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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相遇

    “母后,皇兄结婚啦,太子妃和良娣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可是皇兄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父皇也变了,儿臣已经许久未同父皇一起用过膳了。他们还杀了好多的人,良娣的妹妹也被皇兄充了妓,儿臣真的好难受,儿臣想帮帮她们,可又不能。皇兄大抵是喜欢良娣的吧,可他们又怎么能真的相爱呢,父皇不会允许,皇兄的所作所为也不会允许,想来良娣如今也是备受煎熬的……”

    周奕念跪在蒲垫上,神情有些落寞,“母后,若是当年父皇没有做出那样的决定,现在会不会不一样呢?”话音落地,便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儿臣又在痴人说梦了,皇爷爷定是容不下母后的,父皇一心全在母后身上,甚至想脱离皇爷爷的控制,皇爷爷肯定是不允许的,现在的父皇倒真与皇爷爷有几分相似,也许皇兄日后也会这般……”

    眼眶有些发红,周奕念起身,用手帕轻轻地擦拭着供桌和灵牌上的灰尘,“说了这么多不开心的事情,打扰到母后休息了吧,可是儿臣真的好想念母后。”

    泪水从眼中滑落,滴落在供果上,终是忍不住抱着母妃的灵牌痛哭出声,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可以整日整日地赖在母后身边,而皇兄下学后会给他带好吃的,父皇也会伴在他们的身边一起用膳、玩闹。

    纵使再多不舍,周奕念也终要离开,走出寺庙,雨后的空气里带着泥土的腥气,穿透云层的阳光洒在身上,带来几分暖意。

    “糖水,卖糖水啦……”“热腾腾的包子,姑娘,要不要尝尝?来一个嘛”“条头糕条头糕。”

    周奕念看着离寺庙不远的小道上摆满了吃食,脚步逐渐慢了下来,肚子适时的发出一串“咕噜咕噜”的声响。

    虽说骑了马,但从寺庙赶回府上最快也要半个时辰,现下也差不多到了该用午膳的时间,周奕念摸了摸挂在腰间的钱袋子,嗯,有钱,立时决定在此打打牙祭。

    “嗝——”

    吃到最后,周奕念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吃了些啥,只知道自己打了一个分外悠长的饱嗝,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决定放弃还未吃到的小馄饨,翻身上马,慢悠悠地向城内走去。

    经过马背上轻微地颠簸后,在行至一段人烟相对较少的路段时腹部突然传来一阵绞痛,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周奕念全身紧绷,试图策马飞奔,可马刚抬起前蹄准备冲出去,一股急迫感便逼得他立马拉紧了缰绳,狼狈地下了马,躲在一颗柳树下,借着周围稀稀拉拉的杂草的掩映,一泻而出。

    “呼——”

    解决完人生大事的周奕念重重地呼了口气,原本绷紧的肌肉也放松下来,一阵微风吹过,下身一凉,周奕念猛地瞪大了双眼,他!没!有!草!纸!

    迅速扭头环顾四周,很好,全是还没他手指粗的细草,还不如他用手来的实在。

    挣扎了许久,终是选择了放弃,没关系,他相信一定会有人路过的,大不了丢了这张脸,活人还能被区区一张草纸打倒?

    时间一分一秒的溜走,他周围的杂草全都被他编成了辫也没有一个人路过!

    双手在全身上下反复摸索,右手突然碰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急忙掏出来,看着举在手中的鸣镝,吞了吞口水,要不用这玩意儿唤人来帮他送点草纸?

    说干就干,总比在这盲等来得强!

    “biu——”鸣镝升向天空,周奕念信心满满地用胳膊抱住自己的腿,暗自为自己的机智竖了个大拇指。

    不消片刻,便有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并迅速向他逼近,来的还挺快,还是这东西好用。

    “王爷!卑职来……迟……”

    一群全副武装提着剑赶来的暗卫看着蹲在树后、面目狰狞地周奕念,嘴里的话活生生地被自己吞了回去,“快快快,你们有草纸没,救急!”

    众人面面相觑,整齐地摇了摇头,“那你们还不快派个人回去拿点!”

    “是!”

    剩下的人互相对了个视线,默默的挪了下位置,背对着身,将周奕念围得那叫一个密不透风。

    毕竟,非礼勿视。

    周奕念看着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一圈臀,脸色黑如锅灰。

    “兰儿,还有多久?”马车内,一名娇俏的少女掀起帘子,出声询问。

    “回小姐,已经能大致看到长安城的城门了。”坐在马车外面的婢女指了指远处略显模糊且只露出一角的城墙,示意车夫稍微快一点。

    少女趴在窗棱上,歪着头欣赏沿途的风景,赏着赏着便看到了一群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还围成一团的人,急忙出声示意马车停下,欢快地跳下马车,站在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脆生生地开了口。

    “你们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需要帮忙吗?”

    那群奇怪的人并没有吱声,反倒是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一道急切的声音,“需要需要!特别需要!姑娘可有草纸?”

    此时的周奕念已经顾不上自己的脸面了,管她是男是女、是神是鬼,再没有草纸他就要一屁股坐在早已冷掉的那坨东西上面了!

    少女微微一怔,语调里都染上了笑意,“兰儿,快给那位公子拿些草纸。”

    “是。”

    兰儿憋着笑拿出一叠草纸,示意对方来个人过来取。

    终于获得解放的周奕念在身边暗卫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向了马车,他感觉自己的下半身都木了!

    “姑娘大恩大德,真是菩萨心肠。”

    周奕念不受控制地将身体靠在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身上,虚弱的拱手作了个揖,他是真的站不住啊。

    “公子的腿……”

    少女以手掩唇,一双杏眼弯成了月牙,眸中闪动着细碎的亮光。

    周奕念只觉被这双眼睛看的浑身发热,一时冲动,大喇喇地拍了拍自己的腿,乐呵呵地傻笑,“没事儿,好着呢,我还能走两步。”

    说完便准备迈开腿走上一走,然后一阵密密麻麻的酥麻感难受的他恨不得自截双腿,下一秒就摔了个一嘴泥。

    急忙伸出手却扶了个空的暗卫默默地缩回了自己的手,今天的王爷,可真的是脸都丢尽了,估计很快整个皇宫都会知道王爷用救命的鸣镝换草纸……

    而且,还没用上。

    悦王府。

    周奕珩一收到念儿在城外使用了鸣镝的消息便急忙丢下手中的奏折出了宫,本来准备直奔城外而去,却又得到消息说有个暗卫孤身赶回了府,行色匆匆、神色焦急,担心出了什么大事,又急忙调转方向奔向了悦王府,将暗卫堵在了府中。

    “太……太子殿下……”

    被拦住去路的暗卫有些懵,难道,私拿草纸也会惊动太子?

    周奕珩看着暗卫手中的草纸同样也很懵,这是出了什么样的事连人都带不回来,反而要先回府寻个草纸?

    “你……你这……”

    “我……”暗卫拿着草纸,不知道该怎样解释,说得太直白会不会太丢王爷的脸了。

    “念儿呢?”周奕珩颤着声开口,大脑嗡嗡作响,四肢有些发麻。

    暗卫瞅了瞅自己眼里的草纸,斟酌着开口,“回殿下,应该没什么大事。”但他若是再不赶过去他就有大事了。

    “情况如何?”

    情况?暗卫惊愕地瞪大了眼,当时的情况,他也不敢细瞅啊,纠结了半晌,才终于憋出了几个字,“有点臭,许是王爷吃坏了肚子。”

    “!”周奕珩脚下一个趔趄,神色中透出些许尴尬。

    “你……你快去……”

    周奕珩挥手打发走了暗卫,一想到刚才的乌龙就有些头疼,再一想到待会儿回宫父皇定会召他前去问明情况,头就更疼了。

    “今日多谢姑娘相助,不知姑娘可有婚配?”

    话一出口,周奕念自己都愣了,他怎么就把憋了一路的话给问出来了,万一对方拒绝了这多尴尬,更何况,谁会喜欢上初次见面就不带草纸还拉肚子的人啊!

    宋粒央微微一愣,随即笑出了声,发尾的铃铛随着她的笑声发出清脆的声响,一颦一笑都看得周奕念分外沉醉。

    “多谢周公子抬爱,小女此次入京,便是来商定婚事的。”

    原本还上扬着有些紧张的眉眼立时耷拉了下去,他就知道,不带草纸是不会被姑娘喜欢的!

    “那祝宋姑娘佳人相伴、百年好合。”

    “多谢。”

    周奕珩跟在李公公的身后走进了殿内,还未来得及向父皇请安便只听得一句话传入了耳中,“念儿今日可是遇到了贼人?幕后之人抓到了吗?现场有没有留下活口或者其他的证据?”

    “回父皇。”周奕珩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艰难地开口,“只是虚惊一场,念儿许是在外吃坏了肚子,恰好身边又没有草纸,所以……”

    “砰。”

    皇帝手中的茶杯突地掉落在地,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额头,“真是荒唐!这念儿越发不着调了。”

    殿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皇帝轻咳两声,转移了话题,“可有查到上次从客栈逃脱之人的身份?”

    周奕珩从袖中摸出一卷宣纸,递到了父皇的手边,“这是那人的画像,儿臣查过了,此人是在灯会当日潜进来的,至于他的部下则是在几年前就陆陆续续摸进了京城。”

    皇帝看着纸上的画像,眉头紧锁,“那他人现在藏于何处?”

    “儿臣正在全城搜捕,守城的士兵也说并未见过此人出城,想来定还藏在这城内。”

    “珩儿近日多费点心,早日将其捉拿回廷,朕也安心。”

    “儿臣遵旨。”

    等回到寝宫,又已是月亮高悬。

    阮清打着哈欠坐在桌边,撑着脑袋的手有些发酸。

    一路小跑的周奕珩在看到那熟悉殿门后放缓了步子,等到呼吸平稳才慢悠悠地推门而入,一进去便看到了昏昏欲睡的阮清。

    “清儿既已困了怎么不先歇息,若本王一夜未归难道清儿也要在此枯熬一夜吗?”

    阮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里全是倦意,“明日便不等殿下了。”

    周奕珩揉了揉她的脑袋,搂着她上了榻,“昨日清儿也是这般说的。”

    “等何时殿下不来臣妾的寝宫了,臣妾自然不会再等。”阮清趴在周奕珩的怀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睡下,很快便睡了过去。

    周奕珩听着怀中平稳的呼吸声,神色却有些复杂,床榻还有余温,估计是知道他快回来了才匆匆下床等在桌边,真是连演戏都这般敷衍,不似他,多少还是动了几分真情。

    书房内,周奕珩正在翻看父皇今日交予他的奏折,朱笔落在折上,熟练的批注着。

    “殿下,有人说曾在前锣巷见过此人。”一道声音陡然在门口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

    “立马带人包围那里”周奕珩一边说一边快步打开了房门,然后跟着来人迅速向那里赶去。

    白裕看着突然出现在屋外将他们围得滴水不漏的军队,面色凝重,“公子,外面全是太子的人,此次恐怕凶多吉少。”

    顾景和依旧面不改色地靠在椅子上,只是一直敲击桌面的手指有些乱了节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逃不掉也是天意如此。”只是,还未找到她的下落,多少是有些不甘的。

    周奕珩堪堪下马,在确认了具体情况后便迅速带着众人将包围圈缩小,这一次,他一定要将对方活捉!

    随着大家越逼越近屋内却始终没有传出任何动静,周奕珩心生疑惑,刚察觉出不对想要制止前方的人推门便只听到“嘭”的一声,然后他整个人便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到地上,震出一口鲜血。

    硝烟散去,两抹身影出现在了视线里,未受到波及的士兵急忙迎上前展开了攻击,刀剑相撞,纠缠在一起。

    “殿下,殿下你还好吗?”

    易玖急忙爬过倒在地上的人堆将周奕珩扶了起来,“本王没事,别让他跑了。”

    白裕面对众人的攻击逐渐变得力不从心,很快便挂了彩,顾景和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浅色的衣衫因打斗早已辨认不出原本的颜色。

    就在局面开始一边倒的时候,白裕猛地拉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绑在身上的火药,手持火折子逼退了围着他的人群,将顾景和牢牢地护在自己身后,以自己为盾,替他撕开了一个缺口。

    易玖急忙拉着周奕珩躲到了安全的地方,在确定火药的范围不会波及到殿下之后,悄声退了出去。

    “公子快走!”

    白裕挡着蠢蠢欲动的众人,火折子离引线又近了几分,逼得众人只得止步。

    顾景和提着还在往下滴血的刀,迅速扭头蹿出了小巷,人影刚一消失白裕便点燃了引线,引线迅速燃尽,同他对峙的人还来不及撤退便被炸飞,残破的血肉混着鲜血飞到周奕珩的眼前,触目惊心。

    绕上高楼的易玖迅速找到顾景和逃离的方向,搭箭拉弦,一气呵成。

    利箭飞出,因爆炸而脚下一顿想要回头的顾景和突觉小腿传来一阵剧痛,微微低头,只见一支长箭竟贯穿了他的腿骨,急忙躲到屋檐下寻找庇护,手起刀落的砍掉了露在腿外的箭身,剧烈的疼痛疼的他浑身都冒出了冷汗。

    “殿下,我射伤了他的小腿,他肯定跑不远的。”匆匆回到周奕珩身边复命的易玖看着满地的尸首,略微有些自责,如果他再爬快一点,就能在对方点燃引线之前及时制止,就不会造成这样的惨剧,也不会让人再次逃跑。

    “将这些兄弟好好安葬,全城戒严,一定要把他给我翻出来!”

    夜幕降临,在河中泡了几个时辰的顾景和将头伸出水面,在确定寻找他的人去了其他地方后,拖着受伤的腿在夜色的掩映下向最近的长秋阁走去,那里的人最是复杂,各种权贵皆在此出入,是一个很好的藏身之所。

    “姑娘,这是赵公子托人送来的金钗,他说想请姑娘……”

    芸儿的话还没有说完,房门便突然被人推开,本以为是陈妈妈寻乐芷有事,转身却看到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闯了进来。

    乐芷是长秋阁的头牌,平日多是住在相对比较偏僻的后院,只有陈妈妈觉得客人给的银两足够多后才会让人来叫她去前院的阁中接客,为了防止有人打扰她的休息,小院里也没有多余的人,谁承想今日竟闯入了一个不速之客。

    芸儿正要出声呼救,却见方才还站在门口的人一个闪身便来到了姑娘的身边,一把就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是谁?快放开我家姑娘!”

    顾景和微微俯身,抬眼对上镜中人平静的视线,咧了咧嘴,“救我。”

    乐芷挑眉,视线落到他的手上,似是听到了一句笑话,“你就是这样求人的?”

    朱唇轻启间,趁对方不注意一肘便击上他的腹部,然后抓过盒中的金钗狠狠地刺进了他的胸口,再添新伤的顾景和无力地倒在地上,面色惨白,钗子尾部的流苏因他倒地的动作而跟着摇晃,发出好听的碰撞声。

    乐芷优雅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起身,拔出钗子然后一脚踩了上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芸儿问你是谁,你还没有回答。”

    顾景和重重地喘着气,被脚踩住的伤口疼的他浑身发颤,有气无力地张了张嘴,“顾,景……和。”

    “顾景和?”乐芷跟着念了一遍,觉得有些耳熟,虽然一时有些想不起来却还是不自觉地放下了自己的脚。

    “芸儿,去把药拿来,再把门关上。”

    “姑娘要救他?”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