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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回到天京

    春风和缓,正是雪融冰消的时候,不堪泥泞的路上积着团团水洼,马蹄落入踏碎了水中倒映的碧空白云,只留下波纹微动。

    大军已至天京城郊。

    晋王叶宏朗只率十几名文武官员带着侍卫出城迎接,因提前疏散围观百姓,场面倒并不壮观。

    王起等人并不在意,在场的几乎都是相熟人员,大家心思各异的客套了几句便一同进城,大军则由统领带回军营。

    叶宏朗抽空打量了叶修远几眼,发现儿子瘦了很多,脸色也暗淡,沉默寡言的倒是显得稳重了不少。

    他不便在众人面前与儿子太过亲近,便转了头和王起聊得风生水起,顺便从他口中探探儿子在禹州的事情。

    王起重伤痊愈后整个人苍老了不少,但是精神依然矍铄,他并不知自己养病期间发生的事,故而对叶修远赞不绝口,听得叶宏朗乐乐陶陶。

    一行人直接入宫面圣。

    叶宏初端坐云龙纹椅上,扫了众人一圈,视线落在王起身上,他温和道:“听闻爱卿受伤颇重,可好全了?”

    “启禀陛下,老臣已无大碍。”

    “嗯。”叶宏初点点头,“爱卿回去多休养一番时日,朕有重赏。”

    “谢陛下隆恩。”

    叶宏初又将目光移到明云晓身上:“你这几年不错,如果有要求可与朕提。”

    明云晓恭敬道:“皇上谬赞,此乃下臣的职责所在,怎能邀功。”

    叶宏初思忖了一下,对他说:“你且先在天京待一阵儿,过几日再另行封赏。”

    “谢主隆恩。”

    叶宏初微抬下巴对众人道:“若无事都退下吧,晋王世子留一下。”

    叶宏朗闻言一愣,刚想开口,就见他那皇帝老哥对他使了个眼色,他便闭上嘴垂着头同旁人一起退出。

    待周遭的人都出去了,叶宏初对叶修远抬手招了招,说:“还不过来坐。”

    叶修远就近搬了把椅子,也不说话,端端正正地坐好。

    叶宏初看着他这幅乖巧的样子觉得好笑:“出去这一趟,性子倒是收敛了不少,几时这样安静了?”

    叶修远恭恭敬敬答道:“感谢皇伯父给侄儿历练的机会,侄儿此次收获颇丰,体会了许多民间疾苦。”

    “哦?”叶宏初有些诧异,他这侄子品性如何他是知道的,人不坏就是脾气差,平时大大咧咧惯了,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突然变得这么规矩,实在让他有些不适应,而接下来叶修远的话让他更是出乎意料。

    “侄儿想讨一份差事,希望能为百姓谋些福祉。”

    “……”

    叶宏初沉默半晌,觉得对方似乎真的成长不少,他不由得认真起来:“你在禹州都看到了些什么?”

    叶修远答道:“环堵萧然,短褐不完。”

    叶宏初沉吟片刻说:“你有这份心很好。只是宦海风波,尚不是你这个年纪能够应付的。你父亲可曾知晓?”

    叶修远摇了摇头:“路上匆忙,未来得及与父亲多言。”

    叶宏初了然道:“那便先不与他说,我想他也是不赞同的。”

    叶修远不置可否,垂着眼眸一语不发。

    叶宏初很少见他这副模样,觉得很是稀奇,便打趣道:“先前你父亲在我这里可没少吐苦水。”

    叶修远愕然:“父亲有何苦水?”

    “自是为你的婚事。”

    “……”

    叶宏初笑道:“我也派人去了解过了,那白家历代经商,确实不宜和皇室结亲。”

    叶修远不语,只是放在膝上的双手暗自捏成了拳。

    叶宏初注意到了,又是一笑:“只是你若实在喜欢那白家的姑娘,也不是全无办法。”

    叶修远松开了拳头,感觉手心濡湿一片:“承蒙皇伯父垂爱,侄儿先前确实想着能得皇伯父首肯赐婚那是再好不过的,只是现下却觉得两人既要结为夫妻那需得情投意合,若是有一方不愿,那就算不得完整的婚姻。侄儿虽愚钝,却也是想要求一段能共挽鹿车的姻缘。”

    叶宏初若有所思地瞧了他片刻,忽而道:“你能这样想甚好,那女子二三其德,私底下尽想着攀龙附凤,和风儿走得极近,这种人怎配做我天家儿媳。”

    “什么?!”叶修远猛然抬头,一脸不可置信。

    “你大可去问风儿。只是你俩素来不睦,他未必肯实话相告。”

    叶修远不知自己是怎样从殿中走出来的,他自幼与白清芷相伴长大,对方为人如何他再清楚不过,只是未曾料到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那个他倾心喜爱的人和与他鸡声鹅斗的人竟有了牵连。

    他突然忆起,出发前他在白府看到白清芷正在临摹一副画,当时只觉那画眼熟,现在再细想起来,一切都逐渐清晰。那幅画是叶昭风生辰的时候父亲送给他的,当时父亲还问过自己这礼物怎样。

    春深似海,叶修远无心欣赏,只漫无目的地踏着满地落英缓步而行,不知不觉来到一处僻静小院,那院子衡门深巷,与这玉砌雕阑的皇宫格格不入。

    叶修远一怔,却也毫无客气的走了进去,果不其然在院中一棵不甚挺拔的杨柳下,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蹲在那里刨土。

    叶修远默不作声的来到他身后,看着对方忙忙碌碌地填坑掩埋,而后起身抹了一把汗,毫无防备地转了过来。

    “啊——”

    那人惊叫一声,险些摔倒。

    叶修远反倒笑了起来,眼里闪过一抹促狭:“这么长时间没见,你这胆气怎么还这样小。”

    那人也不计较,只诧然道:“你几时回的,我竟不知。”

    “刚回,想你想得紧,马不停蹄的就赶来了。你呢,见了我欢不欢喜?”

    “少来。”对方拂了他一下,语气却是喜悦的:“许久未见,没想到你都高出我半个头了。”

    叶修远洋洋自得的听着对方的夸赞,有些飘飘然:“这算什么,以后还有的是长头。”

    他边说边瞥向对方的身后:“小云,你刚才在干什么?”

    那人面色白净,眉目如画,可不就是叶景云。

    叶景云笑弯了眉眼,笑出了一对深深的酒窝,很是可爱:“藏了一坛酒而已。”说着便拉了叶修远往廊下走去,“你快与我说说在禹州的见闻。”

    春光万里,风柔日暖,小院里景致单调,却掩不住少年的意气风发。

    两人并排坐于游廊的栏杆上,一个眉飞色舞,一个温文含笑,说不完道不尽,从春光艳丽聊到日暮黄昏。

    末了,叶修远不得不站起来道:“我该走了,都在你这吃了两顿饭,再不走宫门落锁,我可就出不去了。”

    叶景云也有点意犹未尽:“出不去你就在这里睡下,我这里虽比不得王府匡床蒻席,却也还算舒适。”

    一个皇子的住处连王府都不如,听着是有点可怜的。当然叶景云并不自怨自艾,实际上他是相当怡然自得的;叶修远铺地盖天惯了,也是从不挑三拣四。

    二人一拍即合,叶修远不管正在府中苦苦等待他的老父亲,遣人捎了话回去,便心安理得的留了下来,两人抵足而眠,好不亲切热络。

    “阿远,我听白姐姐说你在禹州认了一个妹妹,你把她带回来了吗?”

    叶修远一怔,渐敛了笑意:“白姐姐?”

    “她比你我年长一些,自然要喊姐姐的。”

    叶修远默然片刻,面朝墙翻了个身道:“没有。”

    “嗯?”

    “阿阮离开了,找不见,不知道去了哪里。”

    叶景云困惑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离开?”

    “我怎会知道。”

    “那……”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罗里吧嗦的了,听着就烦。”

    “……”

    叶景云睁大眼睛望向对方,只看到了一个后背,是以他未见到对方那有些褪了血色的脸。

    “阿远?”

    “做什么。”

    “你是不是有心事?”

    静默了片刻,叶修远不耐道:“困了,睡觉。”

    叶景云瞧了一会儿他的后背,也转过身背对着他,心想:阿远长大了,知道心事不外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