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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王前献艺

    咸阳令一位悬而未决,眼下也是要被提起的。

    嬴稷在朝会上宣读了魏冉的建议,任王龁为咸阳令,芈戎及嬴悝自是不同意,以“王龁年轻,不足以担此重任”为由一口回绝,并提出由嬴悝在伐魏归来后担此重任。

    在听到芈戎提及嬴悝时,王稽瞬间心领神会。难怪嬴悝和芈戎都抵触此番随军伐魏,原来还有这样一层考虑。

    王龁无功,嬴悝有势,两相对比,王龁自然是不占上风的。

    嬴稷也不多言,只道会考察一番再做决定后,便停了朝议。

    嬴稷当先出了大殿,在走到王稽身边时,他冲王稽轻轻眨了一下眼,意味深长。他的意思很明确,他已将王龁提到现在,接下来就看她的了。

    王稽轻轻点头,表示了然。

    不经意地回头,正看见白起跟在嬴稷的身后,与一众大臣徐徐走出,他不理会众人,视线一直定在自己身上,神情复杂。

    王稽微微耸肩,无辜地看了一眼白起。她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可因白起脸上的神情,竟让她以为自己是哪里做错了。

    不想被人看出端倪,王稽迅速隐于众人身后,悄然离去。

    回到宅子时,正是晌午。

    王稽当先进了房中,取出老医者给她的竹简,折掉与她相关的那一部分,随后将剩余的竹简交到田甲手中。

    “田甲大哥,你速将此物投送到魏冉府中,切记,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还有,把为向寿将军诊治的老军医的住址也一并送过去。”

    掂量着手中的竹简,田甲分明有些诧异,“先生何意?此物在先生手中,日后若高陵君有所动作,先生才可证实白将军清白。若是给了魏冉,一切便都不在先生控制之中了。”

    王稽起身,窗外阳光正盛,让她微微眯起眼睛。

    以手遮住额头,挡住那炙热的光亮,王稽的声音也随之响起,“魏冉不会伤害白起的,或者说,至少眼下不会。他不仅不会伤害白起,还会不遗余力地对付所有意图加害于白起的人,这一点,我可以断定。”

    “王稽人微言轻,此物在我手中,难以发挥其效用,唯有在魏冉手中,才能实现它最大的价值,如今也该是这竹简出山的时候了。”

    嬴稷出现在王稽的宅子时,整个宅中正一片祥和。

    连锦鼓瑟吟唱,昭姬载歌载舞,赢念虽小,也参与进来,随着昭姬的舞姿乱蹦,王煊尚不会走路,便在王稽的怀中咿咿呀呀,宅中人虽不多,却让整个宅子喜庆而热闹。

    田甲将嬴稷引进来时,嬴稷看到的便是一副场景。他挥了挥手,打断了田甲欲唤王稽的念头,只静静地站在外面,欣赏着醉人的歌舞,享受着难得的安宁。

    还是王稽最先发现的嬴稷,她忙抱着王煊起身,对嬴稷道,“不知王上驾临,王稽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随着王稽起身,连锦与昭姬也同时发现了嬴稷,她们纷纷站起,唤了声“王上”,便恭恭敬敬地垂立一旁。

    “这便是你外出时捡回的孤儿?”嬴稷问道,他伸出手捏了捏王煊柔软的小脸,似乎颇为喜欢,“浓眉大眼,透着一股聪明劲儿,与先生倒有几分相像。若不是先生只外出了半年,寡人险些要以为这孩子是先生的了。”

    嬴稷分明是玩笑的,王稽心里却“咯噔”了一下,她一边将嬴稷让到亭内席子上坐下,一边赔笑着掩饰道,“王稽初见他时,昭姬也说他像极了我,既是遇上了,总归是有缘,何况王稽年岁渐长,又膝下无子,便把他带回来了。”

    “不过,此子年幼,尚不知亲疏,为免其日后困扰,王稽便对外宣称此子乃王稽私生,令其唤王稽为父,也让他随了王稽的姓氏,王上既知实情,当替王稽遮掩才是。”王稽这谎话已酝酿多时,是以说起来便格外顺畅。

    嬴稷丝毫不疑,他朗声笑道,“那是自然,先生放心,寡人是不会说出去的。”坐在席上,他的眼睛盯着王稽,眉眼间都是温和的笑意,还带着三分好奇,“对了,你们方才作的是何曲?奢华而高雅,寡人未曾听过,与秦曲的质朴着实不同。”

    眼见嬴稷上了道,王稽顿时心中一喜,她回道,“王稽粗人一个,哪里懂得这是何曲子,不过是跟着连夫人瞎凑热闹而已。”说着,她忙将连锦拉到嬴稷面前,对连锦道,“你快同王上说道说道,这些人里,就你最通晓楚曲了。”

    王稽未提到连锦时,她便一直老老实实地候在一旁,丝毫不引人注意,眼下,她被王稽拉到嬴稷面前,也早不见了当初刻意讨好、奉承的谄媚姿态,变得恭敬有礼,似乎无所欲求一般。

    她看着嬴稷,轻声回道,“此曲乃名曲‘阳春白雪’,是晋国乐圣师旷所作,连锦学艺不精,王前献丑了。”说着,她默默地退到王稽身后,再未说话。

    嬴稷已经很久没有仔细地看过连锦了,自从她对他下药之后,他对这个女子便心生厌恶,若不是因为赢念,他也鲜少看到她。

    没想到,过了这几年,她竟变了性情,这让嬴稷不得不感叹,“常言道,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先生的心地秉性宛如清泉,能洗涤人心,让连夫人也性情大变,寡人甚喜。”说着,他对连锦道,“念儿跟着这样的你,寡人才放心了,你以后要常带念儿到先生府上学习才是。”言语中尽是教导之意。

    连锦回头看了王稽一眼,眸中欢喜,再面向嬴稷时,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点头道,“唯。与先生修习,连锦受益良多。”

    嬴稷此番前来,自然不是与众人闲聊天的。王稽心知如此,寒暄过后,便屏退其余人等,带着嬴稷回到石屋之中。

    方一入内,嬴稷的君主威严顿时散尽,他将王稽拉到席子上坐下,眉宇间的笑意几乎遮挡不住,“寡人今日前来,是想告知先生,公子悝已表明不做咸阳令之意,咸阳令已顺理成章地落到王龁手中了。寡人心中高兴地很,亟待与人分享,可除了先生,寡人也找不到旁人。”

    王龁坐上了咸阳令之位,是嬴稷夺权的第一步,也是一大步,这意味着,王稽之法可行,以后,他们可潜移默化地安排人手进入到各派之中,一点点渗透,最终架空芈氏一派的势力。前路漫长,可并非遥不可及。

    此事乃王稽与嬴稷共同的筹谋,知之者甚少,他心中高兴,也就只能同王稽说道说道了。

    “先生快说说,先生到底做了何事,才让公子悝主动放弃垂涎已久的咸阳令之位?”嬴稷迫不及待地发问道。

    王稽也是高兴的,她笑着回道,“倒不是王稽做了何事,而是魏冉做了何事。王上有所不知,诬陷白起暗害向寿之事,乃高陵君所为,王稽早已掌握人证物证,前几日便将这些证据暗中交给了魏冉。”

    “当年魏冉的亲信、前咸阳令赵禀便是芈戎一派所害,此事早已让魏冉嫉恨多时,如今得了证据,他哪里肯善罢甘休?王稽料想,魏冉应是暗中与芈戎一派做了某种交易,这才让高陵君主动退出,进而成全了王龁。”

    嬴稷禁不住伸出双手,连连鼓掌,他止不住地赞道,“先生未出面而致两派相争,不费一兵一卒而得渔翁之利,其心计手段,寡人自愧不如。”

    “这般城府心计,难怪先生在齐国也几乎做到王后之位,难怪当年齐王不惜孤身入秦也要夺回先生,若寡人是齐王,也不会放先生到他国。”

    提到田地,王稽分明愣了愣,双拳下意识地握紧,思绪转瞬间又回到了齐国。嬴稷不知,田地向来心高气傲,刚愎自用,他想要夺回她从来不是因为她“善谋”,而是因为,她曾救过他,她曾顺从他,他把她当做所有物。

    况且,在齐国的她并不懂谋略,她今天的每一点城府,都是当年吃下的无数苦果而凝结成的。

    “明知先生忌讳,寡人还如此提及,是寡人失言了。”见王稽面色不善,嬴稷瞬间恍然,心知自己又无意戳到了王稽的痛楚,忙向她道歉。

    王稽回过神来,轻轻摇头。

    过往的疤痕虽丑陋,好在已经愈合了,最艰难的日子里,有白起在她身边,极尽疼宠,她已挺过来了,以后,再没什么能打垮她!

    顺着方才的话题,王稽坦然回应道,“王龁既已安排妥当,下一步便是魏安了,不过听闻这现任治栗内史为人清廉、做事谨慎,似乎颇不好下手。”

    “先生也听说了?先生信他?”嬴稷问道。

    王稽便笑,“方才王上说,方以类聚,物以群分,我们都知,这治栗内史归属于芈戎一派,亦知高陵君除了拿封地的税租外,也在极力敛财,王稽不信,同出于一潭泥沼的两人,其中一个便会清清白白。”

    “王上不急,我们且看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