后三人在场,旁人并不知情,那家老还是在魏冉与夫人闲聊时听到的。”

    两人一个与宣太后同父异母,一个与宣太后同母异父,显然是都是芈氏一派的人。这两人都是盛年,又都位高权重,身份特殊,王稽料想,若不是积怨已久,应不会如此动怒才是。

    王稽一直以为,在宣太后的领导下,芈氏一派该是铁板一块,却原来这两个并无血缘的人果真在各怀鬼胎。

    “可知所为何事?”王稽追问道。

    田甲稍一思索,便回道,“那家老的嘴极严,属下也是借机将他灌醉时,探听了几句。家老说,两人争执,似与一个叫赵禀的人有关,具体因为何事,却不得而知了。不过,先生放心,属下这就着手却查查那个赵禀,相信定可以查出端倪。”

    “赵禀”这两个字在王稽的脑中闪过时,王稽便觉得十分耳熟。眯起眼睛,稍一思索,便瞬间想起了此人。她摆了摆手,回道,“不必,我听说过他,是秦国的咸阳令。不过,一个月前,他已猝然去世了。”

    咸阳令,是掌管都城行政布防诸事的官职,虽是地方官,却由朝廷直接管辖。因牵涉君王及国中重臣的安危,事关国家重要机密中枢之地,咸阳令的人选从来都是由朝廷直接委派的,官职不大,权利很大。所以这一官职,向来炙手可热。

    当年因齐国细作一事,王稽与田单曾被捕入狱,而奉命来缉拿他们的人,正是这个赵禀。而那件事,即便魏冉不是主谋,却也曾牵涉其中,王稽料想,这赵禀很有可能便是魏冉的人。

    “那属下就不明白了,一个丞相,一个新城君,两人如何会因为一个死去的人而大打出手?莫非,是那家老听错了,亦或者是他猜出属下的意图,故而以不实之言诓骗于属下?”田甲问道。

    这也正是王稽心里的疑惑。

    就算那家老跟在魏冉身边多时,也应不至于有这样近乎变态的警惕性,若那家老听错也便罢了,说是没听错,这便是王稽可以介入的一个点。

    无论如何,她总归是要查一查的,看一看魏冉这块坚冰是不是当真牢不可破。

    “对了,我请田甲大哥帮我留意的各国大才之人,不知可有眉目了?”

    听王稽提起这个话题,田甲顿时泄了气,他叹了口气,右手无意识地摘下一片树叶把玩着,口中道,“毫无进展,是属下无能。”

    “虎狼之秦虽为天下所惧,可其招贤之名却早已遍及山东各国,让游学士子皆趋之若鹜。然唯有心中有丘壑之人方能识得大才,属下乃一介武夫,粗莽之人,便是有大才之人出现在属下面前,属下也是认不得的,还请先生见谅。”

    田甲这般姿态,让王稽隐隐觉得好笑。其实,她不过是让他留意一下罢了,倒是当真未指望过他。

    自孝公起,秦国自各国招纳的贤才不计其数,为首者便是卫鞅、张仪之流。然大才皆有傲骨,一身清高,秦国能识得大才固然是本事,然能让大才肯放低身段,忠心事秦,才是秦国及秦国的历代君主真正的魅力所在。

    这件事,田甲做不到,王稽也做不到。

    “劳烦田甲大哥替王稽备马,王稽要入一趟咸阳宫。”

    “这么晚了,到底危险,先生是否需要属下陪同?”田甲看了一眼已然升起的弯月,同王稽道。

    王稽摇头,笑道,“不必,秦国不比齐国,宵小甚多。秦国律法严苛,秦法深入人心,所以咸阳的安全,我还是信得过的。”

    长夜刚起,王稽已驱马直奔咸阳宫。因王稽身份特殊,嬴稷曾赐给她一枚令牌,准许她随时出入,不受任何限制,是以纵然宫门落锁,王稽一路仍极为顺畅,很快便已赶到了嬴稷的寝殿。

    说起来,上一个让王稽随意出入宫廷的人,还是田地。他给了王稽最大的自由,也给了她致命一击,他在王稽心里留下了怀疑的种子,所以不管嬴稷待王稽如何礼遇,王稽待嬴稷仍就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