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且共水云闲

    到了约定的日子，我按照与阿柔商定的法子下了山，来到茗蕴坊。刚踏进茶楼，就见一位侍从打扮的男子迎了过来道：“可是清音姑娘吗？”，“正是”我应了一声，“姑娘请跟我来”那侍从低低道，随后引我到了一处雅室，黄公子已等在了哪里，到了雅室外我才知道害怕，我毕竟是闺阁女子，与男子密室私会，这要叫外人看见了可怎么好，我不敢踏进去，可事已至此，现在想退缩也晚了，心一横，抬脚跨了进去。

    “清音来了”黄公子道，我在黄公子对面坐定道：“黄公子好好的给我讲什么话本子，既讲了又不讲完，还诓我到此处，究竟是为何呀”黄公子笑道：“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好好的，怎么又……”我刚想道黄公子吟诗做什么，忽然反应过来这是在说一男一女邂逅相遇、一见钟情，这是在说我与他吗？我起身道：“黄公子既不好好说话，吟风弄月的调笑于我，那我就离开了”，说罢就要出门，“别，别”黄公子拦道，“你不想知道故事的结局了吗？我这就讲给你听”，说着又引我坐下，道：“姑娘被仙门来使抓走后，将军想着仗一定要打赢，这才不枉姑娘一场付出，因此不敢有一丝懈怠，生怕行差踏错贻误战机，好在两月之后，终于大获全胜，又过了一月，圣旨传来，封了护国大将军，并请回京受封，将军心系那位姑娘，回京的路上一路派人打听着，终于在行至庐州时得到了消息，那姑娘因触犯仙门条例，被处了复哀咒的惩罚，后人复哀，为的是警示后人，这个咒会让人受七七四十九日折磨后，痛苦而死，那姑娘受了咒后便离开了，将军又派人打听姑娘去了哪里，得知姑娘一路向边关而去，在真定府终于彻底失去了踪迹，大约是……”“大约是……故去了？”我道，“嗯”黄公子点点头，“但只要没打听到确切消息，只要没见到姑娘的尸身，将军总是还有一丝希望，到了京城，将军在众人的不可置信中辞了官，做了一个江湖游商，凭着心中仅存的这一丝信念，一处一处的寻找那位姑娘去了。朝中人人都道将军是功成身退，不贪恋权利与富贵，可这盛名越多，将军就有越是自责，因为这都是用姑娘的痛苦与姓命换来的，将军终是为自己的私心付出了代价”，“没了？”我道，黄公子点点头，我又道：“这算什么结局，找没找到，是死是生也不说清楚”，黄公子道：“你这就不懂了，这叫留白，留给人想象的余地，总归只是话本子，又不是真事，你想她生便生，想她死便死”，我道：“要我说，不管生死，这位将军还是不要找到姑娘为好”，黄公子道：“为何呢？”我道：“这位姑娘心中并没有将军，可将军心里却有姑娘，纵使找到了又如何呢，也是又白伤心一场罢了”，黄公子一怔，嘴唇抖了一下，许久没说出话来，我见他伤心，道：“不会你就是这位将军吧”，黄公子笑道：“我不过是为我编出的故事中的人物伤心罢了”，我道：“没想到黄公子还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呢，不过若非如此，又怎能写出这么好的故事”，黄公子道：“那看在我这故事的份上，清音姑娘可愿与我一同游湖啊”，“游湖？”我道，“谁要同你游湖，我今天是来听故事的，听完故事我就要回去了”，黄公子道：“你怎知我就没有其他故事了”，闻言我又心痒痒了，黄公子叫我迟疑，又道：“姑娘请吧，新故事定然不叫你失望的”，“好吧”我答应道，那侍从又将我们引到茶楼后门，那是一个小渡口，停着乌篷船，我们同上了船。

    船行了一会儿，已行至一片人烟稀少的水面，我便从蓬里出来坐在船头，突然觉得这景色熟悉，不觉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镯子，戴了这些时日，这镯子的颜色更好看了。我向黄公子道：“你的新故事呢”，黄公子道：“从前……哦……有一个……有一个将军……”，我道：“你现编啊！”黄公子笑道：“不说有新故事你怎么肯跟我来游湖呢，如今咱们离岸边都这么远了，你就是飞也飞不走了吧”“你……”我佯装气愤，其实不知为何心里倒没那么生气，黄公子道：“五月初五我再来找你，到时候一定有新故事讲给你听”，我闻言道：“你可别再来找我了，我今日为了出来，还装病逃课了”，黄公子道：“那你们何时休沐？”，我道：“休沐我家会派车架来接，也是不许我自己出门去的”，黄公子道：“清音姑娘真是家教森严，那便罢了，以后我不来找你就是了”，这就不来了？我心想，你不会想想办法啊，但嘴上又不能说，只好沉默的望向远处。

    与黄公子分别后，我又从小路回到了山上，一路上我都在想，这就是我和他最后一次见面了吗，早知如此答应他不就好了，正想着，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似乎有人正在看着我，我向四周望了望，却又看不到人，不由得寒毛倒竖，赶紧加快脚步回了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