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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晚上,李自然已经骑车到了SX省汾阳市附近,他在国道307上边骑着,边瞅着路边,准备找一家小旅馆。

    不远处的一家不起眼的小旅馆吸引了李自然。倒不是装潢精致,而是一老远就闻到了酒香味。

    这家旅馆前面是饭店和宾馆,后面是一家生产酒的小作坊,此刻,房顶烟囱上正冒着白色氤氲的热气,一股酒香扑鼻而来。

    小旅馆门口贴着广告牌,“酒香不怕巷子深。老巷子旅馆欢迎你!”

    李自然在太原辞别魏婷婷后,就一路上在想着她说的话,想着和陆若依相关的种种往事。

    可越想心越乱,正巧,闻到这股酒香味,他思忖着晚上喝点小酒,学学古人,借酒消愁。

    他在门口停下车,卸下驼包,动作熟练地如同一个老练的骑手。

    他看下码表,在本子上记录着:5月14日,今日骑行150公里,离BJ已经有710公里。

    他逐渐适应了骑行的日子,感觉也越来越好,习惯了风在耳边呼啸,全身心融入自然的自由感觉。

    沿途遇见的人和事,也都在慢慢改变着他的想法。

    他走进饭店,里面没有其他客人,房间也没有开灯。傍晚的饭店里,灰暗之中只看到桌椅板凳的轮廓。

    “住店还是吃饭?”

    一句温暖的女声从房间黑暗里飘出。

    话音刚落,房间上方的白炽灯泡亮了起来,一个身材微胖、面容姣好的女人迎了出来。

    “住店,也吃饭。”

    “哟,这是骑车打算去哪呀?”

    女人看着门口停靠着自行车,还有李自然手里的背包等行李,好奇地问道。

    “去青海湖。”

    “从哪来的?”

    “BJ。”

    “小伙子真厉害,体力真好。”

    女人啧啧嘴巴,上下打量了一眼李自然,夸赞道。

    “你看吃点什么?”

    李自然看着房间那一面墙壁下方都被泥色的酒坛子堆满了,犹如一堵酒坛砌成的墙。

    “你们是自己家酿造的酒吗?”

    “对的呀,要不要来一点尝尝?真宗自家酿的杏花村酒哟。”

    “杏花村?”

    “对啊,我们这里就是杏花村。”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李自然有点惊讶,情不自禁念了出来。

    可这个女人就没有枫桥镇那个老板娘有诗意了,完全不知道李自然在念什么。

    “小伙子还文绉绉的...要不给你来上三两尝尝?”

    “可以,正好晚上想喝点酒。”

    “行,再来一盘花生米,一盘卤牛肉,搞点下酒菜,可以不?”

    李自然点点头,女人转身去了厨房。

    李自然心想,这有点像武侠小说中的江湖人士喝酒,都要点一盘牛肉当作下酒菜。

    女人摇着肥胖的身子,笑着把酒和菜端了出来。

    “这是两壶酒,一壶五两,不够我再加。”

    女人说完转身回到后厨忙活去了。

    李自然端着印着青花的小酒杯,把一杯杏花村酒一口饮下。

    夕阳的余晖从西边的窗户中透了进来,将房间物件的影子拉得很长。

    窗户边上一个柜子的影子,此刻在夕阳中被拉长,正好印在李自然右边的椅子上,仿佛一个影子人坐在那。

    李自然笑着对右手边的影子说道,“来,举杯邀斜阳,对影成三人。”

    几杯酒入口后,一阵浓郁的香味自舌尖到喉咙,等白色液体滑到胃部,身体内浮起一股燥热。

    他顿时觉得身体飘飘,几分潇洒之意升腾起来,在头脑中旋转着。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他自己边喝酒,边念叨着一些诗词,“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李自然不胜酒力,平时也不喝酒。此刻,他佐着下酒菜,一个人把一壶三两的杏花村酒喝个精光。

    他觉得不过瘾,于是带上剩下的一壶酒,晕乎乎地走上楼,来到自己房间。

    旅途劳累,又醉意盎然,他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呼呼大睡。

    深夜,他从沉睡中醒来,没有醉酒之后的头痛脑胀,倒觉得神清气爽。

    “好爽的酒。”

    李自然在心里称赞道。他想起父亲说过,喝醉之后醒来脑壳不痛的酒,就是好酒。

    房间桌子上还放着他拿上来的一壶酒,他感受到了杏花村酒的滋味了,又情不自禁倒了一杯,自斟自酌起来。

    没有下酒菜,他就来到窗前,借着往事,借着当前窗外风景,一口一口喝着。

    凌晨的杏花村一片安详,上空一轮明月给地上万物铺上一层银光,虫鸣声声入耳,流水潺潺动人,夜色在轻微迷雾中,朦胧而迷人。

    李自然借着酒劲,口中念着词句,也不知是哪首词牌,也不管韵律,只是信口胡诌。

    他靠在窗边,一口酒,接着一句词,一句词后又接着一口酒。

    他念着词句,也不知道他在朗诵,还是在吟唱.....

    “三更寒风相思起,吹不落,冷冷回忆...

    恨别离,多少心事欲寄,重重叠山青鸟迷...

    从别后来念往昔,余晖脉脉水当西...

    明月雾花挂前枝,朱阁独倚,无人知其登临意...

    当年海誓山盟里,黄河逆,华山闭,方敢与君话别离!

    河山仍在,故语挥泪弃,夜夜子规独自啼...”

    一首词念完,正好一壶酒也喝完了。

    夜风吹来,李自然感受到了飘飘乎而凭虚御风,灵魂犹如出窍升天,一阵无比畅快的感觉。

    他念完自己创作的词句,又朗诵着着李白《将进酒》的句子。

    “但愿长醉不复醒...惟有饮者留其名...与尔同销万古愁!”

    念完《将进酒》,李自然望着窗外的白云光,头脑中飞速飘过那些感叹世事无常的句子...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

    他的思想仿佛脱离了地球,离开了红尘,他感觉到了超尘脱俗的清醒感。

    突然,他脑海里萌生了一个胆大的想法,这个想法三年来一直在他脑海中,可他一直压抑住这个念头。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他借着酒劲,兴奋地念了一句诗。

    接着他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输入陆若依三个字,然后拨通了电话。

    凌晨一点,世界都安静着,只有电话里“嘟嘟”声,和李自然心跳加快的“砰砰”跳动声。

    “喂,谁呀?”

    电话那头竟然接通了,是一个带着浓浓睡意的女声。

    李自然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开口,他紧张地喘着气,“你...你是...是陆若依吗?”

    “不是,打错了,神经病!”

    李自然刚刚太过于紧张,连他最为熟悉的陆若依声音都没有分辨出来。

    现在被对方骂了一句,在夜风中他终于清醒一点了,确实不是她的声音。

    李自然心中一个声音跳了出来。

    “早就告诉你了,别去青海湖,别去找她了,她连号码换了都没有告诉你,就是希望你不要去找她。”

    另外一个声音又反驳,“一定要找到她问清楚,当初为什么不明不白就离开了......为什么三年不联系......为什么就成现在这样了......”

    那个声音在劝说,“分开就分开了,没什么好怀念的,不要再纠结于过去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这个声音反对,“不去见见她,你怎么会甘心,你怎么会死心呢?”

    两个声音在李自然心里互相掐着架,谁也说服不了谁。

    李自然颓然地躺在床上,顾不得心中两个声音的争吵。

    他想起陆若依,心中只是一阵伤感。

    一滴清泪莫名其妙出现,划过他的脸颊,掉在枕头上又钻了进去,犹如一滴雨水浸入了泥土。

    自从三年前和陆若依分手之后,他就变得更加容易情绪化了,在生活中一点琐碎的事情,只要让他联想起陆若依,都能让他感触地落泪。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他呢喃着,难以入睡。

    一阵窸窣的声音传来,李自然以为是房屋上野猫弄出来的动静,他不以为然,没放在心上。

    过一会儿,传来人微弱说话的声音。

    他警觉地起身,害怕莫不是小偷。

    他蹑手蹑脚走到门边,耳朵挨着门,偷听着外面的动静,只听得一楼外面有车子熄火停住的声音。

    李自然又走到窗前,躲在窗帘后面。

    他看到一辆货车停在一楼门口坪上,下来了一个抽着烟的壮汉司机。

    这是一栋三层的民房,一楼是饭店,住宿都在二楼和三楼,此刻李自然就住在二楼最里面。

    “你快上来,门我已经给你打开了。”

    一句微弱的声音,不知是在打电话,还是在对着谁说。

    李自然听出来了,是下午饭店那个女人的声音。

    李自然把房门微微打开一条缝,他探出半个身子,只见二楼走廊尽头处是楼梯,楼梯边上的一间房,房门是虚掩着,一条光线漏了出来,在黝黑的走廊上画出一条笔直的金色线条。

    李自然有些好奇,为了听清动静,他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

    他来到走廊中间位置,躲在一个未入住的房间门里,侧耳倾听动静。

    紧接着,楼下面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接着铁门“吱呀”一声,一阵急促的脚步匆忙上了楼梯。

    李自然赶紧把身子往后缩,躲在暗处,用余光瞥着。

    只见一个威猛身形轮廓的男人上了二楼,熟练地拐进了女人的房间,把烟头狠狠一扔,丢在门外地上。

    那个男人进了房间,粗犷地喊了一句,“想死我了,宝贝。”

    “小点声...今晚有客人住着呢!”

    “客人怕什么...让我来亲亲宝贝...”

    “讨厌,你又抽烟!我家那个不抽烟的,被他闻到烟味就麻烦了...”

    “我才不怕,你不是说他明天才回...”

    “砰”,房门关上了。

    走廊地上那条金色的线瞬间消失,黑夜之中,只有一个燃烧未尽的红烟头,在发着最后的热和光。

    里面传来女人和男人说话的声音,虽然声音微弱,听不见具体的对话,但还是能听到放荡的欢声笑语。

    李自然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他想起枫桥镇上那个老板娘,也是让多少过路的司机暗自惦记着。

    李自然回到自己房间,锁上门。

    他想起枫桥镇那个老板娘了。她妩媚妖娆,和司机打情骂俏,却又始终保持着距离,让那些长途老司机,心痒痒地惦记着,却又无法越过雷池一步。

    “偷情的姘头,不会有好下场的。”

    李自然面无表情地说了句,突然觉得嘴里有些东西,朝着垃圾桶里啐了一口,原来是一只飞虫钻进了他口里。

    偷情,李自然从小时候开始就十分痛恨。

    “村子里早就传开了,你母亲是偷人的鸡婆。”班上几个总是喜欢欺负同学的男孩,在嘲笑着陆若依。

    弱小无助的陆若依只得跑开到了操场上,远离这群男同学。

    可人的天性就是欺软怕硬,越弱小,越会被人欺负。

    陆若依害怕地跑开,可这几个男孩就越喜欢欺负她,追着她喊着,“你妈妈是偷人的鸡婆...”

    一位女老师路过操场,听见了男同学的骂声,拉住了那个男孩,训斥道:“不要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八道,这是陆若依奶奶自己说的!”

    女老师转头一看,是陆若依,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因为陆若依母亲不检点的事情,早已在村里传开了。

    那个高大肥胖的男孩举起手,信誓旦旦地说,“那天我路过陆若依家,听见陆若依妈妈和她奶奶在吵架...”

    “我可以作证!我也听到了!”另外一个瘦小的男生也跟着举起手,激动地喊着。

    这位女老师竟然饶有兴致地听着。

    胖男孩不甘示弱,“她奶奶骂她母亲,害得他儿子得怪病...又克死了自己儿子...”

    陆若依被堵在操场北墙边上,她蹲在地上,双手护着膝盖,把头埋了进去,放声哭泣。

    胖男孩和瘦男孩你一言我一语,争先恐后地向老师汇报着他们那天偷听到的情报。

    ......

    女老师听完,轻蔑地看了一眼蹲在地上埋头痛哭的陆若依,若无其事地走了。

    这几个男孩见女老师似乎不管陆若依,于是更加变本加厉了,挖起地上的泥巴,朝着陆若依身上扔了过去...

    这几个男孩一边扔还一边骂,“你是没爹的野种,你妈是勾引男人的臭鸡婆!”

    直到李自然放学后看到了这个场景,他愤怒地挥着拳头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