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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儒圣和墨子的对话

    以下为钱塘所写小说中插叙内容,并未列入故事主线。

    儒圣平日里兼任启明大学校长和皇立政法学院院长,还得在两所学校里讲授儒学,事情非常多。不过好在他不用睡觉,不会疲劳,工作时间和工作效率都很高,几个做助手的徒弟也算得力,任务总还算能周转过来。这几天尚州那边的布防需要重新调整,启明大学的老师需要进行初春考核,过了一个寒冬的学生也陆续入学,他一直在内城的个人办公处工作,身边是他那些跟了自己共同服务过多位皇帝的徒弟。

    “老师,我们实在是累了,能不能休息一下,您看,天都亮了。”一个黑眼圈的徒弟抬头看到天边的霞光,向师傅诉苦。

    “哦,没事,反正已经差不多做完了,你们几个都去睡吧,今天放假一天。”

    几个徒弟非常开心,千恩万谢地走了。哪怕他们一个个都是经历过各种大小战斗,见证过无数风云变幻的英雄,也会疲劳困倦。达不到圣人的基别,再厉害的修士也得吃饭睡觉,这是人皇氏决定的。

    而且看样子,他们也习惯了根据辉光艳阳的起落和天穹的明暗来进行作息。这也是无奈之举,人皇氏最开始做的各种花里胡哨的计时工具,每隔一段时间会变色的发光神树,根据人体作息报时的通天钟塔,通过人类身体状况确定寿命数据的宝镜——这些玩意都已经毁了,而且以上所有东西加起来都没法跟一个作息严格,一丝不苟的太阳相比。

    太阳是最完美的时钟,只要这个太阳还是严格地按照二十四时一日,从东到西的方向运行,每天准时将耀眼的光芒洒向九州大地,人们就会习惯他,也终会习惯他身边的星辰带来的风暴,严冬,阵雨和酷热。将这一切视作生活的一部分,只不过才十年,九州的人类就像地球人类一样,拿这个高悬的光球带来的规律作为岁月的刻度,就连儒圣自己也习惯了。

    端王朝初期,儒圣问询那个叫黄砚的家伙,为什么在某些细枝末节上要完全复制人类的文明,却不去复制塑造这个物种文明的一切外部环境。如果九州也是一个像地球一样的球体,如果九州也有自己的日月星辰,那人类的发展或许会更加可控,也不必制作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当大自然的替代品了。

    “我反倒是希望人类的文明是不可控的。人类毕竟是从一群氏族猴子演变过来的半原始生物,某些铭刻在基因里的本能缺陷需要全新的环境去克服。所以我的世界里不会有日月那般恒古不变的东西,也不会制定不朽的规律。人类唯一要习惯的就是变化本身,否则他们又要如何面对这个世界崩塌后残酷的宇宙?”

    想法确实很美好,但现在太阳还是冒出来了,而且是人类的敌人,人类却习惯了他。

    儒圣拍了拍脑子,瞬间清除脑子里的杂念继续工作。一位客人敲响了他的门,儒圣从公务堆里抬起头,看向来者。

    “你是为什么事情来的?”

    来者是墨子,理论上他和儒圣一样都是能通感万物的圣人:“我来找你商量的事情挺多的。首先是皇帝召见的那批穿越者,北陆的和西陆的两拨人天亮前偷偷在馆驿里碰面了,达成协议要接受流民,还约好在面圣时相互配合。这件事我不打算汇报给皇帝,你怎么想?”

    “我觉得他们的方案其实很稳妥,风险虽然有但北边确实困难,我们也没什么能帮上的,就这样吧。而且我也同意不能上报,现在皇帝有些疑神疑鬼,得知这些人私下勾结指不定会做出什么。”

    “南边的那群人今天就要举行加冕典礼了,我们得赶紧穿过江海,能冲破南方海上风暴的宝船方舟需要立即动工,建成之日我希望你也能派几个徒弟一起去。一定要在下次时空混乱前抵达!”

    “这点我不能同意。”儒圣摇了摇头,“天南三州不是我们现在可以介入的,就算南方那些穿越者做出这种犯上之举也完全情有可原,他们又不知道中原情况,只能自己面对各种蛮族,妖魔和神怪,何况他们最大的问题和我们这边完全不同。如果不确立一个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权威,他们要怎么坚持下去?我看这个叫刘文刀的家伙非常有种。”

    墨子显得有些急躁:“所以我才希望赶紧联系上,宝船虽然制造麻烦,但抓紧时间加大投入还是能在一两年内完工的。这个第四大汉帝国已经够诡异了,要是再拖,任由南方异变持续下去,我们再尝试和他们接触会有多少麻烦?如果那边的时空再次陷入混沌和错乱,那又该怎么挽回?这帮西陆自立为王的疯子已经够头疼了,万一南域三州的残存人类真的习惯了这个新帝国的统治,要怎么纠正过来。”

    儒圣抬起头,请对方冷静:“说到习惯,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你说我们为什么要拼命保障这个霖王朝的权威?”

    “当然是因为这个王朝是人皇氏阁下带领我们亲手建立的。是一切行之有效的社会秩序集合,哪怕在这个动荡的时代,一切旧有秩序都在崩碎,但只要霖王朝的大旗依然高扬,人类就还有面对诸神的勇气。”

    “对啊,因为人民已经习惯了我们的秩序,一切对这个秩序进行冲击的行为都会带来不可预知的后果,稳定第一嘛。”儒圣赞同了墨子的关点,可又话锋一转:“但这些秩序也是我们在旧有端王朝的失败上通过试错改进的,那个由人类无限制的空想建立的虚幻王朝被证实失败后,我们才选择带着他们重新用双手改造世界;期待人类可以不受时空制约,自由地生老病死的放任失败后,我们才制作了用于记录时间变迁的各种神器;发现无法直接抗衡来自天穹的灾变后,我们才学着和地球的人类一样同天灾共存……一切现有的稳定秩序不过都是避开失败后的经验性总结。我们花了这么久,绕了这么多弯路,最后还是走上了和地球人一样的老路,一样面对日月交替,四季春秋,一样面对人心涣散,四方割据,一样建立权威的王朝,用强力维护统一,用秩序抗衡未知。”

    “你觉得我们会和那些古老的王朝一样,被其他政权取代?”

    “当然有可能,你看到陛下这几年的变化了吗?在天穹灾变时他还只是个懦弱敏感的年轻人,小时候听到人皇氏阁下永远离开我们时一连几天都躲在卧室里不敢出门,会在父母离去时嚎啕大哭,会在茫然无措时疯狂地寻求帮助。但只是过了几年,他就学会了自己拿定主意,抗住了各方压力,清洗了大部分的道教徒,颁布各项法典,逐步改革,甚至特地重拾了人皇氏反复告诫的各种‘帝王心术’,什么三扣九拜三纲五常都恨不得全部恢复,还让我给他的这套新秩序提供支持,出面背书。这些都是老一套了,肯定最后还是会迎来老一套的结局。”

    “我之前还以为这些改革方案真是你提出的。”墨子有些诧异:“你看上去并不喜欢这套,那为什么还是同意了?”

    “没有别的好办法。灾变前整个王朝唯一的法理和正统象征就是人皇氏,也只是人皇氏,只要他还行走在大地上,霖皇就能得到人民的信任,大家就会觉得皇宫里那位不下庙堂的霖皇和人皇氏一样是人民的朋友,是值得托付的对象。人皇氏离开后只能拿起地球古代那一套伦理纲常,要不然现在谁会信任一个父母暴崩,毫无特点的年轻人是他们的统治者?过去,除开人皇氏,人们最熟悉也最信任的可是道祖,没有一套新的意识形态引导人们,那这些人都会转投他的圣道国。”

    儒圣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所以我也经常觉得自己干的都是流毒无穷的事,我们都知道这套封建礼法会怎样残害人民,我们也知道这些改革会在日后形成什么样的利益集团,造成何等的阶级分化,但我还是做了,为了眼下的时局,也可以说是为了人类整体的未来。所以我自然也要做好被讨伐被唾弃被推翻的准备,陛下的霖王朝也是。既然这些南方的穿越者和本土居民探索出了一套全新的政治套路,为什么不让他们尝试一下?治理不就是不断试错吗?如果这些真正经历过地球眼花缭乱的纷扰,思维方式比我们更灵活的穿越者真的成功了,那人民也不用再走一遍地球人走过的轮回,不用受一遍地球人受过的苦。而且你在那些南方人最危难的时候没有出现,他们现在基本上控制局面,达成共识,准备称帝了,你才带着几个徒弟冒出来,要求他们臣服中央,他们会怎么想?”

    “就算他们不愿归附,那也可以多少给点帮助。他们可是想统一整整三个州,那么大的南域,又是那种混乱的时空环境,你觉得天上的那群自命为神的怪物会做出什么样的反扑?我可不希望幽州的事在南方重演。难道要等着他们再送来几百万个冥府复生的人类?”

    “不,幽州的事情不会重演,南方是那位虚无者的地盘,其余三神不会介入。”

    “你觉得那玩意真实存在?”

    “应该是,人皇氏说了,这个玩意是他和神皇氏争斗的核心,有关这位虚无者的事情不用我们担忧,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尽可能保护好人类整体,霖王朝不能再过度扩张了,东面才是重点,北方和西方的事情都能暂缓,南方就别在这时候扯上关系了。”

    墨子皱着眉头,长吐了一口气:“好吧,陛下如果问起,我就说南方那群穿越者还在和土著争斗,情况混乱,宝船动工也需要时日,不宜介入。我想问你的就这些了。”

    儒圣察觉到对方有话没说,便开口问道:“你好像还有件事没问。”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摆了摆手,“道祖联系我了,他很傲慢地质问我有没有想过人类本质上到底是什么,神本质上到底是什么,他们的意识到底有什么区别。他是真心觉得自己没有背叛黄砚,反而觉得自己是在实现人皇氏真正的梦想。还叫我们回头是岸,加入他。我当然拒绝了,但还是想问问他有没有找你。”

    “他找了,我们之前就联系过很多次,其实很多最近启明城内规划修整的建议都是他提的,还希望我们能在他攻占霖王朝首都之前把这里打理好。他对我们的情况一清二楚。”儒圣放下手中的公文,抬头看向窗外已经升起的太阳,“毕竟,他们一直就在天上,享受着我们的仰视。”

    人类总是会自然而然地敬仰那些高高在上,一成不变的事物。儒圣想起了人皇氏在自己还是个小孩时讲述的故事:那是一位华夏远古传说中追寻着太阳的巨人,挥舞着拐杖,渴望给人间留下永恒光芒的夸父。

    “我希望你们像这位传说中的英雄一样有着追寻光明与希望的勇气。”黄砚是这么说的。

    但如果这太阳光芒是有害的,虚假的恩赐,那么追寻它还有什么意义。

    黄砚那时候又补充了一句:“不过现在各位就不用追逐什么太阳了,还是把光芒留在人间吧,让这些水晶塔,辉光神木,明光宫殿做为九州凡界的灯火,让人间的英雄作为太阳就够了。”

    “人间的英雄,人间的太阳。”儒圣自言自语道。是北陆那些渴望建功立业的群侠,西方行为乖张的诸侯,东面那位超凡脱俗的半神,南方直面蛮荒的勇者,还是坐镇天下中央,力扛九州的天子?

    这个时代的太阳可能有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