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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的浪漫(第十八章)

    节后,朱希希如约去丙晟经纪公司,和袁俪说好了下午在丙晟门口碰面,结果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她的人影。朱希希正要给袁俪打电话,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电话那头的袁俪气急败坏,“拍片现场出了事故,我得亲自过去处理!”她说,“我都跟顾总约好了,你先去吧!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看时间再说!”说完便急匆匆地挂了电话。

    朱希希来到丙晟经纪公司,由前台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把她带到了董事长办公室。

    “您先等一会儿吧!”工作人员说,“顾总他刚刚离开,这会儿正在开会。”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朱希希起初坐在沙发上发着呆,后来她拿出手机心不在焉地翻看着,丝毫不知道此刻在另一个房间里,有一双眼睛正在通过摄像头在监视器上注视着她、观察着她。慢慢地,她开始感到焦躁,但是转念一想,自己本来就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准时出现,因此没什么可抱怨的,还是应该耐心等待。

    就在此时,门被轻轻地推开,一位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总算有了人,朱希希赶忙起身打招呼,“您是,顾总?”她问。

    男士点点头。

    “顾总您好!”朱希希说,“我是朱希希。”

    顾卫鑫示意朱希希坐下,自己则坐在她斜对面的沙发上。

    朱希希微笑着打量着对方。顾卫鑫的年龄看上去50多岁的样子,体态微胖,梳得光亮的头发一丝不乱。他的面容气质和穿着有种莫名的格格不入,朱希希知道,这是金钱与品位的落差造成的。

    顾卫鑫调整了一下坐姿,那神态似乎是在说“好了,请开始你的推销吧!”朱希希见状,于是开口说“我们公司有部影视剧正在拍摄,不知顾总有没有兴趣投资?”

    顾卫鑫微微点了点头,却并不接话。

    “哦,这是项目的资料!”朱希希说着,把一份资料递给了顾卫鑫,顾卫鑫转手放在了旁边的茶桌上。

    朱希希见他并未立即翻阅,于是继续介绍,“这部剧已经拍摄了三分一的内容,因为最大的投资方中途撤资,所以不得不暂时停拍。目前正在洽谈新的投资方,所以袁俪介绍我来找您。”

    “你跟她是什么关系?”顾卫鑫漫不经心地问。

    “袁俪是我大学同学。”朱希希说。

    “听说剧本是你写的。”顾卫鑫说。

    “是的。”朱希希说。

    “你的形象还是不错的。”顾卫鑫说。

    朱希希的内心由于感到意外而波动了一下,她不明白顾卫鑫说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

    “你知道,每天都有很多人都找我资助他们的。”顾卫鑫说。

    “哦,当然。”朱希希迟疑着,“我们这部剧......”

    “我也不是每个人都帮。”顾卫鑫自顾自地说着。

    “那当然。”朱希希笑着说,“这部剧有很好的市场前景,我们对于片子的质量要求非常高。我们对于投资方、对观众、对工作人员都抱着非常负责任的态度搞创作,我们......”

    “我也不是每个人都帮,”顾卫鑫不紧不慢地重复着,“如果是我自己的人那就不一样了。”

    朱希希困惑地看着顾卫鑫。

    “我的人那就不止是帮忙了,我会帮助你成功。”顾卫鑫说,“什么事情都会很容易。”他的语速很慢很慢。

    虽然朱希希还没有确切地明白顾卫鑫话中的含义,一股鄙夷的感觉却悄悄地涌上心头。

    朱希希不由地“啊......”了一声。

    “成为我的人,这些事情都是小事情。”顾卫鑫又说。

    “顾总是成功人士,还会开这种玩笑!”虽然朱希希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语气中还是禁不住透着些许冰冷和生硬。

    “我也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看上的,”顾卫鑫的眼睛一直看着别处,“我看你气质还不错。”

    在朱希希看来,此时的顾卫鑫就像在梦游,不停地和他自己说着话。她的脑子有点乱,遇到这种人对于朱希希来说还是第一次!此刻她内心的震惊盖过了所有其他该有的情绪,让她无从反应!她无法做出她自认为的得体、机智的应对——她只是隐隐地意识到,自己任何的不友好举动都有可能对袁俪造成误伤。

    顾卫鑫指了指自己的脸庞,“来,亲一下!”他说。

    一股热血上头,朱希希的内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就在她压抑着拍案而起、愤而离去的情绪不知所措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仿佛将凝固的、令人窒息的空气炸开了一条裂口,给了朱希希喘息的空间。

    “哎!你在哪儿?谈得怎么样?”袁俪在电话里问。

    听到袁俪的声音,朱希希紧绷着的心头突然瘫软了下来。“啊!我、我这就过去!”她条件反射般地说着,并随之挂断了电话,“顾总,我、我我还有事,我先走了!”朱希希边说边站了起来。

    顾卫鑫也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感到意外,但他仍然执着地含糊说着“亲一下、亲一下再走嘛!”

    朱希希顾不得再说些什么,慌忙中夺门而逃。

    坐在车上,朱希希长吁一口气,双手颤抖着拨通了袁俪的电话。

    “你在哪儿?怎么神经兮兮的。”袁俪说,“早出来了吧!”

    “是啊。”朱希希含混地说着。

    “我这边也刚忙完。”袁俪说,“朋友把房车给我送来了,明天没事的话我们去你定点的那家房车工坊吧!检一下车况!”

    朱希希和袁俪来到一家汽修工坊,把车交给工作人员,然后去休息区喝茶等待。

    “昨天什么情况?到底谈得怎么样?”袁俪问朱希希。

    “还行。”朱希希敷衍着说。

    “有戏?”袁俪问。

    “没戏。”朱希希说。

    “一步步来!哪有一次谈成的!”袁俪说,“这位顾总,以前是搞房地产的!有魄力、有眼光,总能站在风口上抓住时代的机遇!房地产、艺人经纪,现在又把眼光对准了影视投资,厉害!”

    朱希希正喝着茶,刚咽下去的一口水差点没呛着,一阵烦躁涌上心头。她扭头向落地窗外看去,这时一辆快速行驶的机车停在了她们面前,一个身材苗条的姑娘把头盔取下,长发随即飘散到肩头,一条大长腿从车上跨了下来。朱希希笑了笑,冲她招了招手。

    “走!去和老板打声招呼!”朱希希跟袁俪说。

    “呵!挺飒呀!美女!”袁俪不等朱希希介绍,见到机车女就嚷嚷。

    “大雄,这家店的老板!”朱希希介绍,“我朋友,袁俪。”

    “袁姐好!”大雄微笑着说。

    袁俪疑惑着点点头,打量着大雄,“听希希说起过你!没想到你人有这么好看!还骑机车!下过赛道吗,你?”

    “人家专业的,车龄都十年了。”朱希希说。

    “哎呦!厉害啦!什么时候带姐姐玩玩呗!”袁俪嚷嚷着。

    “没问题!袁姐!”大雄说。

    “哎我说,你这形象可以上杂志拍大片了。”袁俪说。

    “人家在网上挺火的,比你们杂志上明星的粉丝还要多。”朱希希说。

    “我没关注过机车圈!姐们儿!你这生活可潇洒了!这店是你一个人的?”袁俪的神情充满了艳羡。

    “和两个姐妹合开的,平时主要是我在这里守着。”大雄说,“别站着了,过来喝茶!”

    “大雄......”袁俪还是没能忍住,于是边走边问,“现在流行女人起男人的名字吗?象爷啊、哥呀之类的?”

    大雄笑了笑,“网名,姐姐。女性在机车圈稀有,不想太张扬。”

    “女生配机车,不就是要肤白貌美大长腿,为了出名才摆在车上拍美照吗?”袁俪大声地说,“你还不想张扬?”

    “你说的那是机车模特!”朱希希说,“人家是真正的热爱,是真正的骑士!”

    大雄笑着点头,把朱希希和袁俪请回到座位。

    她给朱希希和袁俪添了茶水,“真正的骑手不分男女,跨上车的那一刻是没有性别的。”大雄说。

    “传说中的女骑?”袁俪兴致勃勃地问,“肉包铁它不危险吗?”

    大雄咯咯笑起来。

    “她经常带伤的!”朱希希说。

    “经历了无数次摔车!”大雄说。

    “那你为什么喜欢机车?你喜欢它什么?”袁俪问。

    “喜欢轰鸣阵阵、风驰电掣!喜欢做我不敢做的、不敢想的......”大雄说,“当风吹在脸上,一切都值了!”

    “刺激!”袁俪说,“妹妹你是我偶像!”

    “我这不算什么,顶多是下下赛道。”大雄说,“有个女骑手叫李春辉,重机骑行三个月,从南京到荷兰的阿姆斯特丹,42000公里经过25个国家,横穿欧亚大陆!”

    袁俪和朱希希相视咂舌。

    “新蜂女子车队听说过吗?”大雄问。

    看到两人摇头,大雄于是继续说,“队长李鹤带领车队与男性同场竞技,挑战环塔赛段!穿越艾丁湖戈壁滩,库木塔格沙漠,都是我偶像!”

    “太酷了!竟然和男人一样铁血!”袁俪叹到,“你们也飙车炸街吗?”

    “姐妹!你电影看多了吧!”朱希希嗔笑着说。

    “当然不会!”大雄也笑起来,“女骑宣言:不超速不炸街,不摆拍不嘚瑟!”

    “我明白了!”袁俪使劲地点点头,“你们真的是骑手!妹妹!你必须得带姐姐体验一下!”

    “没问题!”大雄说,“希希姐也喜欢,带你们玩玩。”

    “什么时候?”袁俪问。

    “就现在吧!”大雄说。

    朱希希和袁俪呆呆地在场地边看着跑道上疾驰而过的摩托车。

    “我第一次感觉骑行服和皮靴比高跟鞋更美!”袁俪说,“青春真是个好东西......”

    “没想到你这么有号召力!”朱希希对大雄说,“竟然可以召集到这么多女骑手!”

    “平时大家都是没事就过来了,就算周末不约她们也出来练车的。”大雄说。

    大雄叫上另一位骑友,她们带着朱希希和袁俪在跑道上兜了几圈,然后女骑士们就开始了花样表演——双手大撒把、提车头、绕8字,竟然还有压弯磨膝!

    “如果再回到青春年少时,我也要这么活!”袁俪说,“要恣意潇洒!要激情飞扬!”

    “姐姐,现在也不晚!”一个长相可爱的短发骑手说。

    “你姐姐我都奔四了。”袁俪说,“激情不起来了。”

    “听说过黄炎贞吗?七十多岁的时候克服高原反应,骑着大哈雷走XZ穿沙漠,完成了人生梦想。”短发骑手说着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递到袁俪面前。

    照片上,一位银灰色短发女士身穿黑色机车皮衣,脚蹬机车皮靴,带着复古圆框墨镜,一条腿正飞跨在一辆黑色哈雷摩托车上,脖子上凸出的强而有力的肌肉线条似乎在宣扬着对于理想永不妥协的态度。透过她那有型有款的矫健身姿,你甚至能感受到她那平坦紧致的小腹上有着纵壑有力的马甲线......

    袁俪的计划终于实现了!

    潘迎和安文神奇地下定了决心,四个女人驾驶着一辆C型房车,在国庆假期开启了房车加露营的旅游方式。她们放下了对家庭、对事业的焦虑和琐事,心情就像高速公路一般平坦开阔!

    袁俪、朱希希和安文、潘迎两两作伴轮流开车,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和热闹,只有放下疲惫的平静与沉默。

    沿途经历了堵车、房车营地断水断电的问题和烦恼,但是生活中哪里没有烦恼呢?对于她们四人来说,这些根本就不是问题。出乎意料地,没有人抱怨和愤恨,每个人都只想平平静静地安住在当下。

    她们也在营地认识了一些朋友,其中有一对老夫妻,自从退了休买了房车,至今已经在外旅居了四年。妻子对丈夫有着深深的爱慕和依恋,丈夫对妻子有着无尽的欣赏和宠溺,两人在营地烧水泡茶、开火做饭,饭后又携手散步、观落日余晖。“这是什么神仙夫妻!”潘迎叹到,“一定是前世修来的。”

    她们还在路上遇到了一辆超大型房车,后仓装载了跑车。袁俪伸出一只手来,冲驾驶仓挥手并竖起大拇指,朱希希则会心一笑。

    她们还逛了夜晚的汽车集市。这里不需要什么店铺,打开后备箱、支起桌子就是一个小摊位。一串彩灯、一块帆布招牌,或者几个气球、一块小黑板,就做足了氛围感。贩卖的不仅有车主的手作,还有手冲咖啡、自制蛋糕以及酒水。

    “三轮车不给摆摊,换成四轮就给摆了?公平吗?”安文说。

    “当代年轻人的社交创业方式吧!”袁俪说。

    “是社交创业还是被卷创业?”朱希希说。

    “快来快来!帮我看看哪个包好看!”潘迎在一个“包治得掂”的车尾厢投入地翻来翻去,旁边那个用大大的毛笔字写着“续命”的牌子让人忍俊不禁。

    汽车集市的车主都颇为年轻,其自身穿着及摊位装饰也都颇具个性。大大小小的招牌标语异常吸睛——“恋爱哪有冰粉甜”、“提拉米叔”、“负二代的摊”、“百因必有果,下个富婆就是我”,让人看了会忍不住会心一笑。

    据卖咖啡的姑娘说,集市有很多类型——有自发的,有商业机构组织的,有类似于咖啡、面包、鲜花、古风等主题集市,也有组建车队的专业流动集市——创业旅游两不误!

    “还有豪车集市呢!”姑娘说,“超跑卖咖啡、路虎摆泡面,只是看着就养眼!”

    朱希希还特别了解了一番摊主的身份,有灵活就业者、有经营商铺者、也有全职练摊者,当然也有纯粹为了好玩的体验者,形色各异的人们有着千差万别的喜好和故事,组成了千姿百态的人间烟火。

    朱希希看看不远处的广场,那里正歌舞升平......

    回到营地,朱希希看时间还早,于是打开了电脑查看很久没有登录过的邮箱。一封陌生地址的邮件顿时引起了她的注意,打开来看,是一家影视投资基金公司发来的面谈邀请。朱希希内心涌起一阵狂喜!发出去了那么多的项目介绍和商业计划书,始终都是石沉大海,现在终于收到一封回复!这还要感谢创办了学堂的钱院长,是他教会了创业者们如何撰写商业计划书、项目说明书,教会了她如何寻找投资渠道。看看邮件的接收日期,是假期前发来的,朱希希不免有些懊恼,怪自己没有天天查看邮箱的习惯。现在,朱希希只想赶紧回去,准备接下来的面谈!

    是的,假期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