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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予怀怆然(一)

    适逢休沐,我回到家中。母亲道:“清音,你可回来了,为娘有件事要说与你听”,我见母亲忧心忡忡,还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赶忙道:“怎么了母亲,咱们家出什么事了?”“不是咱们家”母亲道,“是宁孔目家,前几日他求到了你父亲面前,他听说你在浮玉山上学艺,想请你从浮玉山上请些厉害的仙人帮他家想想对策”,“是什么事?”我道,母亲道:“说来话长”。

    原来,宁家夫人善妒,从不将妾室通房当人看,三不五时的非打即骂,妾室还好,通房更是性命不保,其中一位就被宁夫人用“虎豹戏春”的法子活活折磨死了。

    “等一会儿,母亲”我道,“什么是虎豹戏春啊?”“唉”母亲谈了口气道,“就是把人和猫鼠装在同一个麻袋里,然后鞭打麻袋,猫鼠受了惊便在麻袋里乱咬乱抓,人就被活活抓咬至死来”,我听了一阵恶寒道:“从未听过这么残忍的手段,她不喜欢那通房,发卖了就是,再不行,乱棍打死也比这个死法强些”,母亲道:“谁说不是呢,听说那通房的惨叫声响彻了宁家府邸,许多下人都被吓坏了”,“好了好了,母亲您别说了,我听着都害怕”我赶忙道。

    那通房濒死之际用凄厉似鬼的声音诅咒道,:宁家世世代代所生的女儿都要为人通房,若不然,就只能去死。这话虽让人不寒而栗,但也没人将它当了真,后来宁家女儿一个接一个出生了,那宁夫人连生了五个女儿,大的前些年突然失踪了,遍寻不到。

    “后来你猜在哪儿找到了?”母亲道,我道:“哪儿啊?母亲你别卖关子了”母亲道:“浮玉山,灵台阁,就是衡华君的堂兄,叫做林潇至的家中”,我道:“在他家里做什么?”,母亲道:“做什么?你想想做什么?”我想了想突然惊道:“通房!”

    可是一个堂堂官家嫡女,怎么就沦落到给人做通房了,细细盘问下才知,这个大女儿名叫宁琢,在街上偶然见了林潇至一面,据说是一见钟情,从此夜不能寐,天天就想着嫁给他,也不知怎么就听到林潇至的母亲在给他寻通房,就从家中逃了出来,乔装打扮一番,又化名玉琢儿跑到牙婆那儿自荐,说家中没了人,自己活不了了,又说自己相貌好,不想入秦楼楚馆为娼,能不能给自己寻个大户人家做个通房妾室,这牙婆一听就上了心,牙婆的邻居家一家都在林潇至母亲院里做事,似乎还十分得脸,前几日还跟自己闲谈说,主母叫去乡下庄子里寻个漂亮乖巧的姑娘给少爷做通房,两下这么一说,邻居的嬷嬷就带着玉琢儿上了山,见了主母,只道家中曾是读书人家,后来遭了横祸,一家人都死绝了,自己才只好卖身为奴,主母见琢儿长得漂亮,气质出众,难免担心她日后会威胁到正妻的地位,谁知玉琢儿早有准备道:“奴婢是个蠢笨的,家中虽是读书人家,奴婢却大字不识两个,任父母兄弟怎么教,我这脑子便似榆木做的,开不了窍,奴婢只怕我这样的粗蠢的人伺候不好公子”,主母听了这才放心,便将她给了林公子。

    “这林母也不是个聪明人,能说出这么一番话的人怎么会粗蠢”我道,母亲道:“你管她粗不粗蠢,横竖她家里若真没人了,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

    玉琢儿终于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自是百般温柔,林公子也对她十分情深意重,两个人朝夕相对,与夫妻无异,那宁公子还道:若玉琢儿是身份能与他匹配之人就好了,那便可娶她为妻,既然不能娶为正妻,那他便终身不娶,即便是个通房的名分,二人也可一生一世一双人,相扶相依过一辈子。玉琢儿听了,便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知了林公子,本以为林公子会嫌弃自己不顾身份,谁知林公子却道山穷水复疑无路,这真是上天恩赐,于是带着玉琢儿登门,说明原委,直言要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娶她过门,宁家主君夫人虽大为震怒,但事已至此别无他法,也只好点头应下了这门亲事。

    “这……这虽然匪夷所思,但也算是个好结局”我道,母亲道:“好结局?我这才刚讲到关键之处”。

    林公子回了浮玉山去准备迎娶之事,玉琢儿便留在了宁府,谁知刚下了定,玉琢儿便横死家中,死状与当初那通房别无二致,宁家上下大惊,这才想起当日的诅咒。林公子听了消息前来要人,见了玉琢儿的尸身险些晕过去,宁夫人将诅咒之事说与他听,那林公子并不相信,只道宁家嫌弃玉琢儿脏污了门楣,才设计将她害死,他绝不与宁家甘休。

    “一来呢,宁家想请衡华君或者林家族老帮忙调和调和,二来,想破除家中诅咒,毕竟他家还有四个未嫁的女儿呢”母亲道,“你看这事,你方不方便同衡华君说一说”,我道:“他堂兄家出了这样的事,恐怕他早就知道了,明日回山上,我问问衡华君的想法”,“嗯”母亲点点头。

    我到寻芳殿时,果然见他正与齐书屿师兄在说此事,见我来了,衡华君道:“清音也是为此事前来?”我点点头,衡华君道:“那你便与你齐师兄一起往宁家走一趟吧”,顿了顿又道:“有些事忙也好,免得总出去和不相干的人游湖”,我闻言一惊,心道那日的感觉果然不是空穴来风,难道是被衡华君看见了,这可怎么好,他不会告诉我父母吧。和齐师兄一同走出来,齐师兄问:“师妹同什么人游湖去了”,“啊……游湖?……呃……没有啊,没有什么人啊”我结结巴巴的应付了几句,“咱们什么时候去宁府啊?”,齐师兄道:“这便去吧”。

    到了宁府,门房一听我们是浮玉山上来的,忙不迭将我们迎了进去,见过了宁家老爷夫人后,齐师兄说要到宁大姑娘和死去的那位通房的住处瞧一瞧,宁大人便叫身边的小厮带我们去。到了宁大姑娘的住处,齐师兄问道:“宁姑娘的尸身何在”,小厮道:“回公子,如今天气热了,尸身无法存放,更何况……更何况大姑娘死状……死状凄惨,因此早早就安葬了”,齐师兄道:“那就看看宁姑娘生前所用之物吧”,“呃……”小厮道,“大姑娘生前所用之物也都烧了,之心大姑娘去的蹊跷,夫人觉得不吉利,便都烧了”,齐师兄与我对视一眼,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什么可瞧的,便道:“那就去死去的那位通房的住处看看吧”,“是”小厮答应着,便带我们朝另一处院子走去,竟只一墙之隔,我道:“这通房的住处怎么会紧邻着大姑娘的住处啊”,小厮道:“从前大姑娘不住在此处,只是大姑娘失踪多年,大家都以为她多半是不在了,即便是活着也回不来了,所以她的院子就给五姑娘住了,这挨着的两处小院,因那位通房的事情,总显得鬼气森森的,便不住人了,大姑娘回来后才收拾出来给她住,谁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说话间我们就进了这处院子,小厮指引道:“从前那位通房便是住这一间”,只见是一棵大树旁靠近角落的一间阴暗潮湿的小屋,这时我和齐师兄的目光都被这棵大树吸引住了,齐师兄道:“瞧这这棵树年头也并不长,竟修成了精怪”,“啊”那小厮忍不住低低的惊呼一声,到底是大人身边的,并没有吓得太过失态,我见这棵树有一半的枝干伸到了隔壁宁大姑娘所住的院子,便开口问道:“宁大姑娘可是你杀的”,静静地,没人回答我,只有树叶沙沙抖动的声音,齐师兄又道:“闻你的气息便知你是背过人命的,不是宁姑娘也是别人,横竖你今日是不能再留了”,片刻,一个稚嫩的小姑娘的声音传来:“是我杀的”,那小厮惊的后退一步,我道:“你为何要杀她”,那树精道:

    我不过只在这世上活了数十年,本不该成精的,那时候有一位姑娘住在这里,我听见别人叫她小鱼,她每次从外头回来都是鼻青脸肿伤痕累累,回来后,她就喜欢坐在我旁边休息,她的血和泪就滴进了我脚下的土壤中,积年累月的,我才得以成精,慢慢的,我能听见她说话了,又能看见了她了,最后我能开口跟她说话了,只不过我说的话只有她能听见,大约是我与她血脉相连的缘故,初次听见我说话,她虽然惊讶,却没害怕的躲开,我知道她不是普通人,后来她跟我聊天,她说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初来乍到,没有户籍,被人贩子抓来卖给这户人家做通房,这家的当家主母根本不把她当人看,说她不过是主君闲时赏玩的花鸟鱼虫,便赐她名字叫小鱼,可她原本是有名字的,她叫王心琦,琦是美玉,她是她母亲心中的宝贝,所以叫心琦,可如今她只能叫小鱼,她说她的世界是人人平等的,没有人可以随着打杀任何人,没有奴隶,没有贱籍,从前她总憧憬这个世界的生活,可如今才知道这才是真正吃人的世道,她坐着飞船穿越虫洞而来,可她如今连这府门都出不去,更别提去寻找她来时的那个山洞了。过了不久,她死了,是被宁夫人活活折磨死的,只怪我修为浅,连脱离本体的能力都没有,我救不了她,我只听见她说要诅咒宁家的女儿都为人通房,否则就要不得好死,我受心琦的精血恩惠才得以成精,我是一定要帮她的,那个宁大姑娘若是好好的当她的通房便可相安无事,谁叫她生了做正室的心,她不做通房就要不得好死。

    “等一下”我道,“你连本体都不能脱离,你救不了小鱼却杀的了宁大姑娘,这是如何办到的?”,树精道:“有个人,她给了我一颗精元,说吃了就能长一百年功力,有了这一百年的功力我就可以短暂的脱离本体,小范围的走动了”我与齐师兄对视一眼,齐师兄道:“你可知,杀过人,你便不能修炼成仙了”,树精道:“即便是不杀人,能成仙的又有几个,更何况,帮心琦报仇在我心里比成仙更重要”,齐师兄轻叹一口气道:“你跟我回去,我向衡华君说明原委,求她给你个机会,让你在浮玉山上修行,或许有一日,你能洗刷罪恶,修得正果”,我道:“师兄,她可是杀死宁大姑娘的凶手,你不杀她,如何向林公子交代”,齐师兄道:“你没听见她说有个人给了她一颗精元,助她去杀人,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我们带了树精回到阁中,将她的本体移植在千行塔下,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时正是弟子门平日读书上课的地方,齐师兄希望她受书香侵染,能够净化心灵,洗清罪孽,至于如何在林公子面前保住这小树精,就交给衡华君吧。

    后来听说婚礼依旧会举行,只不过这次林公子要娶的是宁二姑娘,齐师兄道:“林公子见宁二姑娘的长相气质与大姑娘相仿,便要娶来聊以慰籍,那二姑娘竟也同意了,真是一家子痴人”,我道:“那又如何,林公子是个好人,看他如何对待自己的通房,便知是个可堪托付的,为人替身又如何,横竖过的日子不会差,不会如小鱼一般”,齐师兄道:“你说的轻松,事情没落到你身上罢了”,我道:“落在我身上又如何,我也一样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