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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生死考验

    王龁已开始收拾行囊,准备离开秦国、投奔他国了。

    他自幼熟读兵书,虽在弱冠之年,自认对用兵之策知之甚多,又恰逢招贤宫始建,他原想在招贤宫一鸣惊人进而在秦国大展拳脚的。

    可是,恰恰就是这个招贤宫,让他承载了太多希望,也让他觉得深深的失望。

    在伊阙之战胜利的消息传回咸阳时,招贤宫便以伊阙之战为命题,要那些熟读兵法的士子任意提问,进而根据战场情况,提出如何以十二万秦军战胜三十万联军的应敌之策。

    虽有白起战胜之实例在前,那些手握长策、平时振振有词的士子却都默不作声了,他心中不屑,便站了出来,坦然发问,“敢问御史,伊阙地势如何?”

    御史答道,“地势险要,两侧山门相对,中有伊水穿插而过,两军对阵于伊水之西。”

    “再问御史,韩魏联军战力如何?又是何人统帅?”

    “两军尽出其国中精锐,统帅者乃暴鸢、公孙喜。”

    他心中顿时了然,心知此仗着实难打,毕竟两帅分别在垂沙和攻打函谷关时曾有过合作,尤其在攻打函谷关时,甚至曾破关而入,其战力自然不可小觑。

    稍作沉思,各家兵法已在他脑中逐一闪过,心中有了算计,他便从容回应道,“孙子有言:置之死地而后生。在下以为,将勇者为胜,在兵力不及敌方之时,可临水列阵,背水一战,秦军为了存活,必将战力倍增,以一敌二绝非难事。”

    此言一出,在场士子无不击掌喝彩,他便越发信心倍增。哪知,那御史似乎并不满意,他摇了摇头,在众人皆无回应后,便说出了白起破敌之策。

    利用两军顾虑,故布疑阵,逐一击破。

    王龁承认,在行军打仗上,他的经验和应敌的本事,与白起是相距甚远的,可他比之别人,却也是个佼佼者。哪知,秦国自此便对他不闻不问,连许多比他平庸之士都有了可大可小的官职,偏偏他却像鸡肋一般,被丢在角落,再无人问津。

    报国无门,入咸阳时所带的盘缠也已消耗殆尽,囊中羞涩之下,他只能收拾包袱,等回老家借些财物,再前往他处,左右生逢乱世,以他的才能,不愁英雄无用武之地。

    这般安慰着自己,他的心中也是凄苦的,秦国兵力战力,举世皆知,他又生在秦国,若有的选择,谁会抛弃自己的母国,而效忠别国呢?

    心中正五味杂陈之际,客栈的房门忽然被轻轻敲了几下,王龁只以为是店家催促,便边去开门边应付道,“过去数月住店的钱,在下以拿家传的宝剑相抵,如今与店家再不相欠。在下正在收拾行囊,立刻便走。”

    门被打开,门口却站着两个男子,虽一高一矮,却都衣着华贵,气势逼人,绝不是客栈的人。王龁皱了皱眉,诧异道,“两位莫不是走错了?还是两位要住在这里?”他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尚未收拾完的包袱和书籍,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苍凉之感。

    想他在老家也是得诸多父老称赞且被族人寄予厚望的,何时曾被人这般驱赶过?

    “可是王龁小弟?”矮个的男子却忽然出了声,一出口便是他的名字。他犹自愣怔,两人已踏入房间,关上了房门。

    “鄙人王稽,乃咸阳谒者,今闻王龁小弟即将远游,特奉我王之命与你相见。”

    “我王?”王龁愣愣的,一时竟未反应过来,“莫不是……王上?先生奉王上之命要见王龁?”他顿时醒悟过来,眸间顿现欢喜之色,眼中尽是期待。

    王稽点头,也不隐瞒,将实情和盘托出,“正是我王。先贤孟子曾言,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我王虽无磨炼小弟之意,奈何王权羸弱,王上一直受太后与丞相掣肘,为防止丞相从中作梗,我王只好佯装不识小弟之才,只待日后时机成熟,再引小弟为官。不想小弟去意已决,我王不忍贤士远走,便出面挽留。”

    王稽说得实在,王龁却仿佛从泥土里瞬间被捧上了云端,幸福来得太突然,他的震惊可想而知?“当……当真?”

    王稽重重点头,“自是当真。”

    这样说着,他冲身边的高个男子使了个眼色,旋即,便见高个男子轻咳一声,忽然长身一揖,态度极是恭敬,“先生所言当真,寡人深知委屈了王龁,今亲自到此,来向王龁赔罪。

    似乎仍怕他不信,高个男子孩顺手还从怀中取出一个物什,递给了他,“这是寡人古玺,可代表寡人身份。”

    王龁颤抖着双手接过,古玺上“王戎兵器”四个大字清晰可见,他几乎惊掉了下巴。原来,眼前这个身材壮硕、气势迫人的男子,便是当今秦王!

    他慌忙跪在地上,拜道,“小人王龁拜见我王。小人有眼无珠,不知我王驾临,失礼之处,还请我王恕罪!”

    嬴稷看了王稽一眼,伸手将王龁扶起,他诚恳道,“先生方才所言皆是实话,寡人不敢重用于你,着实是无奈之举。”

    “今日王上至此,是想请王龁相助,王上过些时日将派人行刺丞相,王上欲聘王龁为统领,事成之后,将再无人敢阻拦王上诏令,不知王龁可愿助王上成事?”王稽接话道。

    王龁几乎没有犹豫,他斩钉截铁道,“我王重用之恩,王龁无以为报,唯有披肝沥胆,报答我王。”

    来意既已说明,王稽与嬴稷便就魏冉经常出没之地以及行刺的细节煞有介事地与王龁商讨了一番,待二人从客栈出来时,已是日暮十分。

    秋日的晚上已带着丝丝凉意,王稽禁不住裹紧衣衫,默默地跟在嬴稷身后。

    “先生当真要如此考验于他?”行进间,嬴稷忽然开了口,他的语气中有一丝惋惜,“他若当真行差踏错,一个武将的苗子便就此断送了。”

    “嗯。”王稽淡淡地回应着,她的双脚踩踏着地上的落叶,说出的话也是清清冷冷,没有丝毫温度的,“他通过考验,王上便得了一个赤胆忠心的将士,他若未能通过,一个不能忠于我王的将才便是我王的劲敌,与其日后挠头,王稽以为,不如尽早除去。”

    “刺杀丞相?这般重大却莽撞之事,他当真以为寡人能做的出么?”

    “为何不呢?”王稽反问道,“王上乃秦王,所说之言自是一言九鼎。何况,他不懂朝中之事,不知始,不知末,为何会不信?”

    嬴稷的脚步忽然停下,他忽然转过身,抬起王稽的下颚,语气里有一丝困惑。“寡人每每以为看懂先生的时候,先生却总能叫寡人意外。”

    “你帮叶阳良多,你救了昭姬,寡人以为你虽城府深沉,却也是心地良善的,可你曾毫不犹豫地杀了你的侍从甘松,如今又这般设计王龁,其手段之不留余地,也非寻常人可及。先生到底有几多模样?”

    嬴稷的眼中有一丝探究,也有一丝欣赏,还有一丝暧昧,王稽笑了笑,侧过头,避开嬴稷的碰触,“王上,王稽并不矛盾。”

    “利益斗争之外,王稽力图做个好人,利益斗争之中,王稽力图不要妇人之仁。”

    缓步往前行去,清亮的声音随之响起,“王龁是否能活下来,是否可为王上所用,端看他今晚如何抉择了。”

    外面的漩涡与陷阱,王龁是一概不知的,他依然沉浸在得秦王重用的巨大喜悦之中,以致于天色已晚,仍了无睡意。

    他在房中来回走着,想象着他即将行刺魏冉一事,紧张而兴奋。过去,他还是一闻不鸣的小卒,如今只要他能办好此事,他便可功成名就,荣归故里。他知道刺杀魏冉是危险的,可富贵与权势向来险中求,只有过了这层险关,他便可宏图大展,实现心中抱负。

    窗外忽然传来细微的响动,王龁到底是习武之人,立刻便清醒过来。不等他过去,只见数个人影忽然破窗而入,王龁几乎来不及与其交手,便迅速败下阵来,烛火被吹灭,眨眼之间,他的双手已被缚在柱子上,嘴巴也被堵住,既说不出,也动不得。

    黑暗之中,其中一人的声音已然响起,“今日王上寻你,所为何事?”

    王龁看不清来人的模样,他又被堵着嘴,只能摇着头,支支吾吾地回应着。

    那黑影显然意识到了王龁不能言,便又压低声音道,“我等是追随王上而来的,知道王上曾交代你做一些事。你若点头,将事情如实告知于我,我便放开你。如若不然……”话至此处,他掏出一把匕首,冰凉的温度紧紧地贴着王龁的脖颈,带着浓浓的警告之意。

    王龁的身体绷的笔直,唯恐那匕首一个不慎,便入了他的身体。

    他不挣扎,却也不回应,只把头侧到一旁,做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

    那黑影的耐心极好,他干脆坐在旁边的榻上,双手把玩着匕首,许久,终是轻笑道,“看来,你是不打算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