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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流民

    沈姝蕙对着伤口比划着,在规划要怎么把这个伤口缝好,规划了半天,看到赵平一直在盯着自己,脸色一羞:“你老盯着我干嘛?”

    赵平嘿嘿一笑:“我这人有个毛病,看到好看的东西就喜欢多看两眼,特别好看的话,我就喜欢一直盯着。”

    沈姝蕙轻轻拍了一下赵平的胸口:“嘴里没个正经的,不知道在外面勾搭了多少小娘子!”

    赵平瞥了一眼羞红了脸的沈姝蕙:“我这人还有个优点,那就是专一啊,我……嘶!疼疼疼!”

    沈姝蕙没有理会赵平的话语,稳准狠地一针一针缝着伤口,赵平甚至没有一丝准备,此时缝合伤口和当时可谓是天差地别,当时经历了一夜的奔袭和战斗,赵平的肾上腺素已经飙升到了顶点,自然感觉没有那么疼痛,但此刻却是一比一的痛感,好在沈姝蕙的动作很迅速,没有一丝停顿,很快便缝合了伤口,并打了个结实的结。

    待沈姝蕙打完结后,赵平才敢继续开口:“你缝之前就不能说一声吗,我还在说话呢你突然就下手了。”

    刚刚拿出金疮药的沈姝蕙停下了动作,看向赵平:“那要不,我再把线拆了重新跟你说一下再缝?”

    赵平连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

    沈姝蕙轻哼了一声,又对赵平道:“躺好,别乱动!刚给你缝好的伤口,别等会又给崩了,我给你上药!”

    说罢,沈姝蕙将药粉均匀地撒在伤口上,又从箱子里拽出一块白布,轻轻覆盖住伤口后,从腰边转了一圈,打了个结,眼见大功告成,沈姝蕙又拍了拍赵平的胸口:“好啦!你自己要记得每天换药!”

    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道声音:“画儿?你怎么在外面守着?姝蕙呢?”

    画儿没料到翟芸香这会儿会来这里,不由地提高音量:“啊!见过夫人!小姐,小姐她在屋里睡觉呢!”

    沈姝蕙和赵平二人瞬间慌了,赵平衣衫不整地躺在沈姝蕙床上,翟芸香怕是根本不会给二人解释的机会,沈姝蕙慌乱地爬上床,赵平瞬间懵了:“不是,你咋还到床上来了呢?这被看到不就更解释不清了?”

    沈姝蕙将自己的衣裙褪去,只留下几件贴身衣物,将被子展开,一把将两人给罩了进去,而后嘱咐赵平:“等会别动别出声!我娘那边我来应付。”

    说罢,沈姝蕙便侧过身朝向门外闭上了眼睛,沈姝蕙的床本就不大,此刻两人又裹在一张被子里,赵平悬在半空的手怎么放都不是,炽热的呼吸打在沈姝蕙的背上,沈姝蕙不由地发出一声娇哼,但是又不敢回头再跟赵平说话,翟芸香随时都有可能会进来。

    翟芸香听画儿说沈姝蕙在睡觉,便通过窗户向沈姝蕙屋内看去,发现沈姝蕙脸色红润地在床上睡得正香,便决定不再打扰,悄声对画儿说道:“这丫头睡觉热得脸都红了,回头好歹去库中取几块冰,哪能这么节省!”

    画儿一时语噎,只能点头称是,翟芸香又说:“等会儿姝蕙醒了,你告诉她过两天咱们要去秦山避暑。”

    画儿闻言又愣住了:“避……避暑?夫人,这都已经深秋了,怎么还避暑啊?”

    翟芸香叹了口气:“唉,夫君就是这么说的,我问他什么,他也不说,我也没再纠缠,等会姝蕙醒了你别忘了告诉她。”

    画儿又福身称是,翟芸香又透过窗户看了看沈姝蕙,发现沈姝蕙念念叨叨地似乎在说梦话,脸色又红润几分,不禁莞尔,对画儿说道:“别忘了去库中领几块冰来,我这便走了!”

    说罢,画儿福身:“恭送夫人!”

    眼见翟芸香走出了沈姝蕙的小院,画儿赶忙对屋内低声喊道:“小姐!夫人走啦!”

    床上的沈姝蕙赶忙睁开眼睛,一把打在了赵平身上:“登徒子!还不快出来!在被子里藏得好好的,还能起……羞死人了!”

    赵平连忙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将自己的衣服重新穿好,挠了挠头:“我这是正常反应……”

    沈姝蕙将自己的头蒙在被子里,直接打断了赵平的话语:“你还说!我不管,我清白就这么没了,嫁不出去你得负责!”

    赵平战术咳嗽了两声:“咳咳,那什么,我就先走了啊,谢谢你帮我缝伤口。”

    说罢,赵平便在床边站着,等待沈姝蕙的回应,沈姝蕙半天不出声,赵平便一直等着。

    沈姝蕙见身边没了动静,以为赵平已经走了,小心翼翼地将头从被子里伸了出来,发现赵平还站在她床边,而后又羞得将头埋入被子中:“登徒子!你还不走!”

    赵平挠了挠头:“我这不是等着你回话呢嘛,那我这便走了。”

    说罢,赵平便轻轻走出房门,画儿见他出来,便主动将他引到了客房外:“赵大哥,这是你的房间,若是有什么需要,随便找个下人一说便是。”

    赵平拱手称谢,画儿福身回礼后,便主动道别,回到了沈姝蕙的小院子。

    屋内,沈姝蕙刚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好,见画儿回来便问道:“送那个登徒子去客房了?”

    画儿打趣地看着沈姝蕙:“回小姐,已经将赵大哥送到客房啦!小姐,你们俩刚在屋里干什么,怎么你的脸这么红?”

    沈姝蕙白了画儿一眼:“没大没小的,讨打!那登徒子躲在我床上就罢了,居然还能起反应!”

    画儿疑惑地看向沈姝蕙:“小姐,起反应是……”

    沈姝蕙轻轻拧了画儿一把:“笨画儿!等你以后出嫁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画儿挽住沈姝蕙的胳膊:“画儿才不嫁人,以后要当小姐的陪嫁丫鬟,一直伺候小姐。”

    沈姝蕙没好气地点了点画儿的额头,也就没再言语。

    ……

    赵平回到客房内便躺到床上,准备睡个午觉,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嘿嘿地傻笑,但又想了想刚刚躲在沈姝蕙的被子里,又不禁有些尴尬。

    沈姝蕙若是不脱衣裙躺进被子还好,只穿了几件贴身衣物,赵平难免不受控制的起了反应。

    赵平揉了揉自己的脸,强迫自己不要再想这件事,继而又准备在大梁城中寻摸一些饰品胭脂什么的送给沈姝蕙,就当做赔礼。

    正巧这时江叶敲了敲他的房门:“赵平?赵平?你在里面嘛?”

    赵平听到后赶忙起身,打开房门,江叶疑惑地看了看赵平:“诶?我刚来你这敲门,你不在啊?你去哪了?”

    赵平战术咳嗽了两声:“我刚去茅房了,你找我啥事?”

    江叶闻言也不再多想:“我好长时间没来这大梁城了,你陪我去转转?”

    赵平爽快地答应了:“行啊,咱们来拜访沈公也没带礼物,正好出去看看有什么要买的。”

    说罢,两人便结伴去找苏安,苏安此时正在屋内看书,听闻两人准备去大梁城中转转,便欣然陪同。

    三人走出沈府后,便朝东市走去,东市是大梁城最大的交易市场,无数从西夏和大汗国回来的商人,和从北周准备前往西夏、大汗国的商人们,都会先在大梁城东市卖出一批货物,减少路途中的运输成本。

    但是赵平三人还未走到东市,便在安济坊门前被迫停了下来,安济坊是北周建国皇帝赵胤设立的福利机构,是一个用于收养孤儿,赡养无儿无女的老人,以及救济灾民的机构。

    此时安济坊门前围堵着一群面黄肌瘦的人。

    “求求你放我孩子进去吧,我们已经两天没吃过饭了。”

    “给某一碗稀粥吧,某就快不行了。”

    “……”

    安济坊的小吏也是在门前堵着众人,不让众人进去:“都别挤了!你们这多人,安济坊也塞不下啊!再说若是给了你们稀粥,那整个大梁城的人不都找某来要稀粥了?都散了!哪来的回哪去!某这里只接济交州的灾民!”

    赵平三人在路边买了几个锅贴,对着摆摊的小哥问道:“这群是什么人?怎么堵在这了?”

    小哥一边做着锅贴,一边说道:“这群人啊?都是河内来的!一个村子里的收成还不够还债的,只能把家里的地也赔给人家,听说咱们交州富庶,这不就来大梁城找口饭吃。”

    说着,小哥便将三人的锅贴做好,递给三人,而路边的一个年纪尚小的女童,揪着自己兄长的衣角,眼巴巴地看着赵平三人手中的锅贴,而苏安也注意到了这个女童,看着女童眼巴巴的眼神,苏安有些于心不忍,便走过去将手中的锅贴递给女童。

    而女童的兄长第一时间便将女童护在了身后,警惕地盯着苏安:“我妹妹不卖!”

    女童也躲在她兄长身后,有些畏惧地看着苏安,苏安摇了摇头:“某不是要买你妹妹,只是看你们好像饿坏了,给你们一点吃的,某没有恶意。”

    说罢,苏安将锅贴递向了女童的兄长,女童的兄长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接过了锅贴,自己只拿了一个,将剩余的都递给了自己的妹妹,而堵在安济坊门口的流民看到两个孩子吃着的锅贴,有些蠢蠢欲动。

    苏安见状对着两人说道:“跟我来,别在这站着吃。”

    女童的兄长看了看身后的流民,将信将疑地带着妹妹来到苏安身后,又跟着苏安来到锅贴摊位前。

    赵平和江叶在一旁看了许久,也是可怜这两个孩子,于是也将手中的锅贴递给了他们。

    女童的兄长接过锅贴后,又谨慎的对苏安三人说道:“我妹妹真不卖!”

    苏安仍是摇了摇头:“我们没有恶意。”

    女童二人狼吞虎咽地吃下了几个锅贴,但显然并没有吃饱,女童仍然眼巴巴地盯着锅贴摊,她一早便被锅贴的味道给吸引了,苏安看见女童的眼神,便转过身对锅贴摊的小哥说道:“再做十个锅贴来。”

    小哥只管收钱做锅贴,眼前这三位公子哥愿意做善事也随着他们,很快十个锅贴就做好了,江叶示意二人接过锅贴,女童躲在兄长身后,她兄长伸手接过,递给妹妹后,苏安三人便将两人带到一僻静之处中,几人刚刚站定,少年便扑通一声朝苏安三人跪了下来:“感谢三位大哥!”

    苏安三人纷纷侧身避开,不受这个少年的跪礼,而后离少年最近的江叶一把扶起他:“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轻易给人下跪!感谢别人的方式有很多,但下跪永远是男人最没有尊严的手段!”

    一旁的女童见状也不敢再吃了,眼中噙着眼泪把锅贴递向苏安,苏安摸了摸女童的头:“没事,吃吧。”

    赵平则开口问道:“你们俩叫什么名字,家中的大人呢?”

    少年低头道:“我叫杨壬寅,我妹妹叫杨庚辰,娘亲早就病死了,后来家里还不起债,我爹也被债主打死了。来交州的路上,村里的人好几次想把我妹妹给卖了,我死命拦着……”

    一旁的杨庚辰闻言大哭,锅贴也不吃了:“别把我卖了!我不要跟哥哥分开!”

    苏安蹲下来将女童抱在怀里:“不哭不哭,没人会把人卖了,你也不会跟你哥哥分开的。”

    杨壬寅摸了摸妹妹的头:“没事庚辰,这几个大哥都是好人,哥哥永远不会把你卖了,放心吃吧。”

    杨庚辰哽咽着将锅贴递给杨壬寅:“哥哥吃。”

    杨壬寅接下后,往嘴里塞了两个锅贴,又将剩下的锅贴递给了妹妹,转脸向赵平三人问道:“三位大哥,我知道你们非富即贵,我想在你们这谋一份差事,不求报酬,只求能给我和妹妹一口饭吃。”

    苏安和江叶看了赵平一眼,而赵平则盯着杨壬寅:“你可知我们三个是被朝廷通缉的犯人?”

    杨壬寅眼也不眨地说道:“我不怕!只要能给我和妹妹一口饭吃,我什么都可以干!”

    赵平突然凶狠地盯着杨壬寅,长期打草谷所带来的杀气隐隐散发出来:“让你杀人你也干?让你劫掠你也干?让你去掳掠妇幼你也干?”

    苏安和江叶也盯着杨壬寅,他们也很想知道杨壬寅会怎么回答,只见杨壬寅咬紧嘴唇,缓缓开口道:“大哥,杀人我可以学,但是劫掠和掳掠妇幼,恕我不屑为之。今日之恩,杨壬寅他日必有厚报!”

    说罢,便牵着杨庚辰朝安济坊走去。

    赵平在背后看着杨壬寅,默默在心中查着数,但直到杨壬寅走出了三人的视线,都没有回头看他们三个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