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路若依醉意熏然，嬉皮笑脸，自顾自地说：“嘿嘿......晚上在云海大酒店聚餐，好豪华的酒店呀......我，我就喝了一点点红酒，就这么一点点......”
陆若依她笑嘻嘻地回答，边用拇指和食指比划着，像一个调皮的小孩子在空气中捏着一段透明的玩具。
“你......有点喝醉了吧。”
“胡说！我才没有喝醉......虽然是我第一次喝酒，但我绝对......绝对没醉......”
陆若依嘟囔着，手指在李自然眼前摇了摇，赌气地说。
李自然也是第一次见陆若依如此失态。
之前的陆若依，从不饮酒，洁身自好，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
“李自然，你知道吗？”
可能是酒的后劲慢慢上来了，陆若依脸颊越来越红，她醉醺醺地摇头晃脑，手舞足蹈。
“我那些室友一个个都好厉害的......今天吃饭的时候，他们还开玩笑说，谁说只有汉族喝醉了吹牛逼，少数民族喝醉了都能歌善舞。”
“说完，她们就趁着酒劲，一个个都起身离开桌子，有的跳舞，有的弹琴，有的唱歌......随着音乐在大厅里跳起了各种舞蹈，像一只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在花丛中上下飞舞......我就像泥巴里的一只蚂蚁，连那些舞种的名字都说不上来......”
陆若依顿了下，打了一个酒嗝。
“嘿嘿......整整两桌的女生哦！十几个人都去跳舞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坐在桌子上......你知道我有多难堪吗......我就像一个灰姑娘一样，孤身一人坐在那，看着她们在人群的正中央表演......”
一阵夜风吹来，李自然觉得有些寒意，他拿起毯子，给坐在地上手舞足蹈说着话的陆若依盖上。
“你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吧，表演者有无数个，观众却只有一个......哈哈，没错，我就是那个唯一的观众......”
陆若依酒醉地更厉害了，她刚刚还癫笑着，这会儿又一下子哭了起来。
“怎么她们能这么多才多艺，学习成绩还好，情商也高，好像有着一个完美无瑕的人生......”
陆若依愤怒地拍打着沙发垫，嘶哑的声音哭喊着，“可是...我也很努力呀！我每天只睡4个多小时，我每天吃饭都在看书，我眼睛都快看瞎了......”
“我也很努力考到北大，离开了小县城......我以为我可以收获幸福了......可为什么，我还是失望啊......”
李自然听着陆若依愤怒的控诉，他特别能理解她。从一入大学校园第一天，他的心中也产生了强大的落差感。
穿着朴素的李自然，从公交车上下来，拎着大包小包进了大门口。而其他同学或是父母接送，或是自己打车过来，穿着也是时尚潮流......
李自然的这些同学不仅成绩优秀，长得也帅气，似乎每个人都还有拿得出手的技能，或是乐器，钢琴、古筝和吉他......或是艺术，绘画、舞蹈和烹饪......或是兴趣爱好，摄影、天文和登山......
对于李自然和陆若依来说，他们拼尽全力考入的北大，对于其他同学而言，不过是探囊取物般容易。
这种落差感让李自然在大一时候，也难以适应。幸运的是，李自然调整的快，他用了一年时间，克服了落差心理，调整了心态。
他不会其他技能，也没有加入其他兴趣社团组织。
他去自学了修理电脑，编写程序之类的活动。不会其他运动，就跑步锻炼身体。不会交际娱乐，就每天去图书馆看书，自得其乐。
李自然喜欢跑步。他觉得，人生，就是一场跑步。就如每个人的人生使命和目标不一样，跑步的目标距离也不一样，有些人是长跑，有些人是短跑。
操场上有数几条跑道，每个人都跑在自己的跑道上，有些人跑得快可能超过了自己，有些人跑得慢可能落后于自己。
可跑得快的人未必跑得远、跑得久，跑得慢的人反而能坚持更久。
李自然跑步的时候，喜欢按照自己的呼吸节奏，不紧不慢地跑在自己这条跑道上。
突然，陆若依又愤愤不平地嚷嚷起来。
“为什么，我这么努力学习，还是得不到啊......”
说完后她身子一歪，斜躺着倒在地上，昏沉沉睡了过去。
李自然把她小心抱起，把她平坦着放在沙发上，扯了一床毯子给她盖住。
看着熟睡的陆若依，她脸颊绯红，容貌秀丽。嫩白的皮肤上细微的毛孔清晰可见，双眸上的长睫毛闭在眼睑下，楚楚动人。
李自然慢慢靠近，俯下身子......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内心一股强烈的亲吻她脸颊的冲动。
他替她掩了掩毯子，看着陆若依委屈的脸颊，柔声说道，
“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学习就能赶上的，每个人到这个世界上，都有各自的人生目标和使命......”
回想起这些，李自然轻微叹了口气。在陕北黄土高坡上，晚风愈来愈冷。
李自然又咬着牙坚持骑了一个多小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他也觉得精疲力尽了。
他估计后面的刘帅早就撑不住了，完全是靠着他自己坚强的毅力在强行蹬着自行车。
他借着手电筒微弱的灯光，看到马路前面山坡上有一孔废弃的窑洞。
他捏住刹车，停下车，转身对后面的刘帅提议道，“要不，晚上，我们就睡这里算了吧。”
刘帅早已累得气喘咻咻，全靠着精神上的意志力在强撑着。此刻他已经没有力气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刘帅停住车，战战兢兢从车上下来，李自然看到他的双腿落地之后，还在打颤......
他看了下码表，借着手电筒的灯光，在本子上记着，绥德县到子州县的路上一处窑洞，今日骑行130公里，距离BJ950公里。
两人把自行车锁在一起，李自然掏出防潮垫垫在破烂的窑洞坑坑洼洼的地上。刘帅则用稻草和树叶等铺在窑洞的地上，疲惫不堪的两人席地而睡，长吁了一口气。
在漆黑的陕北高原的山坡上，透过破烂的窑洞屋顶，一条银河穿过天际，李自然看到了久违的星空，繁星满天。
这星空是那么清晰透彻，每颗星都出奇的明亮，这样的星空他在老家农村的深夜，也曾见到过。
只是在BJ的七年让他忘记了星空的模样。再次见到如此晴朗的星空，满天星斗，竟然觉得陌生而惊奇，没想到夜晚的星空竟是这般美丽浩瀚。
“自然哥，你还在生我的气吗？”躺在右手边的刘帅小声憨厚地问道。
“没有，都说了是怪我自己不小心。”
“我知道，那张明信片对你肯定特别重要......”
“别说了，丢了就丢了。”
李自然有些许不耐烦。他迅速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关心地问道，“今天累不累？骑了一百三十公里。”
“真的吗？”
刘帅顺着李自然的话题，语气有些激动，“没想到第一天就骑了这么远......我家离现场二十多公里，我都感觉要骑好久，没想到一天就干到了一百三十公里。”
“那是因为你骑车走在新的道路上，觉得一切都是未曾见过的风景。”
“刚刚最后十几公里太难坚持了，都是上坡。”
“你比我厉害多了，你这个车都没有变速器。你是硬生生地靠体力踩上来的。”
“不过现在我感觉太累了，身体感觉都麻木了......”
“明天还能不能继续上路？”
“应该没问题。”
“哎呀”一声，刘帅稍微移动了下身子，酸疼肿胀的大腿被废弃窑洞地上凸起的石子压了下，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
李自然像一位哥哥一样，老成地说了句。
“少年，不要头脑一热，就轻易做了决定。”
刘帅憨厚地笑了笑，边锤着疼痛的大腿。
“主要是我不知道骑长途这么辛苦累人，如果我有一辆你那样的山地车，也许会好些。”
李自然躺在坑坑洼洼的地上，双手绕在脑后当作枕头，抬头仰望着，目光穿过头顶上窑洞的漏洞，直抵遥远无垠的星空。
“自然哥，你为什么要骑车出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从BJ出发，也是阴差阳错地就到了这里......”
“话说回来，很多事情，迈出了第一步，后面的事情自然而然发生了，也许是天意吧。”
刘帅嘿嘿笑了两声，附和道，“对，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我虽然现在浑身酸疼，说不定明天起来又充满力量了。”
黑暗中，听到刘帅自信又憨厚的声音，李自然笑了笑，安静地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虫鸣。
“我一直都想走出山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对于我们生活在山里的人来说，每次出山的机会都值得被珍惜。”
刘帅突然提起这个话题。
“我有很多同学，他们没有机会读完高中就去外面打工了，虽然他们在县城有一份工作。可我，始终觉得他们没有出去。”
“为什么？”
“因为他们没有变化，还是和在山里一样。”
刘帅直截了当的回答。
“在山里的生活，好像是一成不变的，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李自然笑了笑，他听着这些话，犹如刚入大学时候的自己，少年心性。
“以前看见山，就想知道山的后面是甚么。”
李自然突然想起一部电影的台词。
“什么意思？”
刘帅听着李自然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如同打着哑谜，他不解地问。
“山的那边，其实是另一座山而已。”
躺在地上的刘帅不明就里，他借着星光，侧脸看了一眼躺在旁边的李自然。
李自然抬头望着星空，自顾自地说。
“但年轻人，你不亲自去看一看，你是不知道的。和你说了山那边是怎样，可你也未必相信。”
刘帅明白过来了，把脸转向头顶的浩瀚星空。
“是的，这也是我想出来的目的。”
“想要锻炼下自己的胆量和毅力？”
“不是，也不完全不是。”
刘帅盯着星空，想了想。
“我想骑车出来，是想亲身感受下长途骑行的滋味。我觉得，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别人说什么都只是他们的感受而已。”
李自然觉得这个高三的学生很有想法。至少，比当时的他懂得更多。
“对，就是要自己去亲身经历，去思考，去总结。如果只是单纯的经历，没有用脑子思考总结，那就会永远都在犯同样的错误。”
李自然想起枫桥镇上的那个老板娘，还有TY市的魏婷婷对他的说教了。
他现在犹如再传弟子一样，又把这些话说给刘帅听。
“和年轻人说经验没什么实质性的用处。年轻人该走的弯路，该吃的苦头，一个都不会少。少了，还不利于他们成长。”
刘帅在黑夜中“嗯嗯”着表示肯定。
“七月份，我就要去湖南长沙读书了。”
湖南，那里是我的老家。李自然在心里想着。
三年了，只有他奶奶去世的时候，李自然偷偷回去了一趟，趁着天黑在老家奶奶坟前上了三炷香，又连夜返回了BJ。
“我从来没有去过县城之外的城市，我对以后的人生，充满好奇，但是又充满恐惧。”
“未知确实是害怕的来源，所以你是害怕未来的困难？”
“不，面对未来未知的困难，我更害怕的是山里这样日复一日的生活。”
刘帅不假思索地答道。
李自然笑了笑，想起曾经的自己也曾说过类似对未来信心满满的话，结果被陆若依说他是少年心性，年少轻狂。
夜晚星空上飘过一片又一片淡墨色的云，稀薄的夜云连绵不绝，如同替黑色的大地盖上了一层朦胧的黑纱。
“日复一日的生活......”
李自然也附和念叨着一句。
一阵睡意袭来，他迷迷糊糊。恍惚间，他的思绪穿出窑洞，飘过黄土高原，飞过九曲黄河，穿过魏巍秦岭，越过滚滚长江，回到了湖南老家的那个安静的乡村上空。
在乡下，那山还是那山，水还是那水，一座座外形大同小异的房子，点缀在阡陌纵横的田地丘陵之间。
楼房高大，却没有几人居住。大门紧闭，门可罗雀。白天，只有那些留守儿童和一些老人在田埂上走着。
清晨，在漫天朝霞里，一个老人安详地坐在门口望着村口的路，进城的班车经过，老人是这副模样。
傍晚，在余晖西斜中，回城的班车驶过，老人还是如此模样。仿佛一座岿然不动的雕塑，又像村口庙里的菩萨一样慈祥安宁，注目守候这块地方的山山水水。
确实，相比于未知的困难，更害怕这几十年一成不变的生活，那是一种一眼看到头的绝望。
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
陆若依她笑嘻嘻地回答，边用拇指和食指比划着，像一个调皮的小孩子在空气中捏着一段透明的玩具。
“你......有点喝醉了吧。”
“胡说！我才没有喝醉......虽然是我第一次喝酒，但我绝对......绝对没醉......”
陆若依嘟囔着，手指在李自然眼前摇了摇，赌气地说。
李自然也是第一次见陆若依如此失态。
之前的陆若依，从不饮酒，洁身自好，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
“李自然，你知道吗？”
可能是酒的后劲慢慢上来了，陆若依脸颊越来越红，她醉醺醺地摇头晃脑，手舞足蹈。
“我那些室友一个个都好厉害的......今天吃饭的时候，他们还开玩笑说，谁说只有汉族喝醉了吹牛逼，少数民族喝醉了都能歌善舞。”
“说完，她们就趁着酒劲，一个个都起身离开桌子，有的跳舞，有的弹琴，有的唱歌......随着音乐在大厅里跳起了各种舞蹈，像一只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在花丛中上下飞舞......我就像泥巴里的一只蚂蚁，连那些舞种的名字都说不上来......”
陆若依顿了下，打了一个酒嗝。
“嘿嘿......整整两桌的女生哦！十几个人都去跳舞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坐在桌子上......你知道我有多难堪吗......我就像一个灰姑娘一样，孤身一人坐在那，看着她们在人群的正中央表演......”
一阵夜风吹来，李自然觉得有些寒意，他拿起毯子，给坐在地上手舞足蹈说着话的陆若依盖上。
“你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吧，表演者有无数个，观众却只有一个......哈哈，没错，我就是那个唯一的观众......”
陆若依酒醉地更厉害了，她刚刚还癫笑着，这会儿又一下子哭了起来。
“怎么她们能这么多才多艺，学习成绩还好，情商也高，好像有着一个完美无瑕的人生......”
陆若依愤怒地拍打着沙发垫，嘶哑的声音哭喊着，“可是...我也很努力呀！我每天只睡4个多小时，我每天吃饭都在看书，我眼睛都快看瞎了......”
“我也很努力考到北大，离开了小县城......我以为我可以收获幸福了......可为什么，我还是失望啊......”
李自然听着陆若依愤怒的控诉，他特别能理解她。从一入大学校园第一天，他的心中也产生了强大的落差感。
穿着朴素的李自然，从公交车上下来，拎着大包小包进了大门口。而其他同学或是父母接送，或是自己打车过来，穿着也是时尚潮流......
李自然的这些同学不仅成绩优秀，长得也帅气，似乎每个人都还有拿得出手的技能，或是乐器，钢琴、古筝和吉他......或是艺术，绘画、舞蹈和烹饪......或是兴趣爱好，摄影、天文和登山......
对于李自然和陆若依来说，他们拼尽全力考入的北大，对于其他同学而言，不过是探囊取物般容易。
这种落差感让李自然在大一时候，也难以适应。幸运的是，李自然调整的快，他用了一年时间，克服了落差心理，调整了心态。
他不会其他技能，也没有加入其他兴趣社团组织。
他去自学了修理电脑，编写程序之类的活动。不会其他运动，就跑步锻炼身体。不会交际娱乐，就每天去图书馆看书，自得其乐。
李自然喜欢跑步。他觉得，人生，就是一场跑步。就如每个人的人生使命和目标不一样，跑步的目标距离也不一样，有些人是长跑，有些人是短跑。
操场上有数几条跑道，每个人都跑在自己的跑道上，有些人跑得快可能超过了自己，有些人跑得慢可能落后于自己。
可跑得快的人未必跑得远、跑得久，跑得慢的人反而能坚持更久。
李自然跑步的时候，喜欢按照自己的呼吸节奏，不紧不慢地跑在自己这条跑道上。
突然，陆若依又愤愤不平地嚷嚷起来。
“为什么，我这么努力学习，还是得不到啊......”
说完后她身子一歪，斜躺着倒在地上，昏沉沉睡了过去。
李自然把她小心抱起，把她平坦着放在沙发上，扯了一床毯子给她盖住。
看着熟睡的陆若依，她脸颊绯红，容貌秀丽。嫩白的皮肤上细微的毛孔清晰可见，双眸上的长睫毛闭在眼睑下，楚楚动人。
李自然慢慢靠近，俯下身子......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内心一股强烈的亲吻她脸颊的冲动。
他替她掩了掩毯子，看着陆若依委屈的脸颊，柔声说道，
“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学习就能赶上的，每个人到这个世界上，都有各自的人生目标和使命......”
回想起这些，李自然轻微叹了口气。在陕北黄土高坡上，晚风愈来愈冷。
李自然又咬着牙坚持骑了一个多小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他也觉得精疲力尽了。
他估计后面的刘帅早就撑不住了，完全是靠着他自己坚强的毅力在强行蹬着自行车。
他借着手电筒微弱的灯光，看到马路前面山坡上有一孔废弃的窑洞。
他捏住刹车，停下车，转身对后面的刘帅提议道，“要不，晚上，我们就睡这里算了吧。”
刘帅早已累得气喘咻咻，全靠着精神上的意志力在强撑着。此刻他已经没有力气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刘帅停住车，战战兢兢从车上下来，李自然看到他的双腿落地之后，还在打颤......
他看了下码表，借着手电筒的灯光，在本子上记着，绥德县到子州县的路上一处窑洞，今日骑行130公里，距离BJ950公里。
两人把自行车锁在一起，李自然掏出防潮垫垫在破烂的窑洞坑坑洼洼的地上。刘帅则用稻草和树叶等铺在窑洞的地上，疲惫不堪的两人席地而睡，长吁了一口气。
在漆黑的陕北高原的山坡上，透过破烂的窑洞屋顶，一条银河穿过天际，李自然看到了久违的星空，繁星满天。
这星空是那么清晰透彻，每颗星都出奇的明亮，这样的星空他在老家农村的深夜，也曾见到过。
只是在BJ的七年让他忘记了星空的模样。再次见到如此晴朗的星空，满天星斗，竟然觉得陌生而惊奇，没想到夜晚的星空竟是这般美丽浩瀚。
“自然哥，你还在生我的气吗？”躺在右手边的刘帅小声憨厚地问道。
“没有，都说了是怪我自己不小心。”
“我知道，那张明信片对你肯定特别重要......”
“别说了，丢了就丢了。”
李自然有些许不耐烦。他迅速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关心地问道，“今天累不累？骑了一百三十公里。”
“真的吗？”
刘帅顺着李自然的话题，语气有些激动，“没想到第一天就骑了这么远......我家离现场二十多公里，我都感觉要骑好久，没想到一天就干到了一百三十公里。”
“那是因为你骑车走在新的道路上，觉得一切都是未曾见过的风景。”
“刚刚最后十几公里太难坚持了，都是上坡。”
“你比我厉害多了，你这个车都没有变速器。你是硬生生地靠体力踩上来的。”
“不过现在我感觉太累了，身体感觉都麻木了......”
“明天还能不能继续上路？”
“应该没问题。”
“哎呀”一声，刘帅稍微移动了下身子，酸疼肿胀的大腿被废弃窑洞地上凸起的石子压了下，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
李自然像一位哥哥一样，老成地说了句。
“少年，不要头脑一热，就轻易做了决定。”
刘帅憨厚地笑了笑，边锤着疼痛的大腿。
“主要是我不知道骑长途这么辛苦累人，如果我有一辆你那样的山地车，也许会好些。”
李自然躺在坑坑洼洼的地上，双手绕在脑后当作枕头，抬头仰望着，目光穿过头顶上窑洞的漏洞，直抵遥远无垠的星空。
“自然哥，你为什么要骑车出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从BJ出发，也是阴差阳错地就到了这里......”
“话说回来，很多事情，迈出了第一步，后面的事情自然而然发生了，也许是天意吧。”
刘帅嘿嘿笑了两声，附和道，“对，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我虽然现在浑身酸疼，说不定明天起来又充满力量了。”
黑暗中，听到刘帅自信又憨厚的声音，李自然笑了笑，安静地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虫鸣。
“我一直都想走出山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对于我们生活在山里的人来说，每次出山的机会都值得被珍惜。”
刘帅突然提起这个话题。
“我有很多同学，他们没有机会读完高中就去外面打工了，虽然他们在县城有一份工作。可我，始终觉得他们没有出去。”
“为什么？”
“因为他们没有变化，还是和在山里一样。”
刘帅直截了当的回答。
“在山里的生活，好像是一成不变的，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李自然笑了笑，他听着这些话，犹如刚入大学时候的自己，少年心性。
“以前看见山，就想知道山的后面是甚么。”
李自然突然想起一部电影的台词。
“什么意思？”
刘帅听着李自然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如同打着哑谜，他不解地问。
“山的那边，其实是另一座山而已。”
躺在地上的刘帅不明就里，他借着星光，侧脸看了一眼躺在旁边的李自然。
李自然抬头望着星空，自顾自地说。
“但年轻人，你不亲自去看一看，你是不知道的。和你说了山那边是怎样，可你也未必相信。”
刘帅明白过来了，把脸转向头顶的浩瀚星空。
“是的，这也是我想出来的目的。”
“想要锻炼下自己的胆量和毅力？”
“不是，也不完全不是。”
刘帅盯着星空，想了想。
“我想骑车出来，是想亲身感受下长途骑行的滋味。我觉得，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别人说什么都只是他们的感受而已。”
李自然觉得这个高三的学生很有想法。至少，比当时的他懂得更多。
“对，就是要自己去亲身经历，去思考，去总结。如果只是单纯的经历，没有用脑子思考总结，那就会永远都在犯同样的错误。”
李自然想起枫桥镇上的那个老板娘，还有TY市的魏婷婷对他的说教了。
他现在犹如再传弟子一样，又把这些话说给刘帅听。
“和年轻人说经验没什么实质性的用处。年轻人该走的弯路，该吃的苦头，一个都不会少。少了，还不利于他们成长。”
刘帅在黑夜中“嗯嗯”着表示肯定。
“七月份，我就要去湖南长沙读书了。”
湖南，那里是我的老家。李自然在心里想着。
三年了，只有他奶奶去世的时候，李自然偷偷回去了一趟，趁着天黑在老家奶奶坟前上了三炷香，又连夜返回了BJ。
“我从来没有去过县城之外的城市，我对以后的人生，充满好奇，但是又充满恐惧。”
“未知确实是害怕的来源，所以你是害怕未来的困难？”
“不，面对未来未知的困难，我更害怕的是山里这样日复一日的生活。”
刘帅不假思索地答道。
李自然笑了笑，想起曾经的自己也曾说过类似对未来信心满满的话，结果被陆若依说他是少年心性，年少轻狂。
夜晚星空上飘过一片又一片淡墨色的云，稀薄的夜云连绵不绝，如同替黑色的大地盖上了一层朦胧的黑纱。
“日复一日的生活......”
李自然也附和念叨着一句。
一阵睡意袭来，他迷迷糊糊。恍惚间，他的思绪穿出窑洞，飘过黄土高原，飞过九曲黄河，穿过魏巍秦岭，越过滚滚长江，回到了湖南老家的那个安静的乡村上空。
在乡下，那山还是那山，水还是那水，一座座外形大同小异的房子，点缀在阡陌纵横的田地丘陵之间。
楼房高大，却没有几人居住。大门紧闭，门可罗雀。白天，只有那些留守儿童和一些老人在田埂上走着。
清晨，在漫天朝霞里，一个老人安详地坐在门口望着村口的路，进城的班车经过，老人是这副模样。
傍晚，在余晖西斜中，回城的班车驶过，老人还是如此模样。仿佛一座岿然不动的雕塑，又像村口庙里的菩萨一样慈祥安宁，注目守候这块地方的山山水水。
确实，相比于未知的困难，更害怕这几十年一成不变的生活，那是一种一眼看到头的绝望。
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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