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圣善夜
老了的我（我的名字叫红）走到了在图书馆后的小树林。这个树林现在看起来真小，可是当年我们却觉得它简直就是黑森林啊。
不过，尽管当年有很多关于小树林的传说，我却从来没怕过这个地方。我不像朱珠，每次走过小树林都大呼小叫的。也对，总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朱珠脸上长个痘痘都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呢，而我绝不会。我相信坚，老天想给时必然会给，老天不给肯定有不给的道理。
可是我仍忍不住地想ZH。有些事明明与他无任何关联，但在我的心里条条大路通ZH，什么事都会拐了个山路十八弯到他身上……时间久了，想那个人就成了一个仪式——一个庄严神秘却忧郁伤感的仪式。只要一举行这个仪式，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开心与否，我瞬间开始揪心地痛。
现在，我老红心里的仪式又开始了——想一个人，让我忘情，忘我，忘记了时空。
中秋后大家聚过一次，然后就到圣诞了。我又好长时间红都没有见过ZH了——校园里没有，轮渡上也没有。咫尺天涯，不过如此。
那时，大多数的中国人还不知道圣诞节。在那年的平安夜，是大牛拉着王春去了“四小天鹅”的宿舍，硬要带着她们去当年G市著名的古迹圣心大教堂去看弥撒。
我原本不想去的，因为和兮兮友谊的小船翻了之后，朱珠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同仇敌忾，也变得阴阳怪气的。只有盛芷淇一如既往地对我。
我心里其实也怕孤单，尤其是恰逢周六的夜晚。
我跟着大家出了宿舍，走到校门口时，我的心狂跳起来，我看见了ZH。
真是奇怪啊，同在一个校园里，说不见仿佛一辈子见不着，可是见着了仿佛随时想见就能见似的……然而，他旁边还有一个我不想见的——苏卓。这两个人也跟大牛和王春一样，骑了个自行车。
他俩都坐在自行车上，一脚撑着地，一手扶把，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模一样的姿势。
望着两个人，我突然就想起了《汉姆雷特》里的一句台词：你看这位，多么神武，你再看看这位，就像个烂的谷子……
其实客观地说，ZH像三浦友和，苏卓像吕良伟，皮囊都算上乘吧，可灵魂，以我那时的智慧，是看不到的。
王春开始派活儿——
“大牛你带朱珠”。
丹尼尔高兴得屁颠儿屁颠儿的，一把把朱朱抱到了车前杠上。朱珠在抗议，大牛才不管，脚一蹬，窜了出去。
“ZH你带兮兮”王春说。我是多年以后才知道王春知道ZH和兮兮在恋爱的，可是我不知道啊！
我好难过啊，我是多么渴望坐到ZH的自行车上啊，于是我说：“啊——不——”可是我还没说完，兮兮就已经跳上了ZH的车后座。
他们骑走了。兮兮脸一直臭着，也不知为何。
我眼巴巴地看他们走了，还冲他们挥手边说：“教堂见！”
除了王春和盛芷淇，就只剩下我和苏卓了。苏卓向我挤挤眼睛，一脸坏笑地拍拍车后座：“上来吧！咱两个未遂者正好凑一对！”他一点也不蠢，是我瞎。
我不情愿地坐上了苏卓的自行车。
教堂里人山人海，门里门外都挤满了人，但大多数是来看热闹的。我们几个年轻力壮也挤不进门，只能远远地望着。
我看见一队穿着白袍子的人手捧蜡烛和鲜花，走来走去，好像梦境……
大家被挤散了。我被挤得两脚离地也掉不下来，荡了会儿秋千，有个人把我架下来，是苏卓。
散场了，别人都找不到了，我也只得又坐在苏卓的自行车上回学校了。
我不愿意抓着苏卓的腰，一个颠簸，我从自行车后座上掉了下来。
一直在后座上默不作声的我在坠落的瞬间是“啊”了一声的，但是苏卓完全无感地骑走了。
正当我抱着摔破了的膝盖在路边孤独无助的时候，ZH出现了，而且是一个人。
“轰“的一声，世界毁灭了，重归伊甸园。伊甸园里只有我和ZH。OHMYGOD，这是刚才参拜教堂所以出现了神迹么？
我极力稳住自己，尽管腿摔得很疼我也努力使自己优雅起来像个淑女。这一刻，我想戴上最美的面具，又想卸下所有的伪装，于是我掩饰地问了句：“兮兮呢？”表情风轻云淡，内心兵荒马乱。
ZH：“她不舒服，先回去了。”
我那时不知道，其实ZH和兮兮在前一晚吵了架，战火一直延续着，兮兮在教堂跟大家打了个照面就跑了。ZH找不到她，人都走光了，也没见兮兮的影子，于是他只好意兴阑珊地自己回学校，哪知却在半路上捡到了我。
他掏出手帕，帮我包扎了膝盖，扶着我坐到自行车后座上。终于我在他的自行车上了。虽然无话，我的心却已翻江倒海。我忍得好辛苦，忍得心都痛了才忍住，才没有扑上去从后面抱住ZH的腰。
南国冬日深夜的风有点凉，但此时，我心里的小鹿已经把我的脑袋撞出了脑震荡，我完全丧失了正常思考和感知的能力，宁愿冻死也希望他骑得慢一点，好多跟他呆一会儿。
我们回到了学校，但是并没有回宿舍，仿佛有一种默契，ZH把自行车骑到了北门，出了北门，到了江边——我简直不要太高兴了，我笑出了声：这又是神迹啊，感谢平安夜，给了我所盼望的——北门江边，是比校园里的东湖更适合谈恋爱的地方。
我们就那么在江边坐着，好久都没有说话。
我勇敢地望着身旁的他，在心中唱了一万遍“哈利路亚”。
他望着江上的渔火——他的剪影十分好看，我必须得忍住高兴的眼泪才能看清。
这会儿，我的脑震荡好些了，但思维仍然不合逻辑：“为何他就坐在我旁边，可我仍然特别特别想念他？”
他扭头给了我一个微笑，这个微笑，简直能使我gaochao。
夜深了，起风了。江边的风很冷，我抱起了自己的双肩。
突然，他一把把我卷进了他的大夹克里，毫无预兆。
我的身体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但我的脑子不允许它挣扎，于是我就放弃了。我四肢无力，像得了小儿麻痹。
石破天惊，冰消雪融，恍然大悟，一朝入梦，从此不醒……
平安夜，圣善夜；圣善夜，失身夜……
这圣诞前夜，我把自己给了ZH，这是我的第一次。
就那么几分钟，我仿佛过完了一生。
然后……这个“然后”是打死我也想不到的。当我还沉浸在为梦想实现而壮烈牺牲的豪情壮志和洋洋得意里时，ZH却在我耳边说了句“对不起！”
我以为他在开玩笑，也打趣道：“是啊，你对不起我了，得补偿我！”
ZH满脸沮丧：“对不起……真，对不起。”
我没有与异性交往的经验，见ZH一个劲地说“对不起”，噗嗤乐了。我以为，男人在这个时候都是说“对不起”的——可是不对，哪儿不对呢？
突然，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颤音，努力压着的怒吼声：“狗——男——女！”
我从ZH的夹克里钻出来。
兮兮站在面前。
说我是魂飞魄散有点夸张，但我真的是傻了呆了整个懵圈了。
兮兮哭着说：“为什么啊为什么，你抢了苏卓还不够现在又来偷ZH。”
ZH又在一个劲说：“对不起”，不知是对兮兮还是对我。
我这会儿智商在线了，我终于明白了。
我的眼泪飞出来了。我很想给他一巴掌，也很想跟兮兮解释什么，但是，我没有。
我起身，转身，疯了似地跑起来，跑入北门，跑到中区，跑向宿舍，一路跌跌撞撞，踉踉跄跄……
经过中区大草坪时，有人在放录音机，起哄似地唱的歌曲真应景啊——
LastChristmasIgaveyoumyhear
Buttheverynextdayyougaveitaway
……
NowIknowwhatafoolI'vebeen
Butifyoukissedmenow
Iknowyou'dfoolmeagain
……
Afaceonaloverwithafireinhishear
Amanundercoverbuyyoutorehimapar
……
【去年的圣诞，我将我的真心给了你/可就在第二天，你却把它抛弃……/我知道我很傻/但是你若吻我/我愿再傻一次……/倾慕的表情，燃烧的内心/一个躲闪的人】
这是当年第一个在中国开演唱会的外国乐队——威猛乐队的神曲，我边跑边喊：whatafool！whatafool！这还没到第二天呢！
我泣不成声。
许多年以后，唱这首红遍世界的《去年圣诞》的乔治死了，自杀于平安夜，53岁，比我大5岁。我在网上看到的消息，我又泣不成声，尽管已经没有了泪水，我还是干嚎了一声。
平安夜，圣善夜；圣善夜，失shen夜…
不过，尽管当年有很多关于小树林的传说，我却从来没怕过这个地方。我不像朱珠，每次走过小树林都大呼小叫的。也对，总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朱珠脸上长个痘痘都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呢，而我绝不会。我相信坚，老天想给时必然会给，老天不给肯定有不给的道理。
可是我仍忍不住地想ZH。有些事明明与他无任何关联，但在我的心里条条大路通ZH，什么事都会拐了个山路十八弯到他身上……时间久了，想那个人就成了一个仪式——一个庄严神秘却忧郁伤感的仪式。只要一举行这个仪式，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开心与否，我瞬间开始揪心地痛。
现在，我老红心里的仪式又开始了——想一个人，让我忘情，忘我，忘记了时空。
中秋后大家聚过一次，然后就到圣诞了。我又好长时间红都没有见过ZH了——校园里没有，轮渡上也没有。咫尺天涯，不过如此。
那时，大多数的中国人还不知道圣诞节。在那年的平安夜，是大牛拉着王春去了“四小天鹅”的宿舍，硬要带着她们去当年G市著名的古迹圣心大教堂去看弥撒。
我原本不想去的，因为和兮兮友谊的小船翻了之后，朱珠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同仇敌忾，也变得阴阳怪气的。只有盛芷淇一如既往地对我。
我心里其实也怕孤单，尤其是恰逢周六的夜晚。
我跟着大家出了宿舍，走到校门口时，我的心狂跳起来，我看见了ZH。
真是奇怪啊，同在一个校园里，说不见仿佛一辈子见不着，可是见着了仿佛随时想见就能见似的……然而，他旁边还有一个我不想见的——苏卓。这两个人也跟大牛和王春一样，骑了个自行车。
他俩都坐在自行车上，一脚撑着地，一手扶把，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模一样的姿势。
望着两个人，我突然就想起了《汉姆雷特》里的一句台词：你看这位，多么神武，你再看看这位，就像个烂的谷子……
其实客观地说，ZH像三浦友和，苏卓像吕良伟，皮囊都算上乘吧，可灵魂，以我那时的智慧，是看不到的。
王春开始派活儿——
“大牛你带朱珠”。
丹尼尔高兴得屁颠儿屁颠儿的，一把把朱朱抱到了车前杠上。朱珠在抗议，大牛才不管，脚一蹬，窜了出去。
“ZH你带兮兮”王春说。我是多年以后才知道王春知道ZH和兮兮在恋爱的，可是我不知道啊！
我好难过啊，我是多么渴望坐到ZH的自行车上啊，于是我说：“啊——不——”可是我还没说完，兮兮就已经跳上了ZH的车后座。
他们骑走了。兮兮脸一直臭着，也不知为何。
我眼巴巴地看他们走了，还冲他们挥手边说：“教堂见！”
除了王春和盛芷淇，就只剩下我和苏卓了。苏卓向我挤挤眼睛，一脸坏笑地拍拍车后座：“上来吧！咱两个未遂者正好凑一对！”他一点也不蠢，是我瞎。
我不情愿地坐上了苏卓的自行车。
教堂里人山人海，门里门外都挤满了人，但大多数是来看热闹的。我们几个年轻力壮也挤不进门，只能远远地望着。
我看见一队穿着白袍子的人手捧蜡烛和鲜花，走来走去，好像梦境……
大家被挤散了。我被挤得两脚离地也掉不下来，荡了会儿秋千，有个人把我架下来，是苏卓。
散场了，别人都找不到了，我也只得又坐在苏卓的自行车上回学校了。
我不愿意抓着苏卓的腰，一个颠簸，我从自行车后座上掉了下来。
一直在后座上默不作声的我在坠落的瞬间是“啊”了一声的，但是苏卓完全无感地骑走了。
正当我抱着摔破了的膝盖在路边孤独无助的时候，ZH出现了，而且是一个人。
“轰“的一声，世界毁灭了，重归伊甸园。伊甸园里只有我和ZH。OHMYGOD，这是刚才参拜教堂所以出现了神迹么？
我极力稳住自己，尽管腿摔得很疼我也努力使自己优雅起来像个淑女。这一刻，我想戴上最美的面具，又想卸下所有的伪装，于是我掩饰地问了句：“兮兮呢？”表情风轻云淡，内心兵荒马乱。
ZH：“她不舒服，先回去了。”
我那时不知道，其实ZH和兮兮在前一晚吵了架，战火一直延续着，兮兮在教堂跟大家打了个照面就跑了。ZH找不到她，人都走光了，也没见兮兮的影子，于是他只好意兴阑珊地自己回学校，哪知却在半路上捡到了我。
他掏出手帕，帮我包扎了膝盖，扶着我坐到自行车后座上。终于我在他的自行车上了。虽然无话，我的心却已翻江倒海。我忍得好辛苦，忍得心都痛了才忍住，才没有扑上去从后面抱住ZH的腰。
南国冬日深夜的风有点凉，但此时，我心里的小鹿已经把我的脑袋撞出了脑震荡，我完全丧失了正常思考和感知的能力，宁愿冻死也希望他骑得慢一点，好多跟他呆一会儿。
我们回到了学校，但是并没有回宿舍，仿佛有一种默契，ZH把自行车骑到了北门，出了北门，到了江边——我简直不要太高兴了，我笑出了声：这又是神迹啊，感谢平安夜，给了我所盼望的——北门江边，是比校园里的东湖更适合谈恋爱的地方。
我们就那么在江边坐着，好久都没有说话。
我勇敢地望着身旁的他，在心中唱了一万遍“哈利路亚”。
他望着江上的渔火——他的剪影十分好看，我必须得忍住高兴的眼泪才能看清。
这会儿，我的脑震荡好些了，但思维仍然不合逻辑：“为何他就坐在我旁边，可我仍然特别特别想念他？”
他扭头给了我一个微笑，这个微笑，简直能使我gaochao。
夜深了，起风了。江边的风很冷，我抱起了自己的双肩。
突然，他一把把我卷进了他的大夹克里，毫无预兆。
我的身体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但我的脑子不允许它挣扎，于是我就放弃了。我四肢无力，像得了小儿麻痹。
石破天惊，冰消雪融，恍然大悟，一朝入梦，从此不醒……
平安夜，圣善夜；圣善夜，失身夜……
这圣诞前夜，我把自己给了ZH，这是我的第一次。
就那么几分钟，我仿佛过完了一生。
然后……这个“然后”是打死我也想不到的。当我还沉浸在为梦想实现而壮烈牺牲的豪情壮志和洋洋得意里时，ZH却在我耳边说了句“对不起！”
我以为他在开玩笑，也打趣道：“是啊，你对不起我了，得补偿我！”
ZH满脸沮丧：“对不起……真，对不起。”
我没有与异性交往的经验，见ZH一个劲地说“对不起”，噗嗤乐了。我以为，男人在这个时候都是说“对不起”的——可是不对，哪儿不对呢？
突然，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颤音，努力压着的怒吼声：“狗——男——女！”
我从ZH的夹克里钻出来。
兮兮站在面前。
说我是魂飞魄散有点夸张，但我真的是傻了呆了整个懵圈了。
兮兮哭着说：“为什么啊为什么，你抢了苏卓还不够现在又来偷ZH。”
ZH又在一个劲说：“对不起”，不知是对兮兮还是对我。
我这会儿智商在线了，我终于明白了。
我的眼泪飞出来了。我很想给他一巴掌，也很想跟兮兮解释什么，但是，我没有。
我起身，转身，疯了似地跑起来，跑入北门，跑到中区，跑向宿舍，一路跌跌撞撞，踉踉跄跄……
经过中区大草坪时，有人在放录音机，起哄似地唱的歌曲真应景啊——
LastChristmasIgaveyoumyhear
Buttheverynextdayyougaveitaway
……
NowIknowwhatafoolI'vebeen
Butifyoukissedmenow
Iknowyou'dfoolmeagain
……
Afaceonaloverwithafireinhishear
Amanundercoverbuyyoutorehimapar
……
【去年的圣诞，我将我的真心给了你/可就在第二天，你却把它抛弃……/我知道我很傻/但是你若吻我/我愿再傻一次……/倾慕的表情，燃烧的内心/一个躲闪的人】
这是当年第一个在中国开演唱会的外国乐队——威猛乐队的神曲，我边跑边喊：whatafool！whatafool！这还没到第二天呢！
我泣不成声。
许多年以后，唱这首红遍世界的《去年圣诞》的乔治死了，自杀于平安夜，53岁，比我大5岁。我在网上看到的消息，我又泣不成声，尽管已经没有了泪水，我还是干嚎了一声。
平安夜，圣善夜；圣善夜，失shen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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