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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记者

    “诶”留着精致络腮胡的男人在酒店的镜子前拿小梳子梳着胡子,没有听到回应顿了一下,把半个身体探出洗手间“你听说没有”

    “有屁快放”短发女孩儿对着电脑疯狂敲着键盘,头发只吹到半干,发尖还打着绺。

    “大姐你头发又没吹干,你真是不怕头又疼又秃啊”一边埋怨着一边拿着吹风机插头插在电脑旁边,自然的帮女孩儿吹着头发。

    “那我就找个喜欢头秃的,活好话少不臭美的”女孩半撒娇半埋怨的撇了撇嘴。

    “你可拉倒吧,现在的行情都不好,还等秃了开阔市场啊,上次你让我媳妇儿介绍的那个,一个月流水才几万块,两套房,一辆低端车,要个头没个头要长相没长相,就这条件都没看上你,你还一天天抱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幻想,也不知道你爸妈咋想的,一个女孩子起名西风,我看你一天不改名字就得一直滞销。”男人给女孩儿吹干头发,顺便给自己的头发吹了吹形状。“哥在这方面也救济不了你一辈子,毕竟年龄放在这儿了,你抓抓紧”

    “你再废话小心我给你弄个纠纷新闻挨打妆”女孩儿在整个对话中甚至没有看过男人一眼。

    “不跟你打岔,记得一年多前做过一个台里吩咐的独家吗?”

    “哪个”女孩还是没看他。

    “那个死女儿的老女人办了个贼豪华的葬礼敛人脉,老公被抓那会儿还没放出来,老女人找了个小白脸按摩那个”

    女人终于停下手里的活,转身看向男人“就是我后来跟你说死者从小被精神虐待和性骚扰那个?”

    “对啊”男人还在照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头发“那老两口跑了,说是之前有传闻要再调查他们,他们在原城人脉敬而远之,后来这俩人说回老家度假,之后就再没人看见他们回来”

    “出国了?”

    “不知道,听说走之前一年,也就是那个男的刚放出来的时候,他们从国外迎回来一个高材生儿子,又是名校毕业,又是医生,好像操作过一阵子,那个儿子也是个草包,没翻腾出什么水花,一听还有被调查的风险,老两口就不见了,他们那个儿子也离职了”

    “他们哪里来的儿子啊?”

    “这谁知道,说是超生的,在职的时候一直不敢让回原城,退休了才交了罚款领回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一家人玩的是真花呀。”

    女孩儿没有回答,也没有继续对着电脑工作,她看了看雾霾天“戒了烟肺里太干净了,我出去遛遛弯儿,周日前没有把片子给我,我就去找嫂子坦白咱俩有一腿”说着背起包悠悠的走了。

    周末的办公室没什么人,西风拿钥匙打开了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往年的工作笔记,她拿出书脊上标注21-S2的本子,靠着椅背翻开,顺脚把打开的抽屉踹了回去,翻到一页写着《荒唐的葬礼》停下,时隔一年多翻看仍是觉得荒唐可笑,工作笔记的最后一页夹了一张纸,是一份医疗决策授权书?还是说是一份准备随时生效的遗书?好像怎么说都不过分。翻到背面一个没有机会打出去的电话赫然在那里,像是在质问一般盯着她,一个电话打断了出神的西风,电话上的“劣母”二字在挂断之后又立马出现在手机屏幕上,她关掉了主卡号码。

    西风一脸无奈,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又狠狠的吐了出去,用手机在本上拍了几张照片,工作笔记归位,锁好抽屉,出了门。

    目的地是墓地,她先去举办葬礼的高级墓地,有见方的墓碑,专门插花的凹槽,和邻居还有半米的间隔,这样的归宿对于一小盒骨灰可以说非常豪华,但是这里并不是当时那个葬礼的主人公下葬的地方,西风倒是毫不意外,现在想想当时那个称之为死者母亲的女人的嘴脸感觉确实不会厚葬那个活着的时候都不在乎的女儿。

    西风去了几个公墓,各种规格的公墓都没有查到当时那个死掉的女孩儿,她又回到一开始的高级墓地,打听当时尸体被拉走的情况。

    “其实是不太吉利的”一个扫地的阿姨嘴角下垂着,眼睛看着地上游离了一下抬头看向西风“那个尸体好像是被卖掉了,我看到那个妈妈和一辆车上下来的几个白大褂在说什么,后来那几个白大褂前前后后围着尸体又拿手电照又上手捏的,又回去和那个女人说了什么,给了女人一大沓钱,都是100块的,就把尸体拉走了”

    “阿姨过了这么久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啊,您刚刚为什么说不吉利呢?”

    “那天我第一天上班,我打扫的第一个灵堂,尸体没有下葬是很不吉利的”老阿姨又垂下头搓着手“我儿子欠了钱,这里工资高,想着赚点钱加上退休金可以补贴他一点,没想到遇到这种事儿,我儿子为了躲债跑了,我就一直在这儿做下来了,能还一点是一点”

    西风看着老阿姨被催促干活的背影,感叹人世间的参差,她打开手机的主卡,刚打开不到10秒就又响了,西风没有理会,打开app转账过后,手机铃声戛然而止。

    西风本来想给同病相怜的人扫个墓以表当年不实报道的歉意,没想到连墓都没有,在网约车上翻看着翻拍下来的笔记内容,想找到一些线索,那个电话再一次抢走了她的目光,可能是雾霾吸多了上头,西风放下对那个医生的恐惧和怀疑拨通了那个电话,但始终没有人接便作罢。

    西风把下午拍下的笔记的照片全部删掉,她本想缓解不实报道导致的罪恶感,结果什么出口都没有找到,她告诉自己她做了所有她能做的事,就这样吧,放过这件事,也放过自己。

    热水澡后沉沉睡去的西风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快入睡了,谁成想,下午折磨她的电话铃声又响起来,西风看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就挂掉了,5分钟之后,电话响了4声西风刚拿起来准备看,铃声停止,一条短信将西风完全从睡梦中拉出——“你真的做了所有你能做的事吗?”

    西风看来电记录,就是这个号码,而下午拨出的也是这个号码,西风不知为何恐惧,虽然被没由来的胆寒支配着,但她仍然回了消息“你好,请问你是那个急诊医生吗?”

    “现在已经不是了,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你好,我叫卡戎”

    “你好,我叫西风”

    “在我8岁的时候失联的父母把我从孤儿院接走带回农村,他们互相伤害彼此,也伤害我,9岁的时候我拥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她每天和我一起上下学,她背着我跟她奶奶炫耀说我上学没有她听话以得到奖励,她奶奶负责的跟我爸妈说了,从那以后我挨打更多了,我的父母在语言、精神上折磨虐待我直到他们离婚,离婚后我妈唯一一次回村里看我是我所谓的朋友带着我逃学,却在快下课的时候溜回去,怕我告状,他就先告了状,18岁我爸逼死了我第一个爱上的女人,从此再无联系”

    “为什么跟我讲这些?”西风有点疑惑,但多少有点感同身受原生家庭伤害带来的伤痛。

    “对不起,我骗了你,我确实上过医学院,但我不是医生,她去世那天我只是目击者,我们都是原生家庭伤害互助会的会员,在分享伤疤的时候认识的”

    “你爱他?”

    “不是的,我们是同类,那种同频的共振,给了我们一样的理想”

    “是什么理想呢?”

    “我想先听听你的原生家庭伤害”

    “我为什么会有原生家庭伤害?”

    “因为我感受到了你的频道,和我们是一样的,我的秘密换你的,你已经听了我的”

    西风隔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卡戎让西风回想的故事让西风觉得像是上辈子的事儿一样遥远,卡戎也没有催促。

    “故事不长,也不难,我爸爸表现的好像很爱我,我是他的老来子小时候他很疼我,但印象中很小就再没见过,妈妈是个皮条客,13岁她就把我明码标价的放在展架上,15岁我报警把她告上法院才知道她根本就不是我妈妈,她是我爸爸的某一任女朋友,我爸在我10岁的时候就把我卖给了她,拿了钱找了个年轻的小姐,卖掉我的当天就心脏病发死掉了,我妈妈是谁我就更不知道了,就这样”

    西风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讲完,发送完却长长的缓缓的吐了一口气,她15岁之后跟谁都没有提起过15岁之前的日子,和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倒是吐了个干净。

    “听说你去给她扫墓”卡戎发了句没有语气的问句。

    “那个扫地的阿姨跟你汇报了?”西风打趣道,她在墓地确实就发现那个阿姨和那个地方的不协调,只是说不出哪里怪,可能是太过黑亮的头发和细嫩的掌心。

    “她的尸体在我这里,她妈妈14万块卖给了我,之后再无过问。”卡戎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嗯,我爸爸卖活的,她卖死的,也挺有趣,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扫地的阿姨告诉你的?”

    “不是”

    “那是谁?”

    “慢慢你就知道了”

    “见一面?”

    “我在国外,暂时见不了,冬天吧,立冬当天在那天那个咖啡厅”

    “现在还没入夏,我不一定会记得哦”

    “你会的”

    “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她是自杀的吗?”

    “不是。”

    “她是猝死吗?”

    “不是。”

    “那是怎么死的?”

    “可能被车撞死的”

    “可能?你不是在现场吗?”

    “我是在现场啊”

    “那你说可能是被撞死的?”

    “那怎么?我杀的”

    “你逗我!”西风觉得是玩笑,根本不信。

    “那就是撞死的”

    “肇事司机呢?”

    “还在开滴滴吧”

    “没有人觉得追究死因有任何意义,甚至都不觉得需要一个人来为她的死负责。”紧接着又是一条,“这是一个失败的人的可笑故事,里面每个人都是那么的鲜活,最不鲜活的就是她,因为她已经死了。因为她死了,真相也不那么重要了。”

    “什么意思?即兴作诗忽悠我呢”

    “这是她写的,她可能从来没有真正活过”

    之后他们什么都没有说,甚至都没有提醒对方立冬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