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暑假旅行
这个暑假刚刚开始的那几天，潮湿的天气还让孩子们有些静不下心来，但那份潮湿在第三天就被随之而来的高温所吞没了，天气预报也说明将来的两周几乎都是大晴天，虽然气象是多变的，但是这个好消息无疑会让人的心情变好。孩子们也开始逐渐意识到这是个带着泡沫和足球的夏天。
“你知道吗？我上次也来过这里”，左边骑在白色旅行自行车上的男孩对着后面的男孩如此说道，他的背上背着一个灰色的双肩背包，佟鱼荔骑着深蓝色的公路自行车跟在他的身后，他的白短袖上是一只蓝色的富有艺术风格的蝴蝶，蝴蝶像是直接由颜料浇出来的。佟鱼荔看着他的后背说道：
“你出发之前不是说过一次了吗？”，空听笑了笑，然后稍微扭过脑袋说道：
“嘿嘿，这就叫做找话题啊”
“其实我不太明白，你说为什么啊？”
“什么为什么？在我面前还有您不懂的东西？”，空听瞪大了眼睛。
“哈哈哈哈，你说像你刚刚说的这样的事明明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啊，学习成才也好，留名千古也好，都与这些事情无关，可是我敢打赌那些已经死去而且还留下名字的人绝对也会做这些事情，无论是在成名前还是在成名后”
“啊？你是故意为难我是不是啊，还有你每天都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干什么？”，空听又瞪大了眼睛，声音都提高了很多分贝。
“只是单纯想不通而已，我看了那么多书，多少都得有点疑惑吧？”
“嗯......这个问题啊，我个人认为你开学后去问老师，或者等阿姨回家后你直接去问她，至于现在，我们需要关注的是......”
“别岔开话题啊”
空听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说道：
“......怪不得你没有什么朋友，死脑经”
“额......那我就说说我的理解啊”
“行吧，反正我也很闲”
“我个人认为啊，这些事情其实是有意义的，只是我想的意义和做了这些事情获得的东西不一样，所以我才会觉得没有意义和浪费时间”
空听低着脑袋，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忍不住的笑意马上就要从眼睛里蹦出来一样。
“你觉得呢？”
“我觉得吧，哈哈哈哈哈......”
“额......”，佟鱼荔有些摸不着头脑。
空听止住笑声，表情里带着些生气地说道：
“你就是想拿我寻开心是不是？”
“没有啊”
“不行，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暴击，中午请我吃雪糕吧”
“好，还是抹茶味的是吧？”
“不，今天吃菠萝味的”
男孩们在凌晨出发，那个时候天还没怎么亮，路灯还是照明的主力军。现在他们头顶的天空已经被照亮了大半，深蓝色的天空中夹着几分金黄，对于这座处于二线以下的城市来说，清晨的城市还处于休眠时期，车辆不多行人很少，男孩们骑着自行车一前一后，一边笑着一边聊着一会过去之后要做些什么。他们很快就骑出了他们居住的地方，这是他们早在暑假开始前就计划好的一次旅行——男孩们决定一起骑着车去门左市玩两天，空听家在那边也有分店，男孩们计划这两天就住在这边。当佟鱼荔抱着会被责怪的想法去征求父母意见的时候，男人虽然看上去不太高兴，但还是同意了。
“哦，期末考试的成绩昨天晚上出来了”，佟鱼荔抬起脑袋望了眼远处的天空。
“诶，那成绩单呢？”
“好像是开学了才会发给我们，现在成绩会挨个在家长群里发给家长”
“真狠啊......”，空听咂咂嘴，前面迎面驶来一辆黄色的轿车。
“哈哈哈......”，轿车的声音盖住了男孩们的笑声。
“谁跟你说的？”，迎面来的风将空听额头的头发吹气。
“爸爸”
“叔叔是初中部的教导主任吧？怎么知道小学生成绩的？”
“不是知道学生成绩，而是这段时间因为一些缘故暂时不发实体成绩单，这个事情初中部和小学部是一样的啊”
“原来如此”，车辆开始渐渐变多了，男孩们离驶出城区还要一段时间，他们往马路一边靠了靠，同时放慢了速度。空听忽然开口道：
“真好啊，教导主任这个职业”
“哪里好？”，佟鱼荔眨眨眼睛。
“啥都不干就可以拿钱啊”
“哈哈哈，你在痴心妄想些什么啊，既然它是一种职业，那么必然就有需要它，非它不可来做的事”
“可是我没看见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干什么事情啊，无非就是在学校里走来走去瞎指挥，还是说其实只是我看不见，又或者只有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很闲？”，空听一只手脱离把手做了个像是指挥一样的动作挥了挥手。
“这个嘛，关系大概是这样的，教导主任管教师，教师管我们，所以我们才看不见吧，而且你想那么多学校活动，考试的试卷，安排，总不可能都是校长出面谋划的吧”，男孩们压过了一道减速带，车身抖动了几下恢复了平衡，佟鱼荔说话的声音也跟着晃动了两下。
“这个好像.....也对”，空听坐起身子，按响两下车铃，车身扭起弯来。佟鱼荔看向空听问道：
“那空听你以后想要做什么？”
空听回过神来，没有节奏的自行车也开始变得稳定下来。
“这个啊，我以后想要做个可以创造一些实在东西的人”，空听说着换了下挡，双脚的活动变得吃力了一些。
“比如呢？”
“比如设计师，发明家，工程师之类的”
“这样啊”
“那你呢？”，空听又换回来，猛地加速超过了佟鱼荔。
“没想好”
“哈？亏我这样说了一大堆，原来你是想要让我丢人对不对”，空听的车子慢了下来，佟鱼荔从他的后面跟了上来。
“没有哈哈哈哈哈”
男孩们很快就骑出了小城，外面的道路两边都是果园，远处还可以听到装着什么东西的重型卡车往这边行驶，两边的山里回荡着鸟鸣，他们的衣服被袭来的风掀起，衣服在男孩们的后背上浮动着，风吹得他们的脑袋凉飕飕的。公路上飘着一种古怪的味道，像是某个淘气的孩子将各种莫名奇妙不知姓名的饮料混在一起后浇到了某种植物上，然后这样那样的气味黏在花香里，和着夏天的风飘进游客们的鼻子里，气管里，还有肺里。
他们在骑了大约两个小时之后停在了某处的河边，在树荫下嬉笑打闹了几分钟之后又重新骑车上了公路。临近中午时男孩们来到了一家便利店，看店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虽然这两个孩子在使用热水的时候有些冒冒失失的差点将壶打碎，老人却并没有生气，笑着说让他们小心。当男孩们坐在门前吃泡面的时候，门前忽然又来了几个骑着电动车和摩托的人，他们还没有停稳车就大声地跟老人打着招呼，声音沿着公路两边有限延伸，压缩，他们看上去像是老人的熟人。
“鱼荔你骑过电动车吗？”，空听将泡面放到一边的空椅子上问道。
“没有”，老人在柜台前看着他们笑了笑也大声地回应，那几个人说着话大笑着走了进去，佟鱼荔回头看了一眼店里聊天的几个人，嘴巴里还嚼着泡面。他忽然问道：
“你说为啥这里会有家便利店啊？周围又没什么人”，
“谁知道”，空听将果汁放到了另一张椅子上。他将饮料吞下去之后接着说道：
“反正我是记得几年前就有了，只不过最近似乎翻新变大了一点”，他抬起脑袋看了眼屋檐，脖子上滑落了一滴汗水。
店里的几个人抬出张桌子围坐在一块，男孩回头发现他们坐在一起在打牌。
吃完泡面后，男孩们坐在便利店门前的台阶上看着对面的山，佟鱼荔抱怨汽水有些太冰了，握着瓶子的那只手都要被冻僵了。店里的老人和其它来客坐在一起一边吹着风扇一边打牌，他们眼前桌子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灰，里面还放着一些卫生纸还有什么糖果的外包装。
店里混着消毒液，香烟还有汽水以及辣椒的味道。
在便利店的旁边还有一个桌球室，男孩们上厕所的时候进去瞧过一眼，里面摆着三张台球桌，只有两个大学生模样的青年在靠里那张桌子上打台球。
“鱼荔，你喜欢打桌球吗？”
“嗯，了解过，但说实话没有太多兴趣”，他将吃完零食的袋子拿起走向旁边的垃圾箱，心里已经想着或许空听又会说“你为什么没有兴趣之类千篇一律的话，同时又思索着如何应答。
“这就奇怪了，你是不是只对看书有兴趣啊？”，佟鱼荔眨眨眼。
“是对这个世界感兴趣啊”，他拍拍手然后走回来。空听歪着脑袋眨眨眼睛问道：
“那你为啥对这些实在的东西不感兴趣呢？”
佟鱼荔楞了楞，踏上台阶的那只脚左右歪了歪，他稳住脚，然后看向空听，空听看着他的表情疑惑着眨了眨眼睛，刚刚打算开口的时候佟鱼荔却忽然笑了笑，接着他说道：
“你说的对”
然后佟鱼荔就拉着空听打了几分钟的桌球，因为都是第一次打的缘故，所以打的很笨拙，打出去的球不是软绵绵的就是会意外的飞出球桌。另一张桌子上其中一个打台球的人靠到球台上告诉男孩们应该怎样用杆，怎样打球。但即使是这样，男孩们也还是玩的很开心，而且到最后的时候他们也慢慢掌握了一些技巧，至少可以保证下次打的时候可以像模像样了。
当男孩离开便利店准备再次踏上旅途的时候，才刚过一点，阳光已经晒到了自行车上，橡胶车座摸上去就像装满了沸水的气球一样。男孩们用冷水擦了擦车，然后挪到阴影里等车身凉下来之后才重新骑车上路。湛蓝的天空里塞满了泡沫一样的云朵，刺目的阳光把它们穿透，让它们的白色变得透明。地面上的各种颜色也在男孩们的眼中变得炫目起来，空听会在车道上没有什么车辆的时候忽然大声地怪声喊叫，佟鱼荔一开始被身边的男孩吓了一跳，然后也模仿着他的模样大声地喊叫起来，他们的声音像被吹进了那片气球一样的炎热公路上，胀起来，将天空都顶出一个尖角。带着刚刚喝过汽水的快感，还有泡沫状的喜悦，他们的声音涌入山里，惊起虫鸣和鸟叫。
“诶，你早上那会儿说成绩出来了，那我考了多少啊？”，男孩白了他一眼然后说道：
“你不是说你有自信的吗？”，佟鱼荔的短袖似乎稍微有些宽大，胳膊肘下面是被风吹得折叠起来的衣服，背后的衣服折成一块缓慢飘动，像是白色的麦田里忽然吹起一阵风。
“我只是想要知道结果而已啊，自信我肯定是有的啊，但没有事实谁都害怕吧”，灰色短袖的男孩高声反驳，车子前进的轨道开始变得扭扭歪歪。
“我想啊，好像是......唔！”，佟鱼荔骑着的车子忽然爆出很大的声响，车身开始剧烈晃动起来，前面的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奇怪的响声，男孩将车头控制着不让车倒下，直到身后的大型卡车从旁边驶过之后才摇摇晃晃地停了下来，灰短袖的男孩停下来看了一眼他然后说道：
“先慢慢骑到前面的凉亭哪里去吧，没问题吧？”
“好”
男孩们将车子拖进了凉亭，佟鱼荔将车身放倒后检查起车身，车子的前轮内胎裂开了一道细长的弯弯曲曲的口子。佟鱼荔捏了捏轮胎之后将车子扶起来稍微试着骑了一下，轮胎和陶瓷地板碰撞着发出咯咯的声音，男孩在人行道上骑了一段距离之后又骑了回来，他将车子拖进凉亭放倒后坐到了凉亭的一边。空听问道：
“怎么办？”
前面的公路上驶过一辆银白色的轿车，前窗开着，驾驶座上的是一个戴着墨镜的中年男人。佟鱼荔靠在柱子上盯着那个男人远去，然后问道：
“你带手机了吗？”
“我就压根没有”，空听摊开双手。
“害，早知道就应该在之前的路上多歇一会给轮胎再浇点水”，白短袖的男孩站起来扶着立柱，他皱着眉。
“我觉得主要还是中午那会儿你把车子晾在大太阳底下的问题”
“我们放的时候可是阴凉地的说......现在气温应该有三十多快四十摄氏度了吧？”，灰色短袖的男孩挠了挠脑袋将背包取下来丢在一边。
“不知道，现在应该还是只能继续往前骑了吧？”，佟鱼荔收回手抱在胸前。
“再等一会啊，我的车胎估计也快要到极限了，而且你也累了吧?”，空听挠了挠小腿肚子。
“也是”，他的双手又垂下来。
“再说了车胎都爆了你要怎么骑过去啊？”，空听将脑袋靠到身后的立柱上。佟鱼荔反驳道：
“又不是不能骑”
“不要腿了吗？”
“那要不然在这边过夜？”，佟鱼荔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锋利，他坐下来。
“我有这样说吗？”，空听的声音又大了几分，他站起来。
“那要不然你还有更好的办法？”，白短袖男孩的语气又尖锐了几分。
“所以你这是在怨我吗？”，空听的语气变得有些不受控制，话音都在发抖。
“我又没这样说”，佟鱼荔别过脸不去看男孩。
“车胎爆了又不是我的错”，空听坐下来靠在立柱上的脑袋转了过去，他看着远处的山峰。
“那你不知道出门应该带个手机的吗？走丢了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今天车胎会爆啊？”
争吵的声音开始以凉亭地上的两辆自行车为中心旋转然后扩散开来，落到亭子上的麻雀刚刚站住脚就又被吓得飞走了，亭子后面的花坛里响起蝈蝈的叫声，它们高歌着为这场突然到来的闹剧配乐。当男孩们都吵到脸红脖子粗的时候，车道上忽然驶过了一辆噼啪作响的三轮车，伴随着破旧自行车特有的吵闹噪音，男孩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凉亭都像是要被掀飞起来。过了不知道多久之后，凉亭里才安静了下来。空听已经忘记自己为什么会停下来、什么时候停下来的了，他骑坐在这边的座凳上，脚掌摩擦着地面的瓷砖，眼睛盯着后面的花圃，围栏将花圃围成了一个六边形的形状，在花圃的后面种着一排有着粗大茎秆的某种植物，它们挡住视线，让人看不清后面的山。
其实这不能算是他的错，毕竟他的自行车和我的不一样，换我骑应该也是爆胎，刚刚公路上说不定还会从车子上摔下来。
空听正这样想着的时候，佟鱼荔忽然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
“不走吗？”
灰短袖的男孩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向白短袖的男孩。佟鱼荔看着灰短袖的男孩脸庞，发现他的脸颊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红了。空听拍了一下佟鱼荔的胳膊然后猛地站起来说道：
“走啊！还真在这过夜啊”
“你也知道，会感冒的，我衣服都没带，而且万一下雨呢？”
“嘿嘿，我带了，伞也是”
“怪不得你的包看上去够厚实，原来是有备而来啊”
男孩们说着将自行车抬起来扶出了凉亭，灰短袖的男孩转过脑袋看着白短袖的男孩说道：
“我们换着骑，这样就不会觉着累了”，佟鱼荔附和着说道：
“那行吧，一人骑一段路”
“得嘞，那就，我先骑吧？”
“还是用石头剪刀布决定来的公平一点吧，凭什么我的爱车要你先骑啊”，佟鱼荔将包背好。
“那好吧”
空听在喜悦的欢呼声里赢下了比赛。灰色短袖的男孩接过佟鱼荔的自行车后将车推到了公路边上，佟鱼荔骑上了空听的自行车。公路后面忽然驶过来一辆中型卡车，卡车在靠近男孩们的时候响起了车铃声，男孩们朝车头看去，在那阵车铃声之后跟着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鱼荔，小听”
车子缓缓停在男孩们旁边，里面的男人探出脑袋，他戴着一顶编制的草帽，黄色的草帽有些发白。
“刘叔”，空听看着男人笑着喊道，白色短袖的男孩将车子骑了过来问道：
“刘叔好”，男孩站在路边的瓷砖上，自行车车身和卡车平行，空听将车子抬到了旁边的瓷砖上。
“呦，小王八蛋们，车子坏了？”，男人笑了笑，右胳膊肘搭在车窗上。
“是啊刘叔，你有备胎吗？”空听问道。
“没有，而且哪怕有我也没法装啊”，男人白了空听一眼，空听向后挪了挪自行车。
“那你停下来干什么？”，男孩将车头摆到和佟鱼荔同一个方向，然后向前推了推。男人开口说道：
“......小听啊，我是啥？”
“刘叔啊”
“我是长辈，你就这么对待长辈的？这么跟长辈说话的？”，男人的表情变得有些严厉。
“额，我们从小不就是这样说话的吗？忽然这么严肃干什么？”，空听的声音小了很多，低着脑袋前后挪动着自行车。
“看样子我是惯坏你们了”，佟鱼荔将车子往前推了推，车身完全被卡车挡住了。他说：
“刘叔先别气啊，你说现在要怎么办啊？”
“这个啊，我觉得现在先将你们送回家去，然后你爷爷他......”，空听忽然打断男人的话说：
“不是啊刘叔，我们是要去旁边的市里去”
“门右市？”
男孩们点点头。
“去那边干什么？”
“去玩”
“呵，小混蛋们，既然想去市里，叫你爸爸过来接你们两个不就行了，还有鱼荔，你弟弟都快要出生了，不知道好好陪妈妈的吗？”
佟鱼荔垂下脑袋，松开一只握着自行车的手擦了擦车头上的灰尘，男孩涨红了脸。空听张着嘴还打算说些什么，男人摆摆手，拿出一根烟后说：
“好了好了，我马上就送你们过去，已经快三点了，至于自行车，先放到这里吧，这年头也没什么人会偷自行车，有锁吗？”
“没有”
“你们两个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反正就这样吧，去把车子藏好之后上车吧”，男人将烟放了回去，他拿起手机。
男孩们把车子藏到了花圃后面那片植物前面的地方，车子倒在地上，如果凑近就能发现被阴影遮盖着的单车。男人的卡车头里放着很多东西，车头的镜子上还挂着一个布制的护身符。空听拉开车门跳上车，男人看向他们问道：
“俩辆都放下了啊？”
“是”
男孩们挤在一个座位上，空听靠里面。车里充溢着烟味，清香的水果味，还有一些泡沫、纸箱子之类东西的味道。空听灰色的背包蹭着车座沙沙作响，佟鱼荔将背包抱在胸前，男人将手机丢到一边，一只手握住方向盘，车子晃动着发动了起来，轰隆轰隆的声音从车身里响起。
“你知道吗？我上次也来过这里”，左边骑在白色旅行自行车上的男孩对着后面的男孩如此说道，他的背上背着一个灰色的双肩背包，佟鱼荔骑着深蓝色的公路自行车跟在他的身后，他的白短袖上是一只蓝色的富有艺术风格的蝴蝶，蝴蝶像是直接由颜料浇出来的。佟鱼荔看着他的后背说道：
“你出发之前不是说过一次了吗？”，空听笑了笑，然后稍微扭过脑袋说道：
“嘿嘿，这就叫做找话题啊”
“其实我不太明白，你说为什么啊？”
“什么为什么？在我面前还有您不懂的东西？”，空听瞪大了眼睛。
“哈哈哈哈，你说像你刚刚说的这样的事明明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啊，学习成才也好，留名千古也好，都与这些事情无关，可是我敢打赌那些已经死去而且还留下名字的人绝对也会做这些事情，无论是在成名前还是在成名后”
“啊？你是故意为难我是不是啊，还有你每天都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干什么？”，空听又瞪大了眼睛，声音都提高了很多分贝。
“只是单纯想不通而已，我看了那么多书，多少都得有点疑惑吧？”
“嗯......这个问题啊，我个人认为你开学后去问老师，或者等阿姨回家后你直接去问她，至于现在，我们需要关注的是......”
“别岔开话题啊”
空听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说道：
“......怪不得你没有什么朋友，死脑经”
“额......那我就说说我的理解啊”
“行吧，反正我也很闲”
“我个人认为啊，这些事情其实是有意义的，只是我想的意义和做了这些事情获得的东西不一样，所以我才会觉得没有意义和浪费时间”
空听低着脑袋，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忍不住的笑意马上就要从眼睛里蹦出来一样。
“你觉得呢？”
“我觉得吧，哈哈哈哈哈......”
“额......”，佟鱼荔有些摸不着头脑。
空听止住笑声，表情里带着些生气地说道：
“你就是想拿我寻开心是不是？”
“没有啊”
“不行，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暴击，中午请我吃雪糕吧”
“好，还是抹茶味的是吧？”
“不，今天吃菠萝味的”
男孩们在凌晨出发，那个时候天还没怎么亮，路灯还是照明的主力军。现在他们头顶的天空已经被照亮了大半，深蓝色的天空中夹着几分金黄，对于这座处于二线以下的城市来说，清晨的城市还处于休眠时期，车辆不多行人很少，男孩们骑着自行车一前一后，一边笑着一边聊着一会过去之后要做些什么。他们很快就骑出了他们居住的地方，这是他们早在暑假开始前就计划好的一次旅行——男孩们决定一起骑着车去门左市玩两天，空听家在那边也有分店，男孩们计划这两天就住在这边。当佟鱼荔抱着会被责怪的想法去征求父母意见的时候，男人虽然看上去不太高兴，但还是同意了。
“哦，期末考试的成绩昨天晚上出来了”，佟鱼荔抬起脑袋望了眼远处的天空。
“诶，那成绩单呢？”
“好像是开学了才会发给我们，现在成绩会挨个在家长群里发给家长”
“真狠啊......”，空听咂咂嘴，前面迎面驶来一辆黄色的轿车。
“哈哈哈......”，轿车的声音盖住了男孩们的笑声。
“谁跟你说的？”，迎面来的风将空听额头的头发吹气。
“爸爸”
“叔叔是初中部的教导主任吧？怎么知道小学生成绩的？”
“不是知道学生成绩，而是这段时间因为一些缘故暂时不发实体成绩单，这个事情初中部和小学部是一样的啊”
“原来如此”，车辆开始渐渐变多了，男孩们离驶出城区还要一段时间，他们往马路一边靠了靠，同时放慢了速度。空听忽然开口道：
“真好啊，教导主任这个职业”
“哪里好？”，佟鱼荔眨眨眼睛。
“啥都不干就可以拿钱啊”
“哈哈哈，你在痴心妄想些什么啊，既然它是一种职业，那么必然就有需要它，非它不可来做的事”
“可是我没看见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干什么事情啊，无非就是在学校里走来走去瞎指挥，还是说其实只是我看不见，又或者只有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很闲？”，空听一只手脱离把手做了个像是指挥一样的动作挥了挥手。
“这个嘛，关系大概是这样的，教导主任管教师，教师管我们，所以我们才看不见吧，而且你想那么多学校活动，考试的试卷，安排，总不可能都是校长出面谋划的吧”，男孩们压过了一道减速带，车身抖动了几下恢复了平衡，佟鱼荔说话的声音也跟着晃动了两下。
“这个好像.....也对”，空听坐起身子，按响两下车铃，车身扭起弯来。佟鱼荔看向空听问道：
“那空听你以后想要做什么？”
空听回过神来，没有节奏的自行车也开始变得稳定下来。
“这个啊，我以后想要做个可以创造一些实在东西的人”，空听说着换了下挡，双脚的活动变得吃力了一些。
“比如呢？”
“比如设计师，发明家，工程师之类的”
“这样啊”
“那你呢？”，空听又换回来，猛地加速超过了佟鱼荔。
“没想好”
“哈？亏我这样说了一大堆，原来你是想要让我丢人对不对”，空听的车子慢了下来，佟鱼荔从他的后面跟了上来。
“没有哈哈哈哈哈”
男孩们很快就骑出了小城，外面的道路两边都是果园，远处还可以听到装着什么东西的重型卡车往这边行驶，两边的山里回荡着鸟鸣，他们的衣服被袭来的风掀起，衣服在男孩们的后背上浮动着，风吹得他们的脑袋凉飕飕的。公路上飘着一种古怪的味道，像是某个淘气的孩子将各种莫名奇妙不知姓名的饮料混在一起后浇到了某种植物上，然后这样那样的气味黏在花香里，和着夏天的风飘进游客们的鼻子里，气管里，还有肺里。
他们在骑了大约两个小时之后停在了某处的河边，在树荫下嬉笑打闹了几分钟之后又重新骑车上了公路。临近中午时男孩们来到了一家便利店，看店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虽然这两个孩子在使用热水的时候有些冒冒失失的差点将壶打碎，老人却并没有生气，笑着说让他们小心。当男孩们坐在门前吃泡面的时候，门前忽然又来了几个骑着电动车和摩托的人，他们还没有停稳车就大声地跟老人打着招呼，声音沿着公路两边有限延伸，压缩，他们看上去像是老人的熟人。
“鱼荔你骑过电动车吗？”，空听将泡面放到一边的空椅子上问道。
“没有”，老人在柜台前看着他们笑了笑也大声地回应，那几个人说着话大笑着走了进去，佟鱼荔回头看了一眼店里聊天的几个人，嘴巴里还嚼着泡面。他忽然问道：
“你说为啥这里会有家便利店啊？周围又没什么人”，
“谁知道”，空听将果汁放到了另一张椅子上。他将饮料吞下去之后接着说道：
“反正我是记得几年前就有了，只不过最近似乎翻新变大了一点”，他抬起脑袋看了眼屋檐，脖子上滑落了一滴汗水。
店里的几个人抬出张桌子围坐在一块，男孩回头发现他们坐在一起在打牌。
吃完泡面后，男孩们坐在便利店门前的台阶上看着对面的山，佟鱼荔抱怨汽水有些太冰了，握着瓶子的那只手都要被冻僵了。店里的老人和其它来客坐在一起一边吹着风扇一边打牌，他们眼前桌子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灰，里面还放着一些卫生纸还有什么糖果的外包装。
店里混着消毒液，香烟还有汽水以及辣椒的味道。
在便利店的旁边还有一个桌球室，男孩们上厕所的时候进去瞧过一眼，里面摆着三张台球桌，只有两个大学生模样的青年在靠里那张桌子上打台球。
“鱼荔，你喜欢打桌球吗？”
“嗯，了解过，但说实话没有太多兴趣”，他将吃完零食的袋子拿起走向旁边的垃圾箱，心里已经想着或许空听又会说“你为什么没有兴趣之类千篇一律的话，同时又思索着如何应答。
“这就奇怪了，你是不是只对看书有兴趣啊？”，佟鱼荔眨眨眼。
“是对这个世界感兴趣啊”，他拍拍手然后走回来。空听歪着脑袋眨眨眼睛问道：
“那你为啥对这些实在的东西不感兴趣呢？”
佟鱼荔楞了楞，踏上台阶的那只脚左右歪了歪，他稳住脚，然后看向空听，空听看着他的表情疑惑着眨了眨眼睛，刚刚打算开口的时候佟鱼荔却忽然笑了笑，接着他说道：
“你说的对”
然后佟鱼荔就拉着空听打了几分钟的桌球，因为都是第一次打的缘故，所以打的很笨拙，打出去的球不是软绵绵的就是会意外的飞出球桌。另一张桌子上其中一个打台球的人靠到球台上告诉男孩们应该怎样用杆，怎样打球。但即使是这样，男孩们也还是玩的很开心，而且到最后的时候他们也慢慢掌握了一些技巧，至少可以保证下次打的时候可以像模像样了。
当男孩离开便利店准备再次踏上旅途的时候，才刚过一点，阳光已经晒到了自行车上，橡胶车座摸上去就像装满了沸水的气球一样。男孩们用冷水擦了擦车，然后挪到阴影里等车身凉下来之后才重新骑车上路。湛蓝的天空里塞满了泡沫一样的云朵，刺目的阳光把它们穿透，让它们的白色变得透明。地面上的各种颜色也在男孩们的眼中变得炫目起来，空听会在车道上没有什么车辆的时候忽然大声地怪声喊叫，佟鱼荔一开始被身边的男孩吓了一跳，然后也模仿着他的模样大声地喊叫起来，他们的声音像被吹进了那片气球一样的炎热公路上，胀起来，将天空都顶出一个尖角。带着刚刚喝过汽水的快感，还有泡沫状的喜悦，他们的声音涌入山里，惊起虫鸣和鸟叫。
“诶，你早上那会儿说成绩出来了，那我考了多少啊？”，男孩白了他一眼然后说道：
“你不是说你有自信的吗？”，佟鱼荔的短袖似乎稍微有些宽大，胳膊肘下面是被风吹得折叠起来的衣服，背后的衣服折成一块缓慢飘动，像是白色的麦田里忽然吹起一阵风。
“我只是想要知道结果而已啊，自信我肯定是有的啊，但没有事实谁都害怕吧”，灰色短袖的男孩高声反驳，车子前进的轨道开始变得扭扭歪歪。
“我想啊，好像是......唔！”，佟鱼荔骑着的车子忽然爆出很大的声响，车身开始剧烈晃动起来，前面的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奇怪的响声，男孩将车头控制着不让车倒下，直到身后的大型卡车从旁边驶过之后才摇摇晃晃地停了下来，灰短袖的男孩停下来看了一眼他然后说道：
“先慢慢骑到前面的凉亭哪里去吧，没问题吧？”
“好”
男孩们将车子拖进了凉亭，佟鱼荔将车身放倒后检查起车身，车子的前轮内胎裂开了一道细长的弯弯曲曲的口子。佟鱼荔捏了捏轮胎之后将车子扶起来稍微试着骑了一下，轮胎和陶瓷地板碰撞着发出咯咯的声音，男孩在人行道上骑了一段距离之后又骑了回来，他将车子拖进凉亭放倒后坐到了凉亭的一边。空听问道：
“怎么办？”
前面的公路上驶过一辆银白色的轿车，前窗开着，驾驶座上的是一个戴着墨镜的中年男人。佟鱼荔靠在柱子上盯着那个男人远去，然后问道：
“你带手机了吗？”
“我就压根没有”，空听摊开双手。
“害，早知道就应该在之前的路上多歇一会给轮胎再浇点水”，白短袖的男孩站起来扶着立柱，他皱着眉。
“我觉得主要还是中午那会儿你把车子晾在大太阳底下的问题”
“我们放的时候可是阴凉地的说......现在气温应该有三十多快四十摄氏度了吧？”，灰色短袖的男孩挠了挠脑袋将背包取下来丢在一边。
“不知道，现在应该还是只能继续往前骑了吧？”，佟鱼荔收回手抱在胸前。
“再等一会啊，我的车胎估计也快要到极限了，而且你也累了吧?”，空听挠了挠小腿肚子。
“也是”，他的双手又垂下来。
“再说了车胎都爆了你要怎么骑过去啊？”，空听将脑袋靠到身后的立柱上。佟鱼荔反驳道：
“又不是不能骑”
“不要腿了吗？”
“那要不然在这边过夜？”，佟鱼荔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锋利，他坐下来。
“我有这样说吗？”，空听的声音又大了几分，他站起来。
“那要不然你还有更好的办法？”，白短袖男孩的语气又尖锐了几分。
“所以你这是在怨我吗？”，空听的语气变得有些不受控制，话音都在发抖。
“我又没这样说”，佟鱼荔别过脸不去看男孩。
“车胎爆了又不是我的错”，空听坐下来靠在立柱上的脑袋转了过去，他看着远处的山峰。
“那你不知道出门应该带个手机的吗？走丢了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今天车胎会爆啊？”
争吵的声音开始以凉亭地上的两辆自行车为中心旋转然后扩散开来，落到亭子上的麻雀刚刚站住脚就又被吓得飞走了，亭子后面的花坛里响起蝈蝈的叫声，它们高歌着为这场突然到来的闹剧配乐。当男孩们都吵到脸红脖子粗的时候，车道上忽然驶过了一辆噼啪作响的三轮车，伴随着破旧自行车特有的吵闹噪音，男孩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凉亭都像是要被掀飞起来。过了不知道多久之后，凉亭里才安静了下来。空听已经忘记自己为什么会停下来、什么时候停下来的了，他骑坐在这边的座凳上，脚掌摩擦着地面的瓷砖，眼睛盯着后面的花圃，围栏将花圃围成了一个六边形的形状，在花圃的后面种着一排有着粗大茎秆的某种植物，它们挡住视线，让人看不清后面的山。
其实这不能算是他的错，毕竟他的自行车和我的不一样，换我骑应该也是爆胎，刚刚公路上说不定还会从车子上摔下来。
空听正这样想着的时候，佟鱼荔忽然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
“不走吗？”
灰短袖的男孩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向白短袖的男孩。佟鱼荔看着灰短袖的男孩脸庞，发现他的脸颊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红了。空听拍了一下佟鱼荔的胳膊然后猛地站起来说道：
“走啊！还真在这过夜啊”
“你也知道，会感冒的，我衣服都没带，而且万一下雨呢？”
“嘿嘿，我带了，伞也是”
“怪不得你的包看上去够厚实，原来是有备而来啊”
男孩们说着将自行车抬起来扶出了凉亭，灰短袖的男孩转过脑袋看着白短袖的男孩说道：
“我们换着骑，这样就不会觉着累了”，佟鱼荔附和着说道：
“那行吧，一人骑一段路”
“得嘞，那就，我先骑吧？”
“还是用石头剪刀布决定来的公平一点吧，凭什么我的爱车要你先骑啊”，佟鱼荔将包背好。
“那好吧”
空听在喜悦的欢呼声里赢下了比赛。灰色短袖的男孩接过佟鱼荔的自行车后将车推到了公路边上，佟鱼荔骑上了空听的自行车。公路后面忽然驶过来一辆中型卡车，卡车在靠近男孩们的时候响起了车铃声，男孩们朝车头看去，在那阵车铃声之后跟着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鱼荔，小听”
车子缓缓停在男孩们旁边，里面的男人探出脑袋，他戴着一顶编制的草帽，黄色的草帽有些发白。
“刘叔”，空听看着男人笑着喊道，白色短袖的男孩将车子骑了过来问道：
“刘叔好”，男孩站在路边的瓷砖上，自行车车身和卡车平行，空听将车子抬到了旁边的瓷砖上。
“呦，小王八蛋们，车子坏了？”，男人笑了笑，右胳膊肘搭在车窗上。
“是啊刘叔，你有备胎吗？”空听问道。
“没有，而且哪怕有我也没法装啊”，男人白了空听一眼，空听向后挪了挪自行车。
“那你停下来干什么？”，男孩将车头摆到和佟鱼荔同一个方向，然后向前推了推。男人开口说道：
“......小听啊，我是啥？”
“刘叔啊”
“我是长辈，你就这么对待长辈的？这么跟长辈说话的？”，男人的表情变得有些严厉。
“额，我们从小不就是这样说话的吗？忽然这么严肃干什么？”，空听的声音小了很多，低着脑袋前后挪动着自行车。
“看样子我是惯坏你们了”，佟鱼荔将车子往前推了推，车身完全被卡车挡住了。他说：
“刘叔先别气啊，你说现在要怎么办啊？”
“这个啊，我觉得现在先将你们送回家去，然后你爷爷他......”，空听忽然打断男人的话说：
“不是啊刘叔，我们是要去旁边的市里去”
“门右市？”
男孩们点点头。
“去那边干什么？”
“去玩”
“呵，小混蛋们，既然想去市里，叫你爸爸过来接你们两个不就行了，还有鱼荔，你弟弟都快要出生了，不知道好好陪妈妈的吗？”
佟鱼荔垂下脑袋，松开一只握着自行车的手擦了擦车头上的灰尘，男孩涨红了脸。空听张着嘴还打算说些什么，男人摆摆手，拿出一根烟后说：
“好了好了，我马上就送你们过去，已经快三点了，至于自行车，先放到这里吧，这年头也没什么人会偷自行车，有锁吗？”
“没有”
“你们两个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反正就这样吧，去把车子藏好之后上车吧”，男人将烟放了回去，他拿起手机。
男孩们把车子藏到了花圃后面那片植物前面的地方，车子倒在地上，如果凑近就能发现被阴影遮盖着的单车。男人的卡车头里放着很多东西，车头的镜子上还挂着一个布制的护身符。空听拉开车门跳上车，男人看向他们问道：
“俩辆都放下了啊？”
“是”
男孩们挤在一个座位上，空听靠里面。车里充溢着烟味，清香的水果味，还有一些泡沫、纸箱子之类东西的味道。空听灰色的背包蹭着车座沙沙作响，佟鱼荔将背包抱在胸前，男人将手机丢到一边，一只手握住方向盘，车子晃动着发动了起来，轰隆轰隆的声音从车身里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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