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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正义与邪恶

    “鸮魔毫无疑问是邪恶至极的生物。”黑袍清点检查着骑士们从镇民那收集来的各种材料,站在一旁的劳伦特则默背它们的名字——淡黄色的牛脂蜡烛、红色的矿粉颜料、斑斓的花蛤壳以及教堂里的白银器具。

    “这些东西真得可以对付那只……”

    “鸮魔。”黑袍点了点头,将其中一根蜡烛递给劳伦特,“蜡烛在黑暗中带来火和光,红色的颜料来自大地最深处,可以代替鲜血提供灵魂与生命力,花蛤壳则是大海的残蜕,是死生世界的花瓣,足以遏制邪恶的蔓延。”

    “白银则带着冕主的荣光,”关于这一点,劳伦特还是在经文里读过的,“用它铸成的圣钉可以消灭黑暗中的一切异类。”

    “白银确有独到而强大的力量。”黑袍不置可否地笑着,“我们需要把它们熔融后,镀到刀剑的表面。”

    劳伦特又看了眼酒馆门口,等待着骑士马哈和镇长达维把目击证人带来,“继续说吧,黑袍阁下,鸮魔是一个邪恶至极的生物……”

    “鸮魔是一个邪恶至极的生物。”黑袍又强调了一次,她专门提醒道,“我尊敬的大人,您有没有听过‘耳边一声报丧,眠者不见明日’?当然,那是属于‘告死’索罗门的俚语,但在更久远之前,它先是鸮鸟的东西。”

    “鸮鸟?指的是那种猫头鸟吗?”劳伦特想起了那种生物,“我只在书上看到过,明明是鸟,长着翅膀会飞行,头部看起来却像猫……我记得,它们只在夜间出没。”

    “没错,大人,您虽然年轻但见识却很渊博,这是一件好事。”黑袍补充道,“鸮鸟又名猫头鹰、猫王雕或逐魂之鸟,它们趁夜色而起飞,洞彻幽暗、无声疾袭,扑食鼠类、小鸟还有毒蛇。自然,它们多出没在往北的平原或丘陵,在赤峡领一带则早已绝迹。”

    在看到那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笑颜后,劳伦特对黑袍的夸奖便升起了怪异的不适感,“那句俚语和鸮鸟的关系是?”

    “鸮的叫声如同哀鸣,具有不祥的力量。”黑袍解释道,“故而人们也叫它——报丧鸟。”她顿了一下,又说道,“还有人宣称,鸮鸟的双眼可以看到他人临死的未来,如果它对着谁发出了鸣叫,就说明那人离死不远。”

    “这么说,鸮魔是由鸮变成的人?”劳伦特刨根问底着,脑海中对于鸮鸟的印象则开始和达维的陈述重叠起来。

    “有些故事说是如此。”黑袍神秘一笑,“但另一些故事却是完全反过来的,它们说,鸮魔是由人变成的鸮。”她娓娓道来,“害羞的红发姑娘独自一人步入森林深处,可恶的山贼强暴并活活吊死了她,不久人们就在树梢上发现,山贼那开膛破肚的惨状;纯洁的波法莉亚公主遭到了猎人的强迫,他掐死了她,还把冷冰冰的尸体藏在了小屋梁上,很快那猎人便发了疯,他向国王告发自己,只为躲进无窗的地牢;冷血的比尔强娶了一位修道院里的少女,更在新婚当晚把她砌进高塔的墙里,正如他的前几任妻子那样,可惜他没有注意到头顶高悬的圆月,死去的人儿天还未亮就爬了出来,不少幸存者发誓他们都看见了比尔从高塔上摔下来,而凶手毫无疑问是那只伏在塔外、哀嚎不止的怪物……总而言之,一个处女在失去贞洁后惨遭杀害,她的遗体若不能得到妥善的处理,被置于空处直到第一次圆月,自然中懵懂的精灵、大气中游离的意志、以太中强大的日月灵气等等等等,便会借由死者带有瑕疵但尚且完整的身躯实现重生,得以用另一副形象再次行走在生者的世界。”

    “……那些可怜的少女变成鸮魔,在死后对凶手完成了复仇。”这是劳伦特的理解。

    “不。”黑袍严肃地否定着,“鸮魔是邪恶的生物。”她第三次提到这点,“它们不是为了复仇而展开的杀戮,不如说它们根本不在乎爪子底下抓着的人到底是否无辜。在山贼的尸体被发现前,有另一对父女消失在了林中;猎人最后被当众审判并吊死,鬼魅却前后拐走了整整七个幼童;高塔上的怪物在扔下自己的丈夫后,更是一手铸就了臭名昭著的托尔维普大屠杀。大人,请务必把我的忠告牢牢记在心上——鸮魔是一种邪恶至极的生物,它们残忍又狡猾。”

    ‘鸮魔是一种邪恶至极的生物,’劳伦特看着黑袍认真的神情,暗暗念道,‘它们残忍又狡猾。’

    恰在此时,马哈终于回来了,达维则落后几步,陪着一个农夫和一个妇人,那妇人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尚在襁褓里的孩子。

    “大人!”妇人一见劳伦特便双膝跪下,嚎啕大哭着情愿道,“求求您一定要为我们伸展正义!杀死那该死的恶魔!为我丈夫报仇雪恨啊!”

    劳伦特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达维,后者小心翼翼地搀扶起跪倒的妇人,“大人,她是波特……也就是那位死去的守夜人的妻子。”

    那妇人起身后又想要扑上来,乔吉一把拦下了对方,“请注意分寸,这位夫人。”

    妇人却不管不顾地哭闹,伸出的双臂捧着自己的孩子,“大人!请您看看他吧!这个可怜的孩子已然没有了父亲!”

    劳伦特示意乔吉不用紧张,亲自上前抱过了婴儿,入手的分量稍重于他那早产的小弟,皱巴巴的脸蛋倒是如出一辙,‘可怜的孩子,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残酷而不遂人意,但我依旧祝福你平安长大、健康笃信。’

    “夫人,我能理解您心中的悲痛。”劳伦特把婴儿还给妇人,平静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与力量,“但现在对于您来说,更重要的难道不是照顾好您丈夫留在这世上最后的珍宝——这个可爱而脆弱的孩子?”他从马哈手上接过了钱袋,转身交给妇人,“拿着这笔钱和孩子回去好好过活,至于那头怪物就交给我和我麾下的骑士们,冕主在上,正义必将战胜邪恶。”

    在达维的帮腔下,劳伦特终是安抚好妇人。目送着她的离开,劳伦特便又问向了剩下的那个农夫,“你就是那个目击证人?”

    “是的,大人。”憔悴至极的农夫带着憔悴至极的声音,恐惧与惶恐埋在他的眼中,却不是针对身前的人们,“我在那晚和波特一同守夜,那头东西却突然出现,它实在是太快了!像一阵风一样……请相信我,大人,我曾经试图伸出援手,但一切都太迟了……”

    劳伦特点了点头,却没有说些什么,在他的允许下,黑袍发问道,“我的朋友,你有看清那怪物的样貌吗?”

    农夫忙不提地回答道,“有的有的,大人。”他看着黑袍血红的眼瞳咽了咽唾沫,畏惧地把脑袋垂下,“那怪物身体长得像人,却有羽毛、爪子……”

    “你说的,我们已然知晓。”黑袍轻声细语地说着,似乎生怕吓死眼前的这只鹌鹑,“我问你,那怪物有无尾巴?”

    农夫下意识地答道,“有,它有一条尾巴,很长!”

    “看起来像是什么?蝎子尾?蛇尾?还是鱼尾?”

    “嗯……”农夫思考着,看起来不是很有把握的样子,“那尾巴上长着光滑的鳞片,又细又长的,应该是蛇的尾巴……但又有点不一样……”

    “哪不一样?”

    “尾巴的末端……对,尾巴的末端是扁平的、是圆圆的。”

    “你确定?”

    农夫沉默了下,又有些迟疑起来,“我也记不清了……”

    “可以了,多谢你的帮助,我的朋友。”

    胆小的农夫也走了,劳伦特直接问道,“如何?有什么新发现?”

    “细长,有鳞片,末端是扁平的圆形,那大抵是海蛇的尾巴。”黑袍若有所思,“鸮魔会因为异变的环境不同而长出不同的尾部,悬空者的尾部不会发育,太阳常照的地方长出蝎尾与毒素,阴暗与潮湿则催生类蛇的鳞尾,浸没在水里的要么像是某些蟾蜍那样短小无鳞,要么像是鱼儿那样肥大带鳍……而鸮魔一般都不会离开它异变的场所,那里之于它而言就如同母体之于胎儿……这只鸮魔的巢穴应该在海边的悬崖或礁峰,最好还有深邃的洞窟。”

    “是那里吗?!”达维惊呼道。

    “看来我们的镇长已有答案。”乔吉不羁地笑着。

    “是的,大人,那里叫螺角洞,临海潮湿而深邃幽暗,只是有另一件事情,我不知是否有关……”

    “但说无妨。”

    “镇上渔夫阿斯托的女儿在三个月前失踪了,事先有镇民看见,她孤身一人往螺角洞的方向走去。”

    “……那女孩叫什么?”

    “索菲亚·阿斯托。”

    “可有婚配或恋人?”

    “据我所知是没有的。”

    “往日的为人又如何?”

    “人美心善、乖巧懂事……大人,您为何要问这些?”

    “无事,镇长,无事。”劳伦特叹了口气,闭上双眼揉起鼻梁,‘除恶务尽,劳伦特……除恶务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