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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立冬

    一个十八线城市的电视台,西风坐在窗边发呆,她没有办法回到原城,她在春夏追的跟踪报道在发稿的时候改了几句话,这几句话让领导的荷包缩了水,西风就被派到漫天西北风的四线地级市追新闻了,倒也不是她第一次做抵抗,只是自春天和卡戎联系后,她的心境改变了很多,是的,卡戎。

    就是那个让西风略感阴森心生恐惧的人,那一句——你真的做了你所有能做的事了吗?

    大概是这么一句吧,西风不确定,又翻开手机短信的聊天界面看了一遍,自那次联络之后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翻开这个界面,西风继续百无聊赖的恍神。这个电视台的几乎没有自己的团队,来这边,美其名曰跑新闻,实际相当于流放,并不是城市破败,只是着宁谧的小城市恐怕很难有称得上新闻的讯息。

    这里大多数年轻人都去大城市打拼,留下的都是中老年人和未成年人,城市结构简单,据说想要成立自己的完善的新闻部门,并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做怎样的新闻,西风的责任只是追踪他们建立新闻部门的全过程,就连拍摄都是西风完成,给的机器是原城被淘汰的机型,原城用的是一线城市淘汰的机器,可见给到的是被迭代到什么程度的设备,说什么是为了让她自己一个人方便,所以才给的小机器,懒得争执,“流放”命令当天西风就拎着机器到了这里。

    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这安排的闲职确实随便做做就可以交差的,有谁会关注一个小城市电视台的一个小部门的建立,姑且不说能不能采纳,即便采纳大抵也就一两句话可以敷衍了事的。

    最尴尬的就是立冬那天她赶不回原城了,该怎么跟卡戎说呢?说自己被流放了?会不会显得太窘迫?说出差?可能会好一点吧。好,就这么说。可是什么时候跟他说呢?现在打电话搞得好像这大半年什么都没干在这儿等着立冬见他一面似的,提前一天?会不会耽误他的行程呢?要不要约下次见面的时间呢?西风正在办公室踱着步,一个年轻人站在门外敲门,这是这个城市为数不多的年轻人,不对,这个崭新的团队应该是这个城市为数不多的年轻人。

    说他们年轻也着实有点客气,平均年龄应该也有二十八九了,大多都是出去上大学工作过的,自觉见了点儿市面,要把大城市的技术和理念带回小城市,他们并不知道城市文化背景、人文理念、甚至城市历史对于城市发展都是有影响,所以不同城市的发展方针其实大不相同,少数背景相似的城市可以互相借鉴,但照搬绝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这个城市最大的新闻讯息集散地就是整个城市唯一的广场,广场上有一个将近20米的报刊墙,所谓报刊墙也只贴了几份报纸,这个城市没有报社,报纸是从原城发过来的,大多数时候报纸到达这里上午都快过完了,有的时候天气因素导致的交通问题,报纸第二天才到,已经没有几件事算新闻。

    报刊墙有四分之一被中学占据,学校成绩放榜直接放到这里,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的教育,从幼儿园到高中,这个城市绝不会让任何一个选择困难症做出选择,所有这里成长起来的孩子都是校友。

    报刊墙的另一个四分之一贴着新新旧旧的讣告和喜事,但这里真正的讯息网与这报刊墙关联并不大,天蒙蒙黑的时候,各家各户的大人吃完饭就带着孩子出来遛弯,目的地基本就是这个小广场,广场的东南角是可以寄放小孩的英语角,除去在英语角摸鱼的小孩和盯着孩子练英语的大人外的广场,才是这个城市真正的讯息网,当然,内容多是柴米油盐和家长里短,而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想要带领这个城市走进讯息时代的领头羊。

    西风让年轻人进来,小孟是这个几个年轻人里最大的,在一线城市漂泊了几年决定把一线城市的经验带回这里,现实很残酷,他要带回来的经验需要大量的钱去购买设备,而这些设备并不是这个项目的预算可以承担的了的范畴,无奈只能从原城这个不繁华的3线省会购买了一些年迈的机器,这些机器使用上是没什么问题,只是大多都丢胳膊少腿,这个小孟态度倒是很阳光,能补齐的设备就慢慢从网上找,补不了的,比如一些机器的话筒架断裂无法固定话筒,他就把话筒线换成长的,变成手持,诸如此类,见招拆招,脑子倒是很活泛的。

    小孟有个新闻人的梦,就现在的条件而言在西风眼里,这个梦无疑是要失败的,她并不觉得这个暮气沉沉的城市可以给他施展的天空,他要么面对现实,适应这个城市的节奏,踏实的做个凡人,要么就回到大城市和其他年轻人厮杀,搏一席之地,实现自己的价值,最终发现自己也没什么价值,想到这里,西风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窗外,任由小孟自说自话的鼓捣着器材,不厌其烦的拿着一个脱皮漏出金属色的云台,一个脚架一个脚架的尝试。

    “你那个是四维云台,它配套的脚架这儿应该没有,这些很多都是灯架,脚架大多都是以前老款的死云台”西风看着窗外,表情故作轻松慵懒。大学时期西风也是有信念感的想做一个真正的新闻人,她曾想当战地记者,而现在她叫自己媒体人。

    小孟笑着说“我知道西风姐,我是想找个合适脚架试试能不能改装成四维云台,我在短视频网站上看见一个大佬直接用镝灯灯架改的,我看有好多镝灯架是坏的,想试试。”

    西风一声叹息,“你这么弄我什么时候回得去啊”语气中没有埋怨,更多的是无奈,西风紧握着暖气,把头搭在窗台上。

    小孟低着头憨笑,“不好意思姐,耽误您事儿了,原城电视台这么肯帮我们,提前一个多月就派您来帮助我们,很多专业上的事儿还得麻烦您呢,在这儿有什么不习惯的事儿都跟我说我给您解决。”

    “其实你专业上应该比我强,一线城市的二线团队应该都比我有经验啊,更何况你还是在一线团队,我几乎只有三线城市的工作经验,虽然是省台,但是技术跨度和工作节奏可差的很远的”西风头没有离开被暖气烤的温热的窗台,只是用脑门儿抵着窗台转过脸来看着小孟,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

    小孟的语气从之前的谦卑甚至带点谄媚变的冷静理性了很多“关注度”,小孟放下手里的不成器的架子,抬头看着西风“有省台的关注,我们就有希望得到更多的物质资源,我们的小电视台也会把我做的项目当作重点项目来看,年龄还是带给我一些智慧的,所以还得麻烦您多呆段时间,所有人觉得道阻且长,才好一鸣惊人啊。”

    西风挑了挑眉,抿嘴笑着点点头,但上扬的弧度好像又没在笑,把头默默的转向窗外“我期待你的一鸣惊人哦”西风的表情又回归平静,心里却觉得这场“流放”好像有点意思了。

    立冬的前一天,西风给卡戎拨去了电话,最终他还是决定冒着打乱他计划的风险临时通知他,这个小城市离原城只有2个小时的车程,这个时间通知他,可能他已经在去原城的路上,或者已经在原城,约会大概率…应该会…如约而至吧。

    心里彩排了无数趟的西风听着手机的忙音,眼神从忐忑、充满期待到疑惑、失望,一个曾经给她带来汹涌恐惧的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牵动了她太多情绪,“你拨打的号码是空号”一次次的在听筒中响起,顿一下之后是情绪异常稳定没有任何语调的忙音“嘟—嘟—嘟—嘟—”,西风的骄傲只允许自己打过去3次,事不过三是一直以来让她克制着自己对所有事情的执着,第四次欣赏忙音的旋律之后,西风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和忙音一样情绪稳定。

    她一开始做了很多猜测,这些猜测和第四次拨打电话一样在鞭笞着西风高傲的自尊心,她叫停了所有替卡戎开脱的臆想,就这样面无表情的在办公室坐到可以算是加班的时间,电脑里播着之前做过的往期采访,播放完整张列表之后,西风把电脑关好,把工作用品送回给她安排的酒店,刚要出门想用最愚蠢的方式找个酒吧排解表面上看对她来说无关痛痒的爽约,手机却突然响了。

    响了两声之后就停的铃声,紧跟着一个短信的铃声,西风关上门,回到酒店的衣柜前,把钱包放在电视柜上,拿出刚刚换下的衣服,从兜里掏出手机,一个陌生号码的未接和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西风的眼神中仿佛有一种送了一口气的感觉。

    “我的工作出了点问题,明天没有办法赴约,不好意思。”有交代的爽约让西风的心情松了一口气,毕竟这其中的情绪波澜困扰了西风,虽然没有办法赴约,但自己并不想傻子一样被忘记,也算是让西风的忐忑找到一个出口。

    “无妨,我也在外地出差。”

    “我换了手机号,你回了原城联系我,我有个事儿想请你帮个忙,现在还在加班,回原城后聊。”

    得到了交代的西风的心情没有愉悦起来,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让她很不适,卡戎陌生的语气和注销的电话仿佛还是在烦扰着她,那种初次见面时的阴森和恐惧感,好像一点点的又蔓延回来,除了那个童年,西风对卡戎一无所知。

    他说他不是医生,那么他是做什么的?

    他和那个死者在原生家庭互助会认识,那个互助会应该在都城,他为什么会跑到原城?

    在他的描述中,他并没有到值得赶往异地参加葬礼的程度,更不要说伸张正义了。

    他还买了那具尸体,买卖尸体是合法的吗?

    他要尸体干什么呢?

    尸体最终去了哪里呢?

    这短暂的对话消耗了6分钟交流时间和20分钟的费解时间,面对一个一团糟的大脑,西风还是决定去喝一杯,只是这次她选择带上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