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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掐死你的温柔

    我是上帝,我见惯了悲欢离合生离死别。所以,还是我来讲吧,因为这一part会让“四小天鹅”中任何一个都痛得说不出话来。

    “沧海浮萍,就这样不能重逢相聚首,就这样,匆匆分手不应再回头,不知是否,你是我深爱的少年,不知是否不知是否不知是否……”这是朱珠写在日记本上的话。

    ZH走了,大卫不见了,“四小天鹅”又恢复了友谊。

    这是她们的至暗时刻。虽然她们又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作息一切了,而且她们认真地互相补着之前拉下的课,但是仿佛再也不能回到往昔那无忧无虑的欢乐日子了。

    不管是黎明还是黄昏,都常常让她们忧伤,因为有些东西正在死亡。

    最明显的变化是,她们不再夜聊,都小心翼翼地,怕说出伤痛的话。

    但有一天,熄了灯,盛芷淇还是没忍住,她说了个故事——

    小狐狸爱着王子,而王子喜欢的却是公主。一天,公主对王子说她想要一条火红的狐狸皮做围脖,这时王子就想起了每次打猎时都悄悄跟在他身后的小狐狸。于是他又去打猎了,并将枪口对准了小狐狸。小狐狸当时就哭了,王子有些心软,可当他想到心爱的公主在等着美丽的狐狸皮毛做围脖时就又举起了枪。临开枪时他问小狐狸:“你临死前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小狐狸一字一顿地说:“要,怎,样,我,才,能,不,爱,你,呢?”

    没有人接盛芷淇的话,她自己趴在枕头上呜咽了一声:“呜呜,唉,睡了?都睡了?好吧,睡吧!”

    但其实,朱朱在认真听这个故事。听完她哭了:“是啊,要怎样才能不爱你啊!”她哭着打开了手电筒,趴在被窝里写日记。她写道:我就是那红皮小狐狸,我要穿红色的裙子,泄泄愤!可是愤什么呢?唉!”

    但其实,红也在认真听,她也哭了。她想:“是啊,我那么爱你,我以为自己是公主,但其实也不过是狐狸。红也打开电筒写日记。她写道:我一直在为无法掌控的事情而焦虑,以为活在自己的热爱里,没想到,深情似海,却泛滥成灾,悟已往之不谏,得过,且过?

    兮兮也在认真听,但她没有哭,她也在被窝里打着电筒写日记:他走后,我身上的温柔都消失了,也许本来我就不温柔,那温柔是只有他才能看到的……唉,我不想当什么公主了,我知道他也爱狐狸。可我还是爱你,没有你的生活不叫生活……现在,我好想把头藏在你的衣襟下哭泣,把你那淡蓝色的新衬衣揉成一块抹布……思念你的痛苦让我如此美丽,我真的真的永远不要和你分离。

    那段日子,她们每个人都像一颗定时炸弹,要小心谨慎,轻拿轻放,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炸。

    但大家表面上又都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可疑,就像台风登陆前的风平浪静。

    她们都在等待,等待穿过黎明前的黑暗,等待春暖花开,等待也许莫名其妙的未来。

    没有了大卫,朱珠和兮兮自己去打开水。朱朱不小心,把水溅在了手上,兮兮拉着朱朱的手看了半天,问:“手没烫伤吧?”

    尽管很疼但朱朱咬着牙说:“没事,没事。”

    听朱朱说没事,兮兮回过头和后面排队的人们说:“都回去吧,今天的水又没烧开!

    听朱珠说没事,兮兮回过头和后面排队的人们说:“她没事,水肯定没烧开!得等多久啊,烦人!

    朱珠匪夷所思地瞪着兮兮:“靠,我还以为你关心我手烫没烫伤,原来你关心的是水烧没烧开。”

    那天朱朱在拎着暖水瓶回宿舍的路上把暖水瓶打碎了。

    她总是这样,在预感到危险或者痛苦要来临的时候,必定会提前把它接了,她以为这样可以阻止伤害或避免伤害更大。结果常常是伤害比更大更大,而且她提前伤的,都是自己。

    本来朱珠拎着水壶走得好好的,突然她不知哪根神经不对了,以为水壶要碰着路边的一棵树,于是她挥起拎壶的手要挽救水壶,结果反而把水壶砸到了树上,砸了个稀巴烂,她的手也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尽致地滴在一堆水银玻璃碎片上,反着着灿烂耀眼的红光。

    月亮升起来了,圆了,又缺了;缺了,又圆了。

    渐渐地,“四小天鹅”用冷静烧死了所有的幼稚和任性,而被烧过的那片荒野上,慢慢长出了理智。但在理智的幼芽开始抽挺的时候,更可怕的事情来了。

    兮兮怀孕了!

    但她谁也没告诉,自己去了医院,但是医院并没有帮她解决问题。那个年代做口口口口手术是要单位或街道开证明的,她到哪里去弄这东西呢?

    听说剧烈运动会口口口口口口口,于是,她又开始每天拉着朱珠去操场上跑步了。

    曾几何时她俩也常在这里跑的,那时她们多么阳光多灿烂,那时她们多么单纯开心,那时她们边跑边说边笑,身后跟着一群荷尔蒙爆棚的男生拥趸……

    朱珠是不知道兮兮怀孕的,她以为兮兮只是因为ZH被开除了心里难过。

    现在,诺大的操场上没有多少人,她俩都默默地跑、飞快地跑、疯狂地跑、往死了跑……

    可是一点流产的迹象都没有。

    兮兮又拉着盛芷淇去溜冰。

    兮兮好像总是溜不好,不停地摔跤,摔得兴奋,摔得癫狂。她是希望能把孩子摔掉了,可是她的肚子疼都不疼一下。

    兮兮甚至拉着“四小天鹅”一起在不上课的星期天骑着自行车去白云山,想通过剧烈运动造成流产。

    郊外的空气真好,大家的心情也变好不少。路上的汽车少时,她们就打横了一字排开并骑,还伸出手互相搭着;车多了,她们就竖着一字排着,一个跟着一个。

    风吹过脸庞,兮兮想起了坐在ZH车后座的时候,仿佛闻到了他的体味。

    风飘起头发,朱珠想起了坐在ZH单车后边的时候,耳边是他玩大撒把时吓唬他的笑声。

    风抚摸着胳膊,红想起了坐在ZH车后面,眼泪飞到风里去了,风又把眼泪吹回来摔到她的脸上。

    盛芷淇是坐在王春车后座上的。她也想起了ZH,不过还捎带着大卫——他们都不完美,可是都那么可爱,还帅!

    王春这个“娘子军里的党代表”看到了姑娘们笑容背后的忧伤,因为她们的笑容都没有配合她们的眼睛。

    书呆子朱珠努力想摆脱脑海中的ZH,她干脆背诵起了她和兮兮都喜欢的小说《安娜卡列尼娜》中安娜临死前的那段描写——

    “这时她整个的心情,好像游泳时准备下水的心情,于是她画了一个十字。这种画十字的习惯动作,立刻使她回忆起一系列少女时代和童年时代的往事,笼罩住一切的黑暗顿时烟消云散,在一刹那间,人生带着她过去的全部幸福与欢乐出现在她的眼前。但是她的眼睛没有离开快要来到跟前的第二节车厢的车轮。不早不晚,就在前后车轮正中间来到她面前的瞬间,她扔掉红色手提包,头往肩膀里一缩,两手着地扑到车厢下面,微微动了动,好像准备马上站起来似的,就扑通一下跪了下去。就在同一刹那间,她对她的做法害怕了。“我这是在哪儿?我这是做什么呀?何苦呢?”她就想站起来,躲开,可是一个无情的庞然大物撞到她头上,挂住了她的脊背。“上帝呀,饶恕我的一切吧!”她觉得无法挣扎了,就说道。

    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刹车声把朱珠从小说中唤醒,她发现兮兮和单车一起被刚才一直在他们侧面行驶的一个大货柜车的巨大轮子挂了一下。

    兮兮摔倒了,所有人都围过来。

    兮兮的腿和胳膊肘都在流血,可她说没事,爬起身,扶起单车,骑上,在众人的惊愕中,绝尘而去。

    兮兮当时就想:估计愿望达成了!

    可是没事,一点流产的迹象都没有。

    那天晚上,兮兮躺在小床上突然想到:“如此顽强的生命,我该留下TA吧,这是我和ZH爱情的证明啊!“

    于是,兮兮办了休学,回老家去了。

    兮兮的休学,让所有人抓狂,朱珠在寒假里去看望了兮兮。

    朱珠和盛芷淇都不知道,放暑假的时候,红也去看了兮兮,而且,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场车祸发生,却无能为力——

    那天,红和兮兮坐在马路边吃冰淇淋,一个半大小子骑着自行车大叫着“刹车坏了”撞向了挺着大肚子的兮兮,把兮兮撞得飞到了马路上;此时此刻,一辆汽车驶来。

    巧合的是,当时兮兮手上还真的拿着一本《安娜卡列尼娜》,她也看到了那一页。那页上写着——

    “那支蜡烛,她曾经借着烛光阅读充满忧伤、欺诈、悲伤和罪恶的人生之书的,闪了一下比任何时候都明亮的光芒,为她照亮了原来在黑暗中的一切,就哔剥一声,昏暗下去,永远熄灭了。”

    “真是个傻瓜安娜,有没有路走,其实不过在一念之间。”兮兮想着安娜真傻的同时飞到了车轮下面,她又想:“我要躲开车轮。”

    可是轮子比她快得多,她被轮子带走了,来不及做任何动作。

    兮兮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可是轮子吃掉了她的手、吃掉了她的脚,吃掉了她的身体,吃掉了她的头颅……

    她突然看到一个红色的塑料袋飞向了天空,那好像是红给她买的苹果的包装袋子。

    然后兮兮眼前一黑,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但是兮兮还有听觉,她听到一阵骚乱的声音后突然很安静,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在跟自己说话:“我的善良都用光了,所以我该滚蛋了。我会在每幅画中看着你们,我会在每本书中陪着你们,我很累了,让我长眠安息吧。

    唉,人生在世,必定上当受骗,被骗和死亡,必然会经历一次,我都经历过了,所以我该走了。

    兮兮动了动手动了动脚,脑中闪过的最后一句话是:他在北方。

    于是,她把头挪了挪——

    即使死,也要死在有你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