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启明（下）
原康提议还是去参观一下城楼的边防设施，跟这里的卫戍部队交流交流。
在往外城城门行走的途中，他们看着那些在街头巡逻的卫士和警卫穿着带披风和佩刀的轻甲，非常帅气。不像他们在瀚州制作的那些完全基于实用主义的铁皮坨子，丑的抽象。
唐明觉目送这些威风凛凛的卫士们走过街道，发誓：“这次如果能回瀚州，一定得带上几幅铠甲。”
“听说皇城的禁军和内城的金吾卫铠甲比这个还漂亮，可惜我们的馆驿在城外，无从得见。”
启明正北面的云瀚门负责人也是个穿越者，名叫徐山，穿越前是搞土木的，现在负责城防勉强算专业对口。他在原康亮出身份以后很高兴，觉得遇到了老乡，拉着他们参观自己的防区。
“我负责的主要也就这里，一公里左右的外城城墙加上这座瓮城和月城，平日手底下也就几十来号人。是在华州边境打了几仗升上来的。目前任务不重，待遇还行，在靠近内城的地方有个大院子，五六年前娶了老婆，现在孩子都四岁了。不用担心被这里的人歧视排外，他们都当我们是人皇氏送来帮助他们的英雄，官方也认可这种说法，你们如果想在启明留下也大概能得到类似的待遇。”
原康摇了摇头：“不行啊，我也想安逸，但北方实在太乱，离不开。”
其实北边也没有那么乌烟瘴气，北方穿越者集团虽然内部日常勾心斗角，但都是宁可喝西北风也要握着实权的死硬分子。哪怕整个瀚州人口加在一起都没有启明一个区的人口多，他们也不会离开。
“那真是可惜了，华州像我们这样的穿越者本来就不多，很多要么战死要么被圣道国俘虏，我还是挺希望有几个朋友能叙叙旧的。而且你们知道吗，有些穿越者还是二十一世纪末还有二十二世纪穿越的，那个从西方过来的吴子鸾据说就是，我还想问问他地球未来怎么样了。”
瀚州集团多是二十世纪末二十一世纪初诞生的，也有部分是建国时期出生，参与过解放后初步工业化和土改的基层干部。这大概是黄砚有意为之，让这些经历过时代巨变，有心理准备也有实干经验的人收拾百废待兴的瀚州。至于凌州那些特立独行的艺术家不少来自人类遥远未来，但又尚未知晓宇宙末日即将降临的特殊世代，因此行为逻辑，思考方式和原康这些人有着巨大代沟。
从徐山口中得知，这个吴子鸾确实有着接近儒圣等人的强大力量，已经可以做到言出法随，活死人，肉白骨之类的奇迹了，而且性格很有特点，平日里不爱说话，对谁都是不屑一顾的样子。几年前他劈开海潮出现在华州西部，找到当地卫所长官，说西方平定，要见霖皇。到了启明城面见皇帝时，他也根本就不行礼，一开口就说了半天，把所有西边发生的事情像倒豆子一样讲了个干净。
再然后就是他来回奔波于西陆和中原之间送信，最后带着一众西陆代表团过来跟皇帝商讨未来计划的事情了。民间关于西陆的神话故事也都是从这位吴子鸾的叙述中得知的，当然，后面有没有官府的推波助澜依旧未知。反正在这个看似安稳的王朝首都里，西方大陆重归霖王朝统治，天外的魔神势力被驱逐自然是振奋人心的大好消息。
可惜徐山公务在身，不能和他们多谈，几个人约好了以后去徐山家里做客便互相告别。回馆驿后，发现颜褐正在等他们。旁边还有个拿着金色诏书的长胡子官员，他们明白这是诏令。
虽然很不情愿，十几个穿越者还是在宣读诏令时低头跪下听旨——毕竟他们在瀚州都接受了朝廷名义上的册封，也都有官职在身，才能在瀚州名正言顺地统治，自然也得接受体制内的规则，不能像西边那群自力更生的人那样洒脱。而且黄砚本来设计中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和复杂礼仪的霖王朝在天穹灾变后迅速重拾了人类历史上那一套等级制度，开始使用这些规制和跪拜确立尊卑，树立权威了。他们在这时候如果想展露什么人人平等的骨气肯定会被当成典型法办。
他们跪着，撅起屁股，挤在本就窄小的房子里听候那位老头念诵来自天子的圣谕。圣旨果然是那一套废话，先是长长的一通感慨，笼统地赞扬了各位在北方戍边卫国的贡献，又说要赏赐酒食加封官职（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和名号），还让他们立刻搬去内城的高档府邸，最后让他们等着，和西陆的英雄们一起朝见陛下。
颜褐拜谢陛下洪恩后起身询问那位老头：“嗯……怎么说呢……圣上洪恩，我们这些臣子自然是感激不尽，但北方毕竟时局混乱，春耕农忙时也常有盗匪，苍州那边人心也尚未归附，我们渡海来此已经花了快两个多月，又逗留许久，再不回去恐怕会生变故。”
老官员劝他们放心：“北方不光靠着你们，儒圣和墨家老爷在启明也都都看得到那些事情，肯定乱不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让皇上放下心来。”
原康颜褐大概猜到了，可能他们这些归附霖王朝体制的穿越者要被当作工具，用来敲打那些西陆不听话的家伙。
“我大学毕业刚工作时就这样被上司和同事联手坑过几次，希望不要穿越后重蹈覆辙。”颜褐在老人走后抱怨道，“这次无论如何都得赶快回北方，华州不是我们现在可以介入的。”
他们来到这里之前也做足了准备，除了对瀚州事务进行了安排，还在打算在登陆华州北部后积极联系华州的穿越者，可惜护送他们的队伍看得紧而且一直催促他们，很多情况都不清楚。城里虽然管的松，但他们也害怕有人在身后监视，只能假装闲逛，就连颜褐借军事地图都得装模做样借上各种杂书甚至黄书作掩护。如果还要继续逗留，加上来回耗费的时间，他们怕不是要耽误个半年。
“不知道那帮西陆的家伙在镇子里耽搁这么久是在搞什么，要不我们明天去看看他们？”
几个人思考了一阵，觉得这可能有私下串通的嫌疑，便打消了念头。准备先搬去内城，然后再做打算。他们行李本来就不多，门外早已准备妥当的马车和护送队伍给他们腾开空间，拦住了那些热心好奇的市民。一路把他们送到了那个有园林的精致宅院里，内城的大宅子确实气派又漂亮，还有很多仆从。尽管这个占地面积巨大的庭院里只招待他们十几个人，但离皇城越近他们就越是不安，总觉得身边眼线也多。晚上这里过于安静，他们甚至无法安心睡觉。
内城环境比外城精致宽敞，住的也都是达官显贵。半夜除了打更的声音每隔一段时间会响起来，其余时候都落针可闻。原康在瀚州的山洞里想睡着要么得忍受叮叮当当的滴水声，要么得遗忘户外一刻不停的狂风，重新回到文明世界面对这么松软的床铺和清洁干燥的房间，反而习惯不得。
他数着打更的次数，大约凌晨两三点了，他才有了困意，打了几个哈欠，慢慢合眼。窗外种植的几棵树枝此刻被风吹动，簌簌响着，声音越来越大，好像一群人在玩命摇树，但却没有风声。这不正常。
“有人来了。”他十多年锤炼的条件反射让他迅速起身，抄起手边的砍刀，蹲着摸到门边，从窗口慢慢抬头看向户外的庭院。院子里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穿着刻有文字的铠甲，包裹着袈裟，手持一把奇怪法杖的光头；另一个是一身白衣，白衣上还写着很多草书字迹的青年。
“我们没有恶意，是来寻找北陆的各位穿越者的。”那位光头用中正平和的声音在庭院内大声宣告，似乎不担心惊动别人，“府邸里其余的人已经睡着了，不会醒过来。”
颜褐，唐明觉，原康，陈博劳等人这才收起武器，带着戒备的神情走出各自的房门，他们大概猜到这两位是谁了。
这就是白仙翼，李释然，原康，颜褐等人的第一次会面。
在往外城城门行走的途中，他们看着那些在街头巡逻的卫士和警卫穿着带披风和佩刀的轻甲，非常帅气。不像他们在瀚州制作的那些完全基于实用主义的铁皮坨子，丑的抽象。
唐明觉目送这些威风凛凛的卫士们走过街道，发誓：“这次如果能回瀚州，一定得带上几幅铠甲。”
“听说皇城的禁军和内城的金吾卫铠甲比这个还漂亮，可惜我们的馆驿在城外，无从得见。”
启明正北面的云瀚门负责人也是个穿越者，名叫徐山，穿越前是搞土木的，现在负责城防勉强算专业对口。他在原康亮出身份以后很高兴，觉得遇到了老乡，拉着他们参观自己的防区。
“我负责的主要也就这里，一公里左右的外城城墙加上这座瓮城和月城，平日手底下也就几十来号人。是在华州边境打了几仗升上来的。目前任务不重，待遇还行，在靠近内城的地方有个大院子，五六年前娶了老婆，现在孩子都四岁了。不用担心被这里的人歧视排外，他们都当我们是人皇氏送来帮助他们的英雄，官方也认可这种说法，你们如果想在启明留下也大概能得到类似的待遇。”
原康摇了摇头：“不行啊，我也想安逸，但北方实在太乱，离不开。”
其实北边也没有那么乌烟瘴气，北方穿越者集团虽然内部日常勾心斗角，但都是宁可喝西北风也要握着实权的死硬分子。哪怕整个瀚州人口加在一起都没有启明一个区的人口多，他们也不会离开。
“那真是可惜了，华州像我们这样的穿越者本来就不多，很多要么战死要么被圣道国俘虏，我还是挺希望有几个朋友能叙叙旧的。而且你们知道吗，有些穿越者还是二十一世纪末还有二十二世纪穿越的，那个从西方过来的吴子鸾据说就是，我还想问问他地球未来怎么样了。”
瀚州集团多是二十世纪末二十一世纪初诞生的，也有部分是建国时期出生，参与过解放后初步工业化和土改的基层干部。这大概是黄砚有意为之，让这些经历过时代巨变，有心理准备也有实干经验的人收拾百废待兴的瀚州。至于凌州那些特立独行的艺术家不少来自人类遥远未来，但又尚未知晓宇宙末日即将降临的特殊世代，因此行为逻辑，思考方式和原康这些人有着巨大代沟。
从徐山口中得知，这个吴子鸾确实有着接近儒圣等人的强大力量，已经可以做到言出法随，活死人，肉白骨之类的奇迹了，而且性格很有特点，平日里不爱说话，对谁都是不屑一顾的样子。几年前他劈开海潮出现在华州西部，找到当地卫所长官，说西方平定，要见霖皇。到了启明城面见皇帝时，他也根本就不行礼，一开口就说了半天，把所有西边发生的事情像倒豆子一样讲了个干净。
再然后就是他来回奔波于西陆和中原之间送信，最后带着一众西陆代表团过来跟皇帝商讨未来计划的事情了。民间关于西陆的神话故事也都是从这位吴子鸾的叙述中得知的，当然，后面有没有官府的推波助澜依旧未知。反正在这个看似安稳的王朝首都里，西方大陆重归霖王朝统治，天外的魔神势力被驱逐自然是振奋人心的大好消息。
可惜徐山公务在身，不能和他们多谈，几个人约好了以后去徐山家里做客便互相告别。回馆驿后，发现颜褐正在等他们。旁边还有个拿着金色诏书的长胡子官员，他们明白这是诏令。
虽然很不情愿，十几个穿越者还是在宣读诏令时低头跪下听旨——毕竟他们在瀚州都接受了朝廷名义上的册封，也都有官职在身，才能在瀚州名正言顺地统治，自然也得接受体制内的规则，不能像西边那群自力更生的人那样洒脱。而且黄砚本来设计中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和复杂礼仪的霖王朝在天穹灾变后迅速重拾了人类历史上那一套等级制度，开始使用这些规制和跪拜确立尊卑，树立权威了。他们在这时候如果想展露什么人人平等的骨气肯定会被当成典型法办。
他们跪着，撅起屁股，挤在本就窄小的房子里听候那位老头念诵来自天子的圣谕。圣旨果然是那一套废话，先是长长的一通感慨，笼统地赞扬了各位在北方戍边卫国的贡献，又说要赏赐酒食加封官职（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和名号），还让他们立刻搬去内城的高档府邸，最后让他们等着，和西陆的英雄们一起朝见陛下。
颜褐拜谢陛下洪恩后起身询问那位老头：“嗯……怎么说呢……圣上洪恩，我们这些臣子自然是感激不尽，但北方毕竟时局混乱，春耕农忙时也常有盗匪，苍州那边人心也尚未归附，我们渡海来此已经花了快两个多月，又逗留许久，再不回去恐怕会生变故。”
老官员劝他们放心：“北方不光靠着你们，儒圣和墨家老爷在启明也都都看得到那些事情，肯定乱不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让皇上放下心来。”
原康颜褐大概猜到了，可能他们这些归附霖王朝体制的穿越者要被当作工具，用来敲打那些西陆不听话的家伙。
“我大学毕业刚工作时就这样被上司和同事联手坑过几次，希望不要穿越后重蹈覆辙。”颜褐在老人走后抱怨道，“这次无论如何都得赶快回北方，华州不是我们现在可以介入的。”
他们来到这里之前也做足了准备，除了对瀚州事务进行了安排，还在打算在登陆华州北部后积极联系华州的穿越者，可惜护送他们的队伍看得紧而且一直催促他们，很多情况都不清楚。城里虽然管的松，但他们也害怕有人在身后监视，只能假装闲逛，就连颜褐借军事地图都得装模做样借上各种杂书甚至黄书作掩护。如果还要继续逗留，加上来回耗费的时间，他们怕不是要耽误个半年。
“不知道那帮西陆的家伙在镇子里耽搁这么久是在搞什么，要不我们明天去看看他们？”
几个人思考了一阵，觉得这可能有私下串通的嫌疑，便打消了念头。准备先搬去内城，然后再做打算。他们行李本来就不多，门外早已准备妥当的马车和护送队伍给他们腾开空间，拦住了那些热心好奇的市民。一路把他们送到了那个有园林的精致宅院里，内城的大宅子确实气派又漂亮，还有很多仆从。尽管这个占地面积巨大的庭院里只招待他们十几个人，但离皇城越近他们就越是不安，总觉得身边眼线也多。晚上这里过于安静，他们甚至无法安心睡觉。
内城环境比外城精致宽敞，住的也都是达官显贵。半夜除了打更的声音每隔一段时间会响起来，其余时候都落针可闻。原康在瀚州的山洞里想睡着要么得忍受叮叮当当的滴水声，要么得遗忘户外一刻不停的狂风，重新回到文明世界面对这么松软的床铺和清洁干燥的房间，反而习惯不得。
他数着打更的次数，大约凌晨两三点了，他才有了困意，打了几个哈欠，慢慢合眼。窗外种植的几棵树枝此刻被风吹动，簌簌响着，声音越来越大，好像一群人在玩命摇树，但却没有风声。这不正常。
“有人来了。”他十多年锤炼的条件反射让他迅速起身，抄起手边的砍刀，蹲着摸到门边，从窗口慢慢抬头看向户外的庭院。院子里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穿着刻有文字的铠甲，包裹着袈裟，手持一把奇怪法杖的光头；另一个是一身白衣，白衣上还写着很多草书字迹的青年。
“我们没有恶意，是来寻找北陆的各位穿越者的。”那位光头用中正平和的声音在庭院内大声宣告，似乎不担心惊动别人，“府邸里其余的人已经睡着了，不会醒过来。”
颜褐，唐明觉，原康，陈博劳等人这才收起武器，带着戒备的神情走出各自的房门，他们大概猜到这两位是谁了。
这就是白仙翼，李释然，原康，颜褐等人的第一次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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