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成年人的日子
早晨的雾气把窗户糊上一层水汽，阳光铺在被水汽覆盖的玻璃上，像是泼上去的橙汁。
男人躺在床上，一条腿搭在地上，被子像是盖着炸肉饼的面包那样敷在他的肚子上。他的嘴巴里发出平稳的呼吸声，男人的左手动了动，他翻了个身，被子顺着滑溜溜的肚皮落到了地上，像是一块软白糖那样铺在地上。男人翻过身将被子拿起来重新盖到肚皮上。过了一会，他坐起来，看了眼窗户上的水汽，他转过头来伸了个懒腰。男人伸出手擦了擦玻璃上的水汽，同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嘴巴变成了鸡蛋的形状。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男人眯了眯眼睛站了起来，他拿过桌子上的手机看了一眼，然后穿着拖鞋一响一响地走进洗手间里去了。
洗漱台上有些凌乱，两个刷牙的杯子一前一后摆着，其中一个水杯里放着两个牙刷，牙刷和牙膏脑袋朝上立在水杯里面。男人拿过黄色水杯里的牙刷和牙膏，牙膏看上去已经不多了，男人将最后一点不费劲就可以挤出来的牙膏挤出来后将牙膏重新放了回去。洗漱台上变得比昨天干净了很多，没有水渍，连昨天男人刷牙的时候不小心粘到桌台上的牙膏泡沫也被擦掉了。
“要买支新牙膏了”，男人自言自语。
牙刷在男人的牙齿上扫动起来，他抓了抓脑袋上的头发，白色的泡沫在他的嘴边开始扩散。
过了一会，房间的门忽然开了，正在擦脸男人把毛巾放进水里搓洗的同时大声喊道：
“小听，大清早的干什么去了？”
“呦，都这个点了才起床啊”，门外忽然响起一个中年男人说话的声音，男人顿了一下，然后直起腰看向门后眯着眼笑了笑。
“老刘啊，这好一段时间可没看到过你了啊”，男人将毛巾拿起来擦了擦脸。
“那是，您是大忙人和我这样的小跑腿的可不一样啊”，男人打趣道，然后走到椅子旁边坐了下来。
“哈哈哈，不是啊，你怎么进来的？”
“门这不是开嘛，睡迷糊了？”
男人将毛巾挂了起来，关上了门后走进了厕所。戴草帽的那个男人坐到屋子的沙发上瞟了眼桌子上放的肉夹馍和豆浆，接着说道：
“小听还没睡醒吗？”
厕所里响起冲水的声音，男人打开门走了出来，他问道：
“你说什么？”
“小听和鱼荔还没睡醒吗？”，他看了眼椅子上的男人一眼，然后走到旁边的门边敲了敲，却发现门是开的，他推开门，屋子里面很整洁，床上的被子被叠好放在一边。
“他们两个可能出去玩了吧，俩臭小子起的怪早的……你怎么知道？”，男人退出来。戴着草帽的男人打趣道：
“我就是知道，你一个大男人起的还没孩子早”
“大男人不都是起的很晚嘛，你起这么早干啥？”，男人走到桌子旁边，从它下面抽出来一个凳子。
“我有事情要忙啊，真当我是大闲人啊”，戴着草帽的男人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洗手的男人看着他脑袋上的草帽忽然笑了起来，接着他说道：
“怎么大清早的，戴着副草帽，现在很流行吗？”，桌子上的手机响起了闹钟，男人走到桌子旁边拿起了手机。
“草帽还什么时候流行过？这玩意虽然看着不太好看，但是实话实说是真的很实用，遮风挡雨遮阳还吸汗，干啥都顶事，还真的是应了老爸那句‘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就是好’了”，男人摸着草帽边缘上的痕迹说道。
“什么时候买的？”，空听爸爸将手机放到凳子上，站起来拎起热水壶，然后拿过一边的杯子。
“上周，玩手机的时候弹出来的一则广告上有个看上去很像草帽的东西，所以就想着买来戴着试试，反正也刚好是成为老一辈人的年龄了，也应该用老一辈人的东西”，戴着草帽的男人翘起了二郎腿，看上去很瘦的他却也有着一个藏不住的肚腩。
“你这样想不太对吧，我们这一辈人就应该留下属于我们这一代人的东西才对，不然以后孙子拿什么来区分爷爷和太爷爷”，男人递给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一杯开水，然后端起另一杯坐了下来。
“呵呵，这你还真别说，不过我本来也就打算戴到明天，之后放家里留个纪念就行，实用归实用，戴着上街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男人将草帽拿了下来，看了一下之后又戴好，他喝了口水。
“你都老一辈人了，还怕丢人？”，男人白了他一眼说道：
“我是这个时代的老一辈，丢不起这个人”，男人将翘起的二郎腿放了下来，空听爸爸忽然站起来将纸杯子放到桌子上说道：
“喝这东西太没劲了”
“大清早的白开水就行了吧？别整那些虚里虚实又伤身体的事”
“那不得行，都老一辈人了，当然要喝点有成分的东西才行”，男人说着朝厨房那边走去——厨房在洗手间隔壁。
“呵呵，喝什么啊？小心别把某个内脏给喝出毛病了”
“你等我拿出来不就知道了？”
“这还卖什么关子？”
男人说着将纸杯子放到了桌子上，过了一会儿，空听爸爸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个棕黄色的纸袋子。
“你看看这个东西怎么样？”，他一边笑着一边走了过来。
男人抬头看向空听爸爸，手机里的声音渐渐被他调大，楼下的行人或许都能听得到。
“什么东西怎么样？”
“我前段时间买的茶叶”，空听爸爸将袋子放到一边的桌子上，同时将纸杯子拿起来，男人拎起纸袋看了看调侃道：
“呦，挺讲究啊，已经学起老人家开始品茶了”
“害，就稍微喝点”，空听爸爸回来将纸杯子放到桌子上。
“什么茶？”
“叫什么来着忘了，总之这无所谓，我记得之前买过茶叶的地方，好喝再去买就成了”，空听爸爸拿起纸袋子，取出些茶叶之后丢到了两个杯子里，接着他拎起水壶往杯子里加水，茶叶在开水的冲击中逐渐混乱了起来。
“什么意思，所以你买的这茶叶就是专等我来的是吧？”
“那当然，我们的关系，”，空听爸爸递给男人一杯茶水，黄褐色的茶叶浮在开水上面厚厚一层。
“得得得，别客套了，多半是这两天太忙了给忘了”，男人笑了笑接过水杯，空听爸爸哈哈笑着坐了下来。
他们在这间不大的屋子里一人一句没有重心地聊着天，从嘴里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变成了一片透明的碎片，它们慢慢飘到被子上，枕头上，以及他们手里的水杯和不断旋转的那厚厚一层茶叶上，空气里逐渐蒸腾起了属于他们的快乐，挤满满足感，以及明明满是空洞的纯粹又自然的快乐。
刺目的阳光将被子上的大半边图案吞没，只留下一片留白的金黄。
......
“空听，你说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和骑自行车差不太多吧，不对还要更轻松一点啊”，空听歪着身子对着前面的男孩说道，路上的风从他们的身上狠狠划过，在他们身上的短袖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空听很早就醒来了，急急忙忙穿衣服的他把佟鱼荔也不小心给吵醒了。男孩说自己的那辆车被精心装备过了，无论是花纹，轮胎，还是各种塑料装饰都是按照自己最喜欢的样式装备过的。虽然空听在尽力用自己匮乏的词汇和语句解释那辆车有多么多么重要多么多么让人不舍，但佟鱼荔就是没办法好好理解。
又不是没办法买新车了。
“那买新车之后再装饰一遍不就好了”
“你说话怎么跟个无聊的大人一模一样，都说了不一样啊，原来的那辆车是原来的啊，哪怕买的新车的款式一样，装饰的也一样，但是也不一样啊，不一样就是不一样”，空听越说越激动，有点生气的成分在声音里面。
“额......确实，比原来的新了很多”
“你，小木头，怎么就不明白？总之，我一定要找回来，如果找不回来的话那么我一年都不会骑自行车了”
在空听的提议下，男孩们偷偷拿了空听爸爸的电动车钥匙。佟鱼荔其实一直都想骑父母的电动车，毕竟在他看来，这比骑自行车要轻松很多，而且还快，虽然有很多地方比不上自行车，但就从大家都喜欢方便这一点来说就已经没有什么理由可以挡在这个想法的前面了。可男孩的父母对这件事偏偏相当固执，男孩虽然也明白自己还小，容易出事，但是心里一直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着让男孩想去试试。
一天的高温已经可以看得到一些雏形了，照到男孩们身上的阳光也开始变得灼热起来。他们虽然年龄还小，但是身高却比一般的小学生还要高一些，坐在电动车上的他们要不是因为通红着的脸庞和稚嫩的眼神，或许都会被当作初中生或者高中生。
“你就不能等空叔醒了之后再带着我们一起去吗？”
“老爸那个模样肯定是和其它大人一样说着‘肯定不见了，自己不会看错’之类的话，然后随便在附近的垃圾站看一眼就回来说买新车了”，男孩斜着眼睛，语气里的埋怨完全掩饰不住。
“额......你，空叔要是听到你这么说的话不得让你之后几天都吃土”，空听闻言语气里的埋怨却越发夸张，他说道：
“我还有老妈，大不了我回那边去呗，姥姥和姥爷会给我零花钱”
“什么叫那边啊，说的好像那边才是分店一样”，空听顿了一下，然后敲了敲男孩的后背说道：
“哦，你还不知道啊，其实这边真正意义上才是主店”
“哈？你什么意思？你这算是在逗我吗？”，佟鱼荔忽然有些不明不白。
“没有没有，你不明白，老爸原来就是在这边起手的，但是这里一开始做的很烂嘛，没办法就只能先停下来，然而老爸却并没有放弃，后来过了一阵子他在那边又建了新店，去年将这边的店重新修理了一遍后才过来打理，不是去年过年前的冬天才开店嘛，你知道的”，空听说着又敲了敲男孩的后背。
“这样啊，哦，这么说你以前幼儿园是在这边上的了？”
“没错啊......欸，加速加速，就在前面了”
“哦，我怎么感觉似乎这次比我们昨天过来的时候快了不少啊？”，佟鱼荔拧了拧电动车的右方向把，车子开始加速。空听看了眼手腕上的电子手表说道：
“我也觉得，不过时间上似乎可以对的上，也是差不多一个小时”
远处传来大型卡车的响声，平缓的道路上远远地可以若隐若现地看见男孩们住的城市，路边的街道上飘着一些碎纸还有塑料。车道上的车辆数量慢慢变得越来越多，驶过的车辆里时常会传出对男孩们行为不满的声音，男人女人老人少年的，带着一些讽刺一些说教，男孩们的脸憋得通红，电动车也变得稍微慢了一些，空听将自己的脸埋在佟鱼荔飘起的衣服里，将男孩的白短袖弄得温温的，佟鱼荔的双手就像是粘在把手上一样，捂得把手热热的。
“我看到了，前面那个就是”，空听的声音从佟鱼荔的后背传来，带着一些尴尬时特有的温热飘进了男孩的耳朵里，男孩点点脑袋然后有些僵硬地说道：
“这是第三个凉亭吧？”，佟鱼荔开始发现自己的声音似乎也带着些许温度，空听稍微提了提嗓子然后说道：
“对，嗯，可能吧”
凉亭里面没有人，当电动车停下来的时候，空听的脑袋猛地向前一倾撞到了佟鱼荔的后背上。男孩们从车上下来，然后有些笨拙地将电动车抬上了路边的街道，车身晃动着往空听这边倒了下去，他向后退了几步，电动车砸到地上晃动了几下，男孩们急忙围起电动车检查，然后又费了些力气将电动车抬了起来。佟鱼荔站在街道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叹了一口气，手背上沾着一些汗渍。
“走了鱼荔，咱们快点找到了就回去了”，空听朝凉亭跑过去。
“好，知道了”，佟鱼荔看向穿着黑短袖的男孩，然后朝他走去。
“空听，你觉得穿牛仔裤热吗?”，阴影遮住了走进凉亭的空听的身体，男孩停下来看了眼自己的裤子然后说道：
“有点”
然而男孩们依旧没有在那个凉亭的周围找到单车，之后不肯罢休的空听骑上电动车带着佟鱼荔又去附近最近的几个凉亭周围全部找了一遍，却还是没有找到。太阳已经慢慢飘上了半空，灼热的阳光让有些焦头烂额的男孩们不堪重负。
“你说会不会是城管把车子带走了，毕竟我们藏车的时候把那些花弄得乱七八糟的”，男孩背靠着立柱坐在座凳上，一条腿平放在座凳上面，空听用同样的姿势坐在这根立柱的另一边。
“大概吧，啊，可能”
“怎么无精打采的？”
“没什么，忽然觉得还是算了吧，毕竟你看，哪怕我们找到了也没办法现在拿回去不是吗？”
“你在说些什么啊？早上的时候你不是说好的等我们找到了就自己看着车子，我回去叫叔叔起来拿车子吗？”，佟鱼荔忽然转过身来看着男孩的后背，他红着半边脸，佟鱼荔看不清他的眼睛，脖子通红一直到了耳朵根，半张脸上渗出汗水，佟鱼荔敲了敲他的肩膀，空听忽然像是惊醒一样坐起来看着男孩说道：
“好像是啊，哈哈哈，那就这样我们回去吧”，男孩傻笑着站起来，朝着电动车走了过去。
“没关系的空听，大不了下次买辆新的不就好了，为什么要一直固执在这一辆上呢？而且还不一定就丢了呢，你说对吧”，佟鱼荔有些担心，他站起来跟了上去。
“你说的对啊，哈，咱们现在先回去吧，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空听坐到了电动车的后面看着男孩说道，手里晃动着钥匙，空听的眼睛里一下子少了很多东西，不是变得像甜圈圈那种孔洞，而是像原本完整的标准答案忽然被什么人用橡皮擦自上而下划了半道圆弧擦去了些一样。
“别放弃啊，万一下午我们就找到了呢？”，佟鱼荔接过了男孩递过来的车钥匙然后骑上了电动车。
“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烦人啊，明明以前这种时候最让人感到麻烦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电动车被晒的滚烫，尤其是金属的地方，用手摸上去就像是烧红的火钳一样。中午的车道上，来往的车辆数量相当多，前后驶来的车辆里满载着说教和责怪，同时又小心地给他们留路，男孩们的脸变得越来越红，巨大的羞愧感逐渐取代了失落，混在温热的呼吸里。
佟鱼荔忽然有点理解父母的做法了，从车上的那些人说出的话里。
当佟鱼荔骑着车逐渐靠近公寓的时候忽然看到楼下原本停电动车的地方停着两辆单车，男孩的眼里放出光，他大喊着：
“空听！空听！你看那是不是我们的车？”，空听一下子坐起身子伸长脖子向前看去，同时问道：
“哪里啊？”
“前面啊，就在公寓楼下的那两辆车，就是我们的对吧”，佟鱼荔一次又一次地斜过脑袋，语气变得激动，当电动车终于来到楼下的时候，空听的眼睛一下子放出了光来，男孩不等车停稳就急忙忙跳下了电动车。
“对啊对啊，没错没错，就是我们的车”
“喂，你这人，我车都还没有停稳啊”，佟鱼荔拔出车钥匙后走到了空听旁边，空听蹲下来看着眼前的两辆单车。
“没错，鱼荔，就是我们的车”，空听盯着车，从车头到后座。
“你看我就说吧，多半是被城管收走了，估计是早上的时候被叔叔拿回来了”，佟鱼荔摸了摸自己的车头，同时瞟了一眼自己的裂开了道口子的前胎。
“也可能是人家送回来了呢？”
阳光照在车身上，反射出来的阳光格外刺眼。远处飘来食物的香味。空听弹跳般地跑回了家里，黑色的短袖里仿佛要荡漾出水花，房间的门半开着，男孩推开门脚步响亮地走了进去，一只脚刚刚跨过门槛就说道：
“爸爸，你在哪儿拿到的我们的车子”，男人似乎待在厨房里面，大厅床上的被子已经被叠好了，桌子上还摆放着两个纸杯子还有一袋子豆浆。
“那个啊，不是我取回来的”，厨房里面传出来男人的声音，隔着门上的玻璃窗能够看到里面正在忙碌着的男人的背影。男孩将门拉开，蔬菜的味道混着植物油味道夹杂在厨房特有的一种味道里溢出厨房，空听挥了挥手试图赶走这些味道，男人回过头，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围裙。佟鱼荔走进屋将门关上，同时挥了挥手。空听站在一边说道：
“是刘叔取回来的吗？”
“对啊，你怎么知道”，男人转过头看向男孩，他绕到男人的左边，男人正在淘一些什么东西的肉，新鲜的血肉在水流里一上一下抖动着。
“昨天遇到了啊，就是他把我俩送回来的，除了他还有谁？这是什么肉啊？”，男孩盯着男人手里的肉。
“牛肉，这样啊，老刘来这边说昨天把你们俩送过来之后，不是听你们说过自己的车没有上锁嘛，担心不过就又回去将车带回来了”
“这样啊，刘叔人真好”，男孩绕到男人的身后。
“那倒是，你刘叔小时候上学的地方小混混特别多，没少挨揍啊，但是人还是这么好”，空听眨眨眼睛。
“老爸你怎么知道啊？”
“我上大学的时候听和他同地区的同学说的，他挨打的事情是我瞎猜的，毕竟大学的时候去过他们家玩，看过一些东西”
“这样啊，想不到刘叔挺厉害的嘛”，男孩走到男人另一边，男人关上水龙头捏了捏手里的肉。
“所以你打算怎么谢谢你刘叔？”
“我......我晚上去给他做一次晚餐怎样？”，男人将手里的肉放到一边的碗里。
“好像也行”
佟鱼荔坐在椅子上喝着开水，腿上摆着之前没有看完的恐怖漫画。过了一会空听走了出来，和男孩稍微说明了一下之后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哦，对啊，老爸，你说的我下午要怎么给你帮忙呢？”，空听忽然高声喊道。
“什么？”，厨房里传出很响的水流的声音，男孩走到厨房门前再次大声的重复了一遍。
“这个啊，今天看店的店员有点事情请假了，下午的话让你们去帮帮忙看店总没事吧？”
“让小孩子看店吗？”，厨房里响起切菜的声音，菜刀剁到案板上邦邦作响。
“就记个帐什么的，再说了我和厨师长都在怕什么？”
“你不是说不让我们在店里做事吗？”
“本打算让你们搬个食材什么的，然后今天那小姑娘忽然请假了嘛，所以你们稍微替一下，四年级的学生了不会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吧？”
“好，不过大人就要说话算话”
“你办好再说”
男人中午给男孩们做了青椒牛肉盖饭，空听说这是他做的唯一可以入口的东西，男人插嘴说是男孩的嘴被养刁了。
下午空听像约定好的那样坐在了柜台上，男人说明了他们要做的事情之后去了后厨，一点之后的气温变得越来越蛮不讲理，像男孩们来的那天一样，在一整个炎热的下午中店里没来几个客人。正当空听觉得可以这样无所事事就完成计划的时候，客人的数量却渐渐增多了起来，男孩们被一个接一个涌入店内的客人弄得手足无措。天空渐渐暗下来的时候男孩却忽然想起来了要给刘叔做饭的事情，虽然他觉得这件事情可以放到明天，但男人却坚持要让他们今天晚上就去。
“如果连某个简单的计划好的事情都没办法好好执行，这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出人头地”
于是晚上男孩们学着男人的模样用刘叔家里现有的食材做了份和中午的食物差不多的东西。
空听做了两遍，因为第一遍的时候没有好好听刘叔说话而把碱面撒到了菜上，说到底我觉得刘叔也有做错的地方，好好的盐瓶子里为啥装碱面啊。
他们晚上回去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男人在车上对男孩说道：
“明天还要重新帮一天忙啊”
“为啥啊，不是说好就帮一天吗？”，空听高声抱怨道，佟鱼荔躺在一边眯着眼睛。
“你这才帮了半天不到，说什么一天的胡话？”
“可是那也应该算是帮半天才对吧？我们明天再帮半天不就行了？”
“规矩我定的，我说了算，明天重新帮一天就帮你买”
晚上的气温和太阳在的时候比没有多少缓和，空听回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去洗个澡，但是当男孩脱掉衣服站在浴室里的时候，才发现没有热水。空听不愿意洗冷水澡，于是后来男孩一直等到十点多钟的时候才冲了澡。
这样晴朗的一天里似乎发生了很多莫名其妙让空听很不开心的事，也搞得他很疲惫，但是一直到睡着之前，男孩看起来却都很有精神。
男人躺在床上，一条腿搭在地上，被子像是盖着炸肉饼的面包那样敷在他的肚子上。他的嘴巴里发出平稳的呼吸声，男人的左手动了动，他翻了个身，被子顺着滑溜溜的肚皮落到了地上，像是一块软白糖那样铺在地上。男人翻过身将被子拿起来重新盖到肚皮上。过了一会，他坐起来，看了眼窗户上的水汽，他转过头来伸了个懒腰。男人伸出手擦了擦玻璃上的水汽，同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嘴巴变成了鸡蛋的形状。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男人眯了眯眼睛站了起来，他拿过桌子上的手机看了一眼，然后穿着拖鞋一响一响地走进洗手间里去了。
洗漱台上有些凌乱，两个刷牙的杯子一前一后摆着，其中一个水杯里放着两个牙刷，牙刷和牙膏脑袋朝上立在水杯里面。男人拿过黄色水杯里的牙刷和牙膏，牙膏看上去已经不多了，男人将最后一点不费劲就可以挤出来的牙膏挤出来后将牙膏重新放了回去。洗漱台上变得比昨天干净了很多，没有水渍，连昨天男人刷牙的时候不小心粘到桌台上的牙膏泡沫也被擦掉了。
“要买支新牙膏了”，男人自言自语。
牙刷在男人的牙齿上扫动起来，他抓了抓脑袋上的头发，白色的泡沫在他的嘴边开始扩散。
过了一会，房间的门忽然开了，正在擦脸男人把毛巾放进水里搓洗的同时大声喊道：
“小听，大清早的干什么去了？”
“呦，都这个点了才起床啊”，门外忽然响起一个中年男人说话的声音，男人顿了一下，然后直起腰看向门后眯着眼笑了笑。
“老刘啊，这好一段时间可没看到过你了啊”，男人将毛巾拿起来擦了擦脸。
“那是，您是大忙人和我这样的小跑腿的可不一样啊”，男人打趣道，然后走到椅子旁边坐了下来。
“哈哈哈，不是啊，你怎么进来的？”
“门这不是开嘛，睡迷糊了？”
男人将毛巾挂了起来，关上了门后走进了厕所。戴草帽的那个男人坐到屋子的沙发上瞟了眼桌子上放的肉夹馍和豆浆，接着说道：
“小听还没睡醒吗？”
厕所里响起冲水的声音，男人打开门走了出来，他问道：
“你说什么？”
“小听和鱼荔还没睡醒吗？”，他看了眼椅子上的男人一眼，然后走到旁边的门边敲了敲，却发现门是开的，他推开门，屋子里面很整洁，床上的被子被叠好放在一边。
“他们两个可能出去玩了吧，俩臭小子起的怪早的……你怎么知道？”，男人退出来。戴着草帽的男人打趣道：
“我就是知道，你一个大男人起的还没孩子早”
“大男人不都是起的很晚嘛，你起这么早干啥？”，男人走到桌子旁边，从它下面抽出来一个凳子。
“我有事情要忙啊，真当我是大闲人啊”，戴着草帽的男人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洗手的男人看着他脑袋上的草帽忽然笑了起来，接着他说道：
“怎么大清早的，戴着副草帽，现在很流行吗？”，桌子上的手机响起了闹钟，男人走到桌子旁边拿起了手机。
“草帽还什么时候流行过？这玩意虽然看着不太好看，但是实话实说是真的很实用，遮风挡雨遮阳还吸汗，干啥都顶事，还真的是应了老爸那句‘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就是好’了”，男人摸着草帽边缘上的痕迹说道。
“什么时候买的？”，空听爸爸将手机放到凳子上，站起来拎起热水壶，然后拿过一边的杯子。
“上周，玩手机的时候弹出来的一则广告上有个看上去很像草帽的东西，所以就想着买来戴着试试，反正也刚好是成为老一辈人的年龄了，也应该用老一辈人的东西”，戴着草帽的男人翘起了二郎腿，看上去很瘦的他却也有着一个藏不住的肚腩。
“你这样想不太对吧，我们这一辈人就应该留下属于我们这一代人的东西才对，不然以后孙子拿什么来区分爷爷和太爷爷”，男人递给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一杯开水，然后端起另一杯坐了下来。
“呵呵，这你还真别说，不过我本来也就打算戴到明天，之后放家里留个纪念就行，实用归实用，戴着上街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男人将草帽拿了下来，看了一下之后又戴好，他喝了口水。
“你都老一辈人了，还怕丢人？”，男人白了他一眼说道：
“我是这个时代的老一辈，丢不起这个人”，男人将翘起的二郎腿放了下来，空听爸爸忽然站起来将纸杯子放到桌子上说道：
“喝这东西太没劲了”
“大清早的白开水就行了吧？别整那些虚里虚实又伤身体的事”
“那不得行，都老一辈人了，当然要喝点有成分的东西才行”，男人说着朝厨房那边走去——厨房在洗手间隔壁。
“呵呵，喝什么啊？小心别把某个内脏给喝出毛病了”
“你等我拿出来不就知道了？”
“这还卖什么关子？”
男人说着将纸杯子放到了桌子上，过了一会儿，空听爸爸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个棕黄色的纸袋子。
“你看看这个东西怎么样？”，他一边笑着一边走了过来。
男人抬头看向空听爸爸，手机里的声音渐渐被他调大，楼下的行人或许都能听得到。
“什么东西怎么样？”
“我前段时间买的茶叶”，空听爸爸将袋子放到一边的桌子上，同时将纸杯子拿起来，男人拎起纸袋看了看调侃道：
“呦，挺讲究啊，已经学起老人家开始品茶了”
“害，就稍微喝点”，空听爸爸回来将纸杯子放到桌子上。
“什么茶？”
“叫什么来着忘了，总之这无所谓，我记得之前买过茶叶的地方，好喝再去买就成了”，空听爸爸拿起纸袋子，取出些茶叶之后丢到了两个杯子里，接着他拎起水壶往杯子里加水，茶叶在开水的冲击中逐渐混乱了起来。
“什么意思，所以你买的这茶叶就是专等我来的是吧？”
“那当然，我们的关系，”，空听爸爸递给男人一杯茶水，黄褐色的茶叶浮在开水上面厚厚一层。
“得得得，别客套了，多半是这两天太忙了给忘了”，男人笑了笑接过水杯，空听爸爸哈哈笑着坐了下来。
他们在这间不大的屋子里一人一句没有重心地聊着天，从嘴里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变成了一片透明的碎片，它们慢慢飘到被子上，枕头上，以及他们手里的水杯和不断旋转的那厚厚一层茶叶上，空气里逐渐蒸腾起了属于他们的快乐，挤满满足感，以及明明满是空洞的纯粹又自然的快乐。
刺目的阳光将被子上的大半边图案吞没，只留下一片留白的金黄。
......
“空听，你说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和骑自行车差不太多吧，不对还要更轻松一点啊”，空听歪着身子对着前面的男孩说道，路上的风从他们的身上狠狠划过，在他们身上的短袖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空听很早就醒来了，急急忙忙穿衣服的他把佟鱼荔也不小心给吵醒了。男孩说自己的那辆车被精心装备过了，无论是花纹，轮胎，还是各种塑料装饰都是按照自己最喜欢的样式装备过的。虽然空听在尽力用自己匮乏的词汇和语句解释那辆车有多么多么重要多么多么让人不舍，但佟鱼荔就是没办法好好理解。
又不是没办法买新车了。
“那买新车之后再装饰一遍不就好了”
“你说话怎么跟个无聊的大人一模一样，都说了不一样啊，原来的那辆车是原来的啊，哪怕买的新车的款式一样，装饰的也一样，但是也不一样啊，不一样就是不一样”，空听越说越激动，有点生气的成分在声音里面。
“额......确实，比原来的新了很多”
“你，小木头，怎么就不明白？总之，我一定要找回来，如果找不回来的话那么我一年都不会骑自行车了”
在空听的提议下，男孩们偷偷拿了空听爸爸的电动车钥匙。佟鱼荔其实一直都想骑父母的电动车，毕竟在他看来，这比骑自行车要轻松很多，而且还快，虽然有很多地方比不上自行车，但就从大家都喜欢方便这一点来说就已经没有什么理由可以挡在这个想法的前面了。可男孩的父母对这件事偏偏相当固执，男孩虽然也明白自己还小，容易出事，但是心里一直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着让男孩想去试试。
一天的高温已经可以看得到一些雏形了，照到男孩们身上的阳光也开始变得灼热起来。他们虽然年龄还小，但是身高却比一般的小学生还要高一些，坐在电动车上的他们要不是因为通红着的脸庞和稚嫩的眼神，或许都会被当作初中生或者高中生。
“你就不能等空叔醒了之后再带着我们一起去吗？”
“老爸那个模样肯定是和其它大人一样说着‘肯定不见了，自己不会看错’之类的话，然后随便在附近的垃圾站看一眼就回来说买新车了”，男孩斜着眼睛，语气里的埋怨完全掩饰不住。
“额......你，空叔要是听到你这么说的话不得让你之后几天都吃土”，空听闻言语气里的埋怨却越发夸张，他说道：
“我还有老妈，大不了我回那边去呗，姥姥和姥爷会给我零花钱”
“什么叫那边啊，说的好像那边才是分店一样”，空听顿了一下，然后敲了敲男孩的后背说道：
“哦，你还不知道啊，其实这边真正意义上才是主店”
“哈？你什么意思？你这算是在逗我吗？”，佟鱼荔忽然有些不明不白。
“没有没有，你不明白，老爸原来就是在这边起手的，但是这里一开始做的很烂嘛，没办法就只能先停下来，然而老爸却并没有放弃，后来过了一阵子他在那边又建了新店，去年将这边的店重新修理了一遍后才过来打理，不是去年过年前的冬天才开店嘛，你知道的”，空听说着又敲了敲男孩的后背。
“这样啊，哦，这么说你以前幼儿园是在这边上的了？”
“没错啊......欸，加速加速，就在前面了”
“哦，我怎么感觉似乎这次比我们昨天过来的时候快了不少啊？”，佟鱼荔拧了拧电动车的右方向把，车子开始加速。空听看了眼手腕上的电子手表说道：
“我也觉得，不过时间上似乎可以对的上，也是差不多一个小时”
远处传来大型卡车的响声，平缓的道路上远远地可以若隐若现地看见男孩们住的城市，路边的街道上飘着一些碎纸还有塑料。车道上的车辆数量慢慢变得越来越多，驶过的车辆里时常会传出对男孩们行为不满的声音，男人女人老人少年的，带着一些讽刺一些说教，男孩们的脸憋得通红，电动车也变得稍微慢了一些，空听将自己的脸埋在佟鱼荔飘起的衣服里，将男孩的白短袖弄得温温的，佟鱼荔的双手就像是粘在把手上一样，捂得把手热热的。
“我看到了，前面那个就是”，空听的声音从佟鱼荔的后背传来，带着一些尴尬时特有的温热飘进了男孩的耳朵里，男孩点点脑袋然后有些僵硬地说道：
“这是第三个凉亭吧？”，佟鱼荔开始发现自己的声音似乎也带着些许温度，空听稍微提了提嗓子然后说道：
“对，嗯，可能吧”
凉亭里面没有人，当电动车停下来的时候，空听的脑袋猛地向前一倾撞到了佟鱼荔的后背上。男孩们从车上下来，然后有些笨拙地将电动车抬上了路边的街道，车身晃动着往空听这边倒了下去，他向后退了几步，电动车砸到地上晃动了几下，男孩们急忙围起电动车检查，然后又费了些力气将电动车抬了起来。佟鱼荔站在街道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叹了一口气，手背上沾着一些汗渍。
“走了鱼荔，咱们快点找到了就回去了”，空听朝凉亭跑过去。
“好，知道了”，佟鱼荔看向穿着黑短袖的男孩，然后朝他走去。
“空听，你觉得穿牛仔裤热吗?”，阴影遮住了走进凉亭的空听的身体，男孩停下来看了眼自己的裤子然后说道：
“有点”
然而男孩们依旧没有在那个凉亭的周围找到单车，之后不肯罢休的空听骑上电动车带着佟鱼荔又去附近最近的几个凉亭周围全部找了一遍，却还是没有找到。太阳已经慢慢飘上了半空，灼热的阳光让有些焦头烂额的男孩们不堪重负。
“你说会不会是城管把车子带走了，毕竟我们藏车的时候把那些花弄得乱七八糟的”，男孩背靠着立柱坐在座凳上，一条腿平放在座凳上面，空听用同样的姿势坐在这根立柱的另一边。
“大概吧，啊，可能”
“怎么无精打采的？”
“没什么，忽然觉得还是算了吧，毕竟你看，哪怕我们找到了也没办法现在拿回去不是吗？”
“你在说些什么啊？早上的时候你不是说好的等我们找到了就自己看着车子，我回去叫叔叔起来拿车子吗？”，佟鱼荔忽然转过身来看着男孩的后背，他红着半边脸，佟鱼荔看不清他的眼睛，脖子通红一直到了耳朵根，半张脸上渗出汗水，佟鱼荔敲了敲他的肩膀，空听忽然像是惊醒一样坐起来看着男孩说道：
“好像是啊，哈哈哈，那就这样我们回去吧”，男孩傻笑着站起来，朝着电动车走了过去。
“没关系的空听，大不了下次买辆新的不就好了，为什么要一直固执在这一辆上呢？而且还不一定就丢了呢，你说对吧”，佟鱼荔有些担心，他站起来跟了上去。
“你说的对啊，哈，咱们现在先回去吧，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空听坐到了电动车的后面看着男孩说道，手里晃动着钥匙，空听的眼睛里一下子少了很多东西，不是变得像甜圈圈那种孔洞，而是像原本完整的标准答案忽然被什么人用橡皮擦自上而下划了半道圆弧擦去了些一样。
“别放弃啊，万一下午我们就找到了呢？”，佟鱼荔接过了男孩递过来的车钥匙然后骑上了电动车。
“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烦人啊，明明以前这种时候最让人感到麻烦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电动车被晒的滚烫，尤其是金属的地方，用手摸上去就像是烧红的火钳一样。中午的车道上，来往的车辆数量相当多，前后驶来的车辆里满载着说教和责怪，同时又小心地给他们留路，男孩们的脸变得越来越红，巨大的羞愧感逐渐取代了失落，混在温热的呼吸里。
佟鱼荔忽然有点理解父母的做法了，从车上的那些人说出的话里。
当佟鱼荔骑着车逐渐靠近公寓的时候忽然看到楼下原本停电动车的地方停着两辆单车，男孩的眼里放出光，他大喊着：
“空听！空听！你看那是不是我们的车？”，空听一下子坐起身子伸长脖子向前看去，同时问道：
“哪里啊？”
“前面啊，就在公寓楼下的那两辆车，就是我们的对吧”，佟鱼荔一次又一次地斜过脑袋，语气变得激动，当电动车终于来到楼下的时候，空听的眼睛一下子放出了光来，男孩不等车停稳就急忙忙跳下了电动车。
“对啊对啊，没错没错，就是我们的车”
“喂，你这人，我车都还没有停稳啊”，佟鱼荔拔出车钥匙后走到了空听旁边，空听蹲下来看着眼前的两辆单车。
“没错，鱼荔，就是我们的车”，空听盯着车，从车头到后座。
“你看我就说吧，多半是被城管收走了，估计是早上的时候被叔叔拿回来了”，佟鱼荔摸了摸自己的车头，同时瞟了一眼自己的裂开了道口子的前胎。
“也可能是人家送回来了呢？”
阳光照在车身上，反射出来的阳光格外刺眼。远处飘来食物的香味。空听弹跳般地跑回了家里，黑色的短袖里仿佛要荡漾出水花，房间的门半开着，男孩推开门脚步响亮地走了进去，一只脚刚刚跨过门槛就说道：
“爸爸，你在哪儿拿到的我们的车子”，男人似乎待在厨房里面，大厅床上的被子已经被叠好了，桌子上还摆放着两个纸杯子还有一袋子豆浆。
“那个啊，不是我取回来的”，厨房里面传出来男人的声音，隔着门上的玻璃窗能够看到里面正在忙碌着的男人的背影。男孩将门拉开，蔬菜的味道混着植物油味道夹杂在厨房特有的一种味道里溢出厨房，空听挥了挥手试图赶走这些味道，男人回过头，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围裙。佟鱼荔走进屋将门关上，同时挥了挥手。空听站在一边说道：
“是刘叔取回来的吗？”
“对啊，你怎么知道”，男人转过头看向男孩，他绕到男人的左边，男人正在淘一些什么东西的肉，新鲜的血肉在水流里一上一下抖动着。
“昨天遇到了啊，就是他把我俩送回来的，除了他还有谁？这是什么肉啊？”，男孩盯着男人手里的肉。
“牛肉，这样啊，老刘来这边说昨天把你们俩送过来之后，不是听你们说过自己的车没有上锁嘛，担心不过就又回去将车带回来了”
“这样啊，刘叔人真好”，男孩绕到男人的身后。
“那倒是，你刘叔小时候上学的地方小混混特别多，没少挨揍啊，但是人还是这么好”，空听眨眨眼睛。
“老爸你怎么知道啊？”
“我上大学的时候听和他同地区的同学说的，他挨打的事情是我瞎猜的，毕竟大学的时候去过他们家玩，看过一些东西”
“这样啊，想不到刘叔挺厉害的嘛”，男孩走到男人另一边，男人关上水龙头捏了捏手里的肉。
“所以你打算怎么谢谢你刘叔？”
“我......我晚上去给他做一次晚餐怎样？”，男人将手里的肉放到一边的碗里。
“好像也行”
佟鱼荔坐在椅子上喝着开水，腿上摆着之前没有看完的恐怖漫画。过了一会空听走了出来，和男孩稍微说明了一下之后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哦，对啊，老爸，你说的我下午要怎么给你帮忙呢？”，空听忽然高声喊道。
“什么？”，厨房里传出很响的水流的声音，男孩走到厨房门前再次大声的重复了一遍。
“这个啊，今天看店的店员有点事情请假了，下午的话让你们去帮帮忙看店总没事吧？”
“让小孩子看店吗？”，厨房里响起切菜的声音，菜刀剁到案板上邦邦作响。
“就记个帐什么的，再说了我和厨师长都在怕什么？”
“你不是说不让我们在店里做事吗？”
“本打算让你们搬个食材什么的，然后今天那小姑娘忽然请假了嘛，所以你们稍微替一下，四年级的学生了不会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吧？”
“好，不过大人就要说话算话”
“你办好再说”
男人中午给男孩们做了青椒牛肉盖饭，空听说这是他做的唯一可以入口的东西，男人插嘴说是男孩的嘴被养刁了。
下午空听像约定好的那样坐在了柜台上，男人说明了他们要做的事情之后去了后厨，一点之后的气温变得越来越蛮不讲理，像男孩们来的那天一样，在一整个炎热的下午中店里没来几个客人。正当空听觉得可以这样无所事事就完成计划的时候，客人的数量却渐渐增多了起来，男孩们被一个接一个涌入店内的客人弄得手足无措。天空渐渐暗下来的时候男孩却忽然想起来了要给刘叔做饭的事情，虽然他觉得这件事情可以放到明天，但男人却坚持要让他们今天晚上就去。
“如果连某个简单的计划好的事情都没办法好好执行，这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出人头地”
于是晚上男孩们学着男人的模样用刘叔家里现有的食材做了份和中午的食物差不多的东西。
空听做了两遍，因为第一遍的时候没有好好听刘叔说话而把碱面撒到了菜上，说到底我觉得刘叔也有做错的地方，好好的盐瓶子里为啥装碱面啊。
他们晚上回去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男人在车上对男孩说道：
“明天还要重新帮一天忙啊”
“为啥啊，不是说好就帮一天吗？”，空听高声抱怨道，佟鱼荔躺在一边眯着眼睛。
“你这才帮了半天不到，说什么一天的胡话？”
“可是那也应该算是帮半天才对吧？我们明天再帮半天不就行了？”
“规矩我定的，我说了算，明天重新帮一天就帮你买”
晚上的气温和太阳在的时候比没有多少缓和，空听回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去洗个澡，但是当男孩脱掉衣服站在浴室里的时候，才发现没有热水。空听不愿意洗冷水澡，于是后来男孩一直等到十点多钟的时候才冲了澡。
这样晴朗的一天里似乎发生了很多莫名其妙让空听很不开心的事，也搞得他很疲惫，但是一直到睡着之前，男孩看起来却都很有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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