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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相聚匆匆

    “你可是匡章将军的义女,王姬姑娘?”因着公孙喜曾见过王稽男装及女装的扮相,所以细看之下,便认出了她。

    王稽缓步上前,拱手道,“王稽见过公孙将军。”

    听到王稽承认,公孙喜越发诧异,他皱眉问道,“你不是在函谷关外已经……如何会在此处?”他的记忆还停留在王稽出关诈死之时,是以对王稽的“复生”颇为不解。

    这着实是一个漫长的话题,是不宜在此处多说的,王稽便道,“说来话长,以后若有机会,定将始末告知公孙将军。”

    公孙喜摇了摇头,许久,终是叹了一口气,“不必了,你能活着便好。当年函谷关外,听匡章将军说你已殁,老夫还着实可惜了许久,没想到,你游历秦国多年,也成了秦人。”

    想到当年,王稽也是默然。当年的他们还把酒言欢,如今匡章已逝,而她与公孙喜,已是敌非友。

    “垂沙之战时,承蒙将军多番照拂,王稽感激不尽,眼见将军被秦军俘获,王稽这才求了白起将军,让他带我来见你。”

    “公孙将军,正如白起将军所言,胜败实乃平常之事,还请公孙将军想开些,切勿心存死念。王稽以为,只要活着,总有翻盘的机会。”

    公孙喜并未答话,已转过身去,似乎心意已决。

    王稽便又道,“其实,公孙将军何必自欺欺人,如今的魏国早已不复当年之强,伊阙兵败,魏国精锐尽失,魏国已无力再对抗秦国了。良禽择木而栖,大争之世,秦国才是公孙将军的用武之地。”

    不管白起如何诚恳,王稽如何劝说,公孙喜似乎都已打定了主意,丝毫不为所动。二人无奈,只得离开大牢,准备过几日再来相劝。

    然两人刚走出牢门,忽听守卫从身后奔来,边跑边大叫道,“不好了,公孙喜撞墙自裁了!”

    王稽一惊,回望了牢门许久,终是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并非没有预料,伊阙之战打得如此惨不忍睹,公孙喜难辞其咎,便是回了魏国,也是一死。公孙喜不是田文,他不会叛逃至别国,他的死可以说是注定的。

    王稽之所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过是念及义父曾与其并肩作战的情意及他在军营中对自己的照拂罢了。无论如何,她已尽力,也算无愧了。

    “将公孙将军厚葬了吧!”白起吩咐道,也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

    嬴稷的诏命来的很快,又过了几日,宣诏的谒者已出现在新城中。当着军中众将的面,谒者宣布了秦王诏命:秦人白起,战国卓著,寡人甚喜,今升其为国尉一职,封其为右更一爵,尤其统帅秦军,攻打魏国,洗刷我秦国百年之耻,扬我秦国之威名。

    除了白起,参与这场战事的所有人皆已根据杀人的数量晋升了爵位,一时之间,整个新城欢呼雀跃。

    王稽也是为白起高兴的,他正在一步一步实现着他的价值,他离他心中的志向又近了一步。

    “先生!”正躲在暗处笑意盈盈地看着,便听见有人这般呼唤自己。王稽转身,便见来传令的谒者已走到王稽面前,“王上向先生询问向寿将军的病情,王上还说,若向寿将军已有好转,便将他交给御医照看,先生可回咸阳了。”

    一转眼,已是幽幽数月,嬴稷到底还是等不及了。

    王稽沉思半晌,正要说话,便见王陵自远处而来,神色惊慌,“先生,向寿将军,殁了。”

    王稽心中一沉,已随着王陵的脚步往向寿的营帐走去。

    向寿撑过了这个枕戈待旦的冬日,撑到了伊阙之战胜利之时,却终究再也撑不下去了。与这个世界告别之际,他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匕首,那匕首王稽再熟悉不过,熟悉到清楚上边的每一道纹路,正是王稽当年赠送给魏灵的鱼肠剑。

    想来,这是魏灵送给向寿让他防身用的,向寿明知自己回不到咸阳,明知自己再也见不到魏灵,只好握着这把鱼肠剑以睹物思人。

    他们二人虽夫妻缘浅,终究情深。

    向寿一死,让沉浸在欢喜中的众将士又陷入了悲痛之中,此时正值晚春,向寿的尸体不能久存,白起便派了一行人送向寿的灵柩回咸阳安葬。

    王稽自然也是要跟着回去的。

    函谷关外,王稽冲白起摆了摆手,强扯出一丝笑意,“王稽与白起将军就此别过,白起将军请回吧!”他已从新城一直送到了函谷关,他也只能送到这儿了。

    白起没有说话,他的目光眨也不眨地盯着王稽,眸中隐含担忧之意。他在怕什么?

    “白起将军可是有话要说予王稽听?”王稽追问道。白起惯会将心事藏起来,也惯会大事化小,一个人承受所有的艰难,可偏偏每一次伤神的总是他。王稽越是了解他,便越是要问个彻底。

    既然是两个人的事,就不能让他一人承担。

    许是王稽眼中的固执太过明显,白起犹豫了一下,便点了点头,看了四周将士一眼,他对王稽道,“烦请先生借一步说话。”

    远离了送行与陪行的诸位将士,白起终于可以畅所欲言,他看着王稽,郑重问道,“若白起战后回了咸阳,王稽可还会与我一起?”

    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简单到王稽只需点头便足以回应。可他的样子那般认真,他的神情那般专注,恍惚间,竟让王稽以为,这是件天大的事。

    将与白起在一起的过往在脑中匆匆过了一遍,王稽心中忍不住酸楚难当。王稽啊王稽,你不能如此欺负老实人,你可知你过往的言行给了眼前这个男人心中增加了多少不确定?他单纯、坦率又一根筋,你不是知道的么?

    一次次给他希望,一次次又决然离去,你走得潇洒,可你在他的心中却从未走出去。他只能一次次期待,再一次次任凭希望落空。

    王稽想要抱住他,甚至给他一个吻,可是众目睽睽,她只能站在原地,重重点头。

    她看着白起,将所有情感倾注在双眸之中,再传递到白起心中,她狠狠点头,一字一句地回道,“王稽会与白起在一起,一辈子在一起。”

    “一辈子很长,也许中途我们会走散,就像当初你与魏宁大婚时,我们曾走散一样,可最终,我们还是会如此刻这般殊途同归。在一起的方式有许多中,可以是夫妻,可以是挚交,而我与你,是别人眼中的挚交,彼此眼中的夫妻。”

    “不管你走了多远,你要记得,咸阳永远有一个人,在等你回去。”

    “嗯,等我。”白起说着,眼眶已开始泛红,他从来相信王稽,更相信她说出的每一句话。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王稽到底还是骑马离去了。恋恋不舍地回头,去发现白起仍牵着马,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他好像已经站了许久,他好像会一直站下去,夕阳将他的身影拖得很长很长,站在余晖中的他,浑身都发着光。

    “白起会一直站在公主身后,而公主,无须回头。”

    这是他曾对自己的誓言,不管世事如何变迁,不管她如何回应,他都一直在践行着,不曾有一刻改变。

    眼前忽然阵阵发黑,心跳的声音瞬间回响在耳边,王稽用力看清前方的路,奈何黑暗与疲惫霎时间铺天盖地而来。王稽只觉自己仿佛置于云中,飘飘忽忽,却终究再无意识。

    醒来时,已是夜幕降临之时。

    王稽躺在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四周很安静,只有烛火在静静地摇曳着。回想起昏迷之前的情景,王稽瞬间清醒,仓惶起身,却只觉腰部酸软,整个人也没什么力气。

    “可有人在?”王稽试着唤道,便是这拼尽全力的一声喊,在王稽自己听来,也是有气无力的。她心中暗自揣测,莫非是受了风寒,着了凉不成?

    王稽的喊声虽不大,外面却有了回应。房门应声而开,走进来的人便是一直为向寿诊治的老医者,他年过半百,却医术了得,此番若不是向寿病情加重,也是不会让他千里奔波的。

    他关上房门,疾步走到王稽面前,神情似有几分复杂,“姑娘醒了?可有哪里觉得不适?”

    姑娘?除了识得她身份的,已经很有没有人这般称呼过她了。这一称呼让王稽瞬间警觉,她不曾说话,只是警惕地看着老医者,神情中尽是揣摩之意。

    似乎猜到王稽心中所想,老医者解释道,“姑娘虽是男子扮相,且扮相精致,确实不易被人察觉,但老夫到底是医者,从姑娘言行、体态及脉象上,皆能分辨姑娘身份。只是姑娘未曾明说,老夫也不便揭穿而已。”

    闻言,王稽放松了些许,从容问道,“那医者为何此刻要说出来了?”

    老医者皱了皱眉,似乎颇为难言,启唇半晌,仍只是抖动着双唇,并无发音的迹象。

    王稽面色一僵,老医者这般难以启齿,莫不是她得了绝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