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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红荷

    光是一个袖口,我就洗了近两个时辰,等到晾干、熨平、叠好后,已过午时。

    然而那个丫鬟却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让我疑惑的是,我一上午都没去送衣裳,莲衣姑娘的丫鬟竟没来找。

    不过我也担心那位牡丹姑娘下午要穿的这件衣裙。

    左右等不到来人,我决定将这套华裙先送去。

    此时的百花楼中,没无多少客人。几名丫鬟来往着,也没谁发现或是叫住我。

    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我有些犹豫。

    三楼,并不是我这样的人能上去的。

    楼上住的,是百花楼中屈指可数的几位多才多艺的姑娘,楼上往来的,都是身份非富即贵的公子少爷。

    据说他们和一二楼中那些饮酒作乐、寻花问柳的男子全然不一样。

    具体有什么不一样,我自是说不清的。

    站了半刻,见四处无人。我鼓了鼓气,走了上去。

    刚走到三楼,我便听到了一阵饮酒之声。

    “杜兄路过此地,真是有失招待啊。不知打算何时启程回宴都?”

    “明日就出发,回去后定给兄台捎上一坛宴都的美酒。”……

    几道清润的男子的声音传入耳中,如琼玉作响。

    我心神一震,正想偷瞄一眼声音的主人是何等丰朗身姿,不想撞见了一个水灵的美丽姑娘。

    “这衣裳怎么是你送来的?”

    少女看了我一眼,似是认得我。

    随即,她便接下了那件衣裳,“给我就行了。你回去吧,这儿不是你该来的。”

    这道声音比楼下姑娘的声音还要清脆几分,脾气也比楼下姑娘的好多了,这竟是一个丫鬟?

    我愣了一会儿,便不敢多看,随即折了回去。

    后院中,趁着莲衣姑娘的丫鬟还未来找,我忙洗着那几件弄脏的衣裙。

    秋日盛好,凉风习习。淙淙水声中,日光渐渐末去,留下一道金色光辉照在水井边。

    我细细将衣物一一洗完,这才发现一下午仍旧无人来寻。

    难道莲衣姑娘被什么事耽搁了?或是那个丫鬟忘记了?

    一时,一种庆幸与担忧交织的感觉涌上心头。

    就在手中的最后一件衣裙被晾上后,院中突然闯进了三五个身着粗布的一身酒气的男子。

    瞧他们的装束,像是楼中的小厮。

    不过他们中有个又不像是一般的小厮,他穿得比寻常小厮好些。

    百花楼中,什么都分三六九等。上到姑娘,下到仆役,不同等级的仆役服侍不同等级的姑娘,此人服侍的应该不是一般的姑娘。

    此刻,他被几个小厮迎扶着,摇摇晃晃地打量了四周一眼,便看到了我,“这是谁?”

    身旁几人笑着回道:“这是来百花楼半年不到的香姑娘,是个哑巴,买来专门做粗活的。”

    看着那男子眼中一道打量的目光,我顿时觉察到一丝熟悉之感,心中慌乱,忙后退了几步。

    那男子虽喝了酒,却身影灵活,三步两步便拦住了我的去路,淫笑一语,“香姑娘?让爷尝尝是真香还是假香?”

    就是这种眼神和语气,我恍然忆起了那段苦痛的记忆,拼命地想要逃离,可那几人上前就将我围住。

    一时,那男子一把就抓住了我的手。

    我拼命地想要挣脱,奈何一整日没吃饭,身上早已乏力。

    我喊不出来,发出阵阵微弱的支吾声,四处则传来阵阵笑声。

    那一刻,我恍然明白,我是百花楼中最低等的奴仆,是人人都能路过吐口唾沫的存在。

    他人就算听见了动静,只怕也不会来看一眼吧?

    我将那两道狰狞的疤痕露在那男子眼前,他却似没瞧见一般。

    我又狠狠咬了一口那男子的手,他吃痛地收回,瞬时扇了我一巴掌,目光狠厉了几分,“敬酒不吃吃罚酒!都进百花楼了,还装什么贞洁烈女?跟了爷,你又何需在此受苦?你也不打听打听爷是谁!”

    话语间,男子发起狠来,强将我抱入怀中。

    我拼命地反抗着,眼角不由流出一滴眼泪。

    在被发卖到这里被护院鞭挞时,我没哭;在楼中数次被人嘲笑责罚时,我没哭。

    此刻,过往遭受的所有屈辱和折磨一一涌上心头,我只觉莫大的委屈和悲苦。

    我无比想念在清徐的那段日子,我无比厌恶这吃人的地方。

    我更怨恨这上天的凉薄,明明我已经很努力地在活下去了。

    “哟,这不是常四吗?怎么?今儿喝了点酒就开始发酒疯了?”

    突然,一道久违的声音传入耳畔。

    男子似是被这道声音惊住,不由松开了我,看向了来人,“原来是莲衣姑娘,不知这么晚到这后院来所为何事?”

    我惊慌地蹲在地上,疑惑地看了眼这位姑娘。

    她是来找我问罪的?

    莲衣姑娘走近了几步,目光凛然地看着那男子,“按照百花楼的规矩,这个时候你可不该出现在此。”

    男子陪笑了一声,“莲衣姑娘说的是,我闲逛着就到这儿了,我这就离开。”

    “啪!”

    谁也不曾想,就在那男子准备带人离去之时,莲衣姑娘一手扇了他一耳光。

    “方才我听见有人说到这百花楼的姑娘如何如何,听说你服侍的那位三楼的姑娘马上就要抬进员外府做小妾了,你说这巴掌该不该打?”

    男子吃痛般摸了摸自己的脸,似是醒了几分酒意,忙行礼道:“该!莲衣姑娘教训的是!小的马上离开,日后绝不嚼姑娘们的舌根子。”

    话说着,男子便带着几人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我心中松了口气,但仍惊魂未定,不敢抬头见这位姑娘。

    我知晓她在打量我,而且目光不善。

    “看清楚了吗?日后受人欺负,就要这样还回去。”

    莲衣姑娘淡然一语,让我抬起了头,恭敬向她行了一礼,算作感谢。

    莲衣姑娘只摇了摇头,“正巧我的丫鬟被发卖了去,日后你就跟着我吧。”

    闻言,我心中一震,不仅疑惑于那丫鬟的遭遇,而且疑惑于莲衣姑娘的意思。

    莲衣姑娘素来瞧不上我,她也必然知道我心中对她是有几分敌意的,可为什么要让我跟着她呢?

    是顺手让我补个空,还是瞧见了我方才的遭际,心生同情?

    见我迟迟未反应,莲衣姑娘又开了口,“怎么?不愿意?”

    闻言,我忙点了点头。

    我虽不屑甚至讨厌这份同情,却更害怕继续留在此处再遇到那群人。

    “如此,你就去跟妈妈说一声吧。”

    莲衣姑娘正欲离去,突然又似想起了什么般停了下来,“我都忘了,你是个哑巴,跟我来吧。”

    这句话让我心中莫名有些忐忑,莲衣姑娘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我来不及细想,没走两步便停了下来,指了指那晾竿上本该今日送去的衣裳。

    莲衣姑娘见状,并没有什么反应,“我都知道,明日来取就是了。”

    随即,莲衣姑娘便走出了后院。我一路跟着,分外紧张。

    半刻之后,她在侧院前停了下来,“香草就住在左手边的第二间屋子,你去接替她的床铺、用品就行了。”

    一语言罢,莲衣姑娘目光凛然地打量了我一眼,“我可不是因为同情你什么才让你过来,你也不要以为成了我的丫鬟就轻松了什么。每日我卯时一刻就会起身,明日若没见你人,你就等着挨罚吧。”

    听着话中的警告,我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又目送了莲衣姑娘走远,这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