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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恍若隔世的重逢

    钱塘的老婆听闻城镇里同样有头有脸的警卫长原康愿意和老朋友一起拖家带口搬去王城还很兴奋,她和原康的妻子也算是朋友,两位女士都自认优雅高贵,不是那种无知的底层妇女,配得上更好的生活,她们现在可以在王都里继续当邻居,一起购物,聚餐,一切都令他们非常期待。

    只有原康的岳父,那位古板的前警卫长不愿意搬离开城镇,他也不愿意让原康离开:“你要是走了,镇子谁来护卫?让大伙等死吗?”

    “很久以前我和钱塘没来的时候日子不都过来了嘛。”原康摆摆手:“那些菜鸟也长大了,没有我们照样扛得住事,对吧。”

    原康转头看向送行的人群,他昔日的部下们纷纷表示自己一定能尽忠尽职,刚从副手升职成新警卫长的年轻人更是气势高昂。

    “队长!您也老了,镇子就交给我们年轻人保护吧!”

    “其实我也才三十多……不过感谢你们的祝福,再见。”

    好在原康的岳母支持搬家,她硬拉着老头上了马车。接下来必定是一路艰苦的行程,通往王都的道路就算没有荒原那么多的怪物,也肯定少不了强盗和匪徒,两位家庭的顶梁柱骑着马走在马车队前头,他们这次是随着每月一次往来于城镇和王都的商队返回王都的。他们两人作为战斗力最高的人物有义务包围商队安全。

    原康胯下的马匹这时候嘶吼了一声,这匹马是当年他卖出的那匹马繁衍的后代,在他们真正学会骑马后被原康买了回来。此刻他们的战斗力都大大增长,原康还换了一身更华贵的全身铠甲,还故意不戴头盔方便自己挠头,这样也不用雇佣侍从。钱塘则符合佣兵的身份,比较务实,防具和武器都秉承绝对的实用主义,全身都包在铁里,身上一点装饰物都没有。

    原康长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钱塘:“他们终于消停了,我们也该聊聊了。我在听完你那套解释之后可是把一切都赌在这事上了,希望那位国王真的是那个什么颜褐或者白杨。”

    那天,原康看着钱塘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自己家里要解释什么惊天大发现,在听完钱塘关于自己从高中开始写小说,那个九州世界的基础设定如何,钱塘如何一边生活一边思考剧情,学校里出现一头和幻想中一样的龙并被校方压下这些事情的解释之后,他意识到自己终于等来了希望。

    “所以在你的故事里,我和那个颜褐应该是在瀚州一同经历数十年明争暗斗的合作者,但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桌游世界里,又和白杨扯上关系?也可能那颗杨树徽记真的只是代表白杨这种植物,和那位卖给我们桌游的白杨没有半点关系。”

    “我觉得关联还是很大的,这一板一眼的笔迹和白杨的很像。更何况我本来也打算把白杨写进书里,只不过还没决定哪个角色用他的名字——虽然我和他也认识三年多了,可我总觉得不够了解他,他总有点阴沉。”

    原康沉思了一会:“没事,这件事我们可以到王都亲自看看哪个国王了解实情,但还有些问题,你说的那条出现在学校里的龙,还和我们选的这个合作办学项目有关——这部分就更离奇了,学校里还有其他类似的怪异事件吗?”

    钱塘摇了摇头,毕竟他们都是大一新生,入学时间也就三四个月。

    原康又想了想:“我记得我们玩桌游的前两天,罗复请了一个长假,我问他是不是家里出了事,他却神情紧张地叫我别多问,还说五天后他没及时赶回记得帮他邮寄几样东西。当时没多想,以为是他的家庭隐私问题,现在想来他也是遇到类似的麻烦了。”

    “他叫你寄什么?”

    “不知道,就说是他床底下的生活用品和几封文件,我还没看。”

    钱塘想了想,自己应该没有构思过任何与罗复相关的故事,所以他的麻烦和自己应该无关。但还有一位室友:刘文刀。这位自我介绍时曾半开玩笑说自己是大汉皇帝直系血脉,对整个华夏有强宣称。当时听完他的自我介绍后钱塘忍不住发散思维,构思了一个刘文刀穿越到九州南方重建大汉帝国的故事,虽然没来得及动笔,但大纲已经非常清晰了。

    “只能祈祷刘文刀不要遇到什么麻烦了。”

    十五年来他们两个第一次感觉思维开始变得清晰明朗,过去的时光中他们似乎一直照着这个世界的规则,谈论着自己杀了几个怪物,遇到了什么危险,生活有多无聊琐碎,真想马上回到真实世界这类的感慨。但现在看来,他们曾拥有过的现实也未必是现实,同样被怪异的神秘学事件所笼罩。

    “如果我们早十多年就意识到这些该有多好,现在这些老婆孩子家人一大堆,怎么处理肯定会非常为难。”

    “做事前别畏首畏尾的,走一步看一步。”原康猛然抽出扣在腰间的骑墙,看向道路前方两边突然开始发出响动的丛林,“现在,先把这些麻烦解决了。”

    一大队强盗涌了出来,他们是来劫道的。首领还算客气,只要给钱足够就放路,给不够再动手。这一幕倒是让钱塘笑了笑,他会想起自己刚来城镇时为了省几个钱给强盗磕头求饶的场景。心中除了自嘲,又产生了一股难以遏制的暴怒。

    原康看到他脸上露出的奇怪表情,很知趣地把强盗让给了钱塘。

    几十个强盗被他剁碎了喂狗。

    吴铭氏问钱塘:“说到这段时,你好像挺开心的。是从这段经历开始逐渐失去人性的吗?”

    “不清楚,不过在那个世界里这么做其实也很正常,奇幻世界观下的强盗是没有人权的,后来回归现实后也没有产生心理创伤。我只是觉得折磨劣等生物很有意思而已。”

    “你这话说得就有点反人类了……算了,总之你发现了白杨,颜褐的名字,然后和原康一起去了王都,那事情不就应该马上水落石出了吗?你们搬家途中这些事情就没必要多说了。”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可进了王都之后没有门路肯定见不到国王。我首先拜访了我那个即将破产的贵族岳父,得到接纳看他们父女和好,然后又和原康买房子,托关系找工作,给孩子找家教……然后我们就把找白杨的事情搁在一边了。”

    “……这次又过了多少年?”

    “十年。”

    钱塘在进入王都后给维护不起贵族排场即将破产的岳父提供了钱,而岳父这种老牌体面贵族自然也投桃报李用自己的旧贵族人脉给钱塘和原康找到公职,他们成了王都的警务人员,闲暇时还能给贵族小孩当武术教师挣外快。

    王都显然比荒原的城镇安全得多,没有变异的野兽和怪物,也没有那么多游荡的不法分子。安定下来的钱塘开始头疼子女的未来,这几个在城镇长大的野孩子没有经历过那些贵族教育,肯定无法融入高层圈子,放任他们自由玩乐,又肯定会和贫民窟的小乞丐们混在一起。

    在接受现实后,钱塘很认真地告诉自己的长子:“我不指望你能搞到什么产业或者当学士了,改学武吧。我这骑士封号可没法传给你,你想要得自己挣。”

    他的长子一度非常不屑:“你这老头子少看不起人了,我以后肯定混得比你好。说不定我能靠军功当个公爵。”

    事实教会了他做人,亲眼看到钱塘在巡逻时处理小偷和盗贼的凶狠手段后,他马上变成了恭顺的孝子。现在他也靠着父亲和外公顺利进了城市卫队实习,成年后应该能靠自己过日子。钱塘的老婆还希望给大儿子找个贵族身份的女儿做妻子,被钱塘以自由恋爱为名劝阻。

    他的次女长得还算漂亮,尽管性子非常野但还是有几个靠谱的追求者,钱塘并不为她发愁。三子则在商会里帮工,还没到担忧未来的时候。

    虽然钱塘也在闲暇时想过要怎么才能以正规方式和国王会面,但还是全无头绪。那位颜褐国王本来就算是篡位上台,登基二十多年以来,王宫守备森严而且国王本人深居简出,除了日常政务处理以及隔三岔五声称要讨伐魔王之外没有任何关于国王的小道消息,他也没有子嗣和皇后,继任者也指定归属一个外地的大贵族,他似乎完全就是个背景板。

    原康这些年有点郁闷,他在城镇里是呼风唤雨的警卫长,大家都要依仗他,进了王都这种和平地带就成了平凡的小角色,只能做些抓小偷,审讯罪犯的无聊工作,回家还要照顾妻子和孩子,他更要一份想手里沾血的工作。

    原康还特地承担了王宫周边的巡逻任务,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找机会摸进去。结果到了现在,反而是他的岳父和街头巷尾的老头们成了朋友,经常往来于王都的各个牌馆和其他老人们喝酒吹牛,过得很潇洒。

    “我怎么觉得我们又浪费了大半个人生。”原康抓着自己泛白的头发感到难以言明的苦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老了,“我们是真的回不去了。”

    钱塘也很久没见原康了,经此一提他也感慨万千,自己的长子最近要结婚了,结婚对象是个面包店老板的女儿,他现在都快当爷爷了,肯定算不得年轻人。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那个颜褐呢。”原康又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别太难受,我们以及尽力了。”钱塘搜肠刮肚想安慰他:“你这些年花了这么多功夫打探消息,和王宫搭上线,巡逻周边,还贿赂守卫,有些行为现在看来都偏执得过头了,但我们还不是这样一无所获,可能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这样,不让进入这里的人们有机会相见,强制让我们在这里度过一生。”

    “可谁知道这个世界是真是假?一个五十块钱买来的桌游就完全左右了我的命运?这未免也太扯了。”

    “真实世界不也是这样吗?多数人碌碌无为度过一生,就算扬名立万也难免要面对家长里短的麻烦,这个桌游世界也算比较接近真实了,我们身边的所有人也都有真情实感喜怒哀乐,至少看上去有,这就够了。”

    “……我不想评价你的观点,我来这里不光是为了和你叙旧的,”原康收住感情,从口袋里掏出一堆防水卷轴:“我搞到了这个,二三十年前王宫地下下水道系统和密道地图,很多地道都很窄,湿气很重,只能爬过去,而且被那位颜褐国王毁掉了不少,我打算最后搏一把,咱们两个老骨头今天晚上看看能不能进入宫内,摸进那位国王的起居室见他一面。”

    “这也太冒险了。”钱塘看完这些卷轴后断然拒绝:“这东西根本不靠谱,而且理应当在颜褐篡位后就被销毁了,你是怎么搞到的?”

    “我今天去档案室最下层时从记录里得知有这些卷轴存在,我偷了上司的公章做了假证明进了机要处,中间引起了一些人的怀疑,不过我还是把东西弄到手了。”

    “你怎么打消他们的怀疑的?”

    “我杀了他们,现在他们的尸体应该已经被发现了,不出意外警卫们马上就能查到是我干的,你得快点做出决定,要么现在跟我一起去找密道进宫,要么等警察上门。”原康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放心,我会告诉他们你是我的同伙,这样你也跑不了。”

    钱塘被原康突然的发言震住了,今天原康突然的拜访确实让他有些意外,毕竟两人都有各自的生活,已经很少往来了,但这突然的作为完全出乎意料:“为什么?”

    “因为我得逼一下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活得越久,牵扯的人越多顾虑也就越多,就无法下定决心做一些冒险的事情。我再问你,你是打算在这等警卫上门再试着和他们辩解,还是现在出发去搏一把。”

    钱塘知道王都警卫都是什么德行,因为他就是典型代表。可他还心存侥幸:“我毕竟也是个老警卫,我儿子最近结婚,没理由陪你玩命,他们会听我解释的。”

    “所以我做了另一手准备,我杀人用的武器是你惯用的矛,就扔在现场了。你很多年没用过那把武器了吧?我以为你好歹会对自己的武器有点感情的,谁知道我把他偷走这么久你都没发现,这让我还挺伤心的。”

    钱塘低声骂了一句,又问道:“你怎么突然发起疯了,我真的不理解。”

    “我已经很克制了,如果不是因为我本人也还留有一定的感情,我现在会直接把我们的那些妻子儿女,岳父岳母,同事朋友一个接一个干掉再放火焚烧我们的房子和产业,把自己逼上真正的绝路。但我也害怕这些人是真正存在的角色,所以我才留了他们的命,给了他们在这个世界继续生活的机会。但我们不同,我们还可以有回到现实的可能,还能重新开始我们的人生,我不想变老,我想再年轻一回。”

    “就为了这个?”

    “就为了这个,我不能再衰老下去了。”

    钱塘经历了一阵思想斗争,同意了原康强行的邀请。

    门外的噪杂人声似乎是奔着他们来的,为了避开追捕,他们翻窗跳到隔壁房子的屋顶,在房顶上跳来跳去跑了一阵,又绕到贫民窟,掰开一处下水道口的铁栅栏,忍着恶臭钻进去。原康早已准备好煤油灯,火把和塞了香草的口罩,他们在阴冷的密道内钻进钻出,走了很久,但原康没有迷路,也没有发生意外,很久没有这样一帆风顺地做成什么事了,顺利地让钱塘有些不习惯。最后他们沿着一处窄小的阶梯走向一处上方的暗门,拿撬棍轻松撬开锈蚀的门锁,掀开暗门后他们处在一个狭小的隔间里,隔间里放着一堆仆役的衣服和鞋子。

    “我们到了。”

    原康推开隔间的木门,门外是一段窄小的走廊,看装饰肯定是王宫内部。

    这里一个侍卫都没有,仆役也都在睡觉,顺着走廊走下去,尽头的房间就是国王的卧室了,希望如此。

    “希望这家伙不会因为胆怯搬离卧室。”

    原康嘲讽地笑了一下,他此刻像刚从臭水沟里捞出来一样肮脏,和干净整洁的王宫格格不入。肮脏的鞋印和手印像恶毒的符文一样拍在瓷砖和墙面上。他喘着粗气,急不可待地撬开那座大门,一脚踹开。

    “颜褐!白杨!”他大声嚷嚷着,完全不怕惊动别人:“你在这吗?”

    钱塘本来打算提醒他冷静一下,但他脑子乱糟糟的,所以没来得及出言阻止。

    不过他马上就不用担心了,因为陈设简单的房间里有一个老头正举着灯埋头看书,他似乎被刚才喊出的名字震慑到了,缓缓回过头来,钱塘看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但熟悉的模样已经被时间消磨得所剩无几了。

    “钱塘?”他认出来了这位高中同学:“你好像比我年轻一些。你旁边这个大吵大嚷的家伙又是谁?”

    准确说来,这时候钱塘比白杨年轻二十岁,白杨比钱塘二人提前二十年来到这里,以学者身份开局,一路做到宰相并成功篡位至今,一共四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