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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一声惊雷震四方

    那头巨鲸在众军士的八牛弩轰击下,在湖面上翻滚了许久,激起滔天巨浪,终于不能动弹了。军士驾了一艘战船,把巨鲸拖回了岸边,又有两百人合力,把巨鲸拖到岸上。

    这是捕获的第三条鲸鱼了,也是最大的一头。宰杀巨鲸是个手艺活,第一头鲸拖上岸的时候,没人会宰杀,赵窉就亲自指挥了,先把鲸鱼脑袋砸个洞,找个矮小的军士钻进去,把脑袋里的油先掏出来,说那是最好的鱼油,单独炼油,单独存放。后来就有胆大的孩子主动请缨,钻进去掏脑油,一桶一桶的往外掏。然后是割鱼皮,皮带着皮下的油整快割下来,十几寸厚,拿去熬煮炼油,再一块块的取肉,让军士拿去,改刀成片,用海盐搓了,留作军粮。最后才把腹膜剖开,一肚子内脏流淌出来,无比腥臭。赵窉让把肝脏割了,剁碎了熬粥与妇孺喝。肠子留着,赵窉亲自剖开,一段一段的剖,似乎想找什么。前两条鲸鱼的肠子里什么也没找到,这条呢?

    虫儿窘得捂住了脸,官家穿着那种褂子,拿着刀在一堆腥臭的肠子里翻找,哪里还有官家的风仪。瑞福只是盯着那大块的鱼肉吞口水,官家已经亲手做过两次煎鱼了。苏刘义还在震惊中没缓过来。

    “啊找到了”!赵窉一脸兴奋,从黏糊糊的肠子里努力扒拉出一大坨黑乎乎的东西,裹满了粘液,转身喊:“虫儿!”见虫儿正伏在地上呕吐,又喊“瑞福,去找桶来,要大桶!”瑞福答应着,跑去找桶。

    一大桶黑乎乎的东西,有些硬,比肠子还要腥臭,瑞福一边拎着桶,一边呕吐。“瑞福,这个就交给你保管了,先放到我们石屋外面,让风把它吹干了,去琉求的时候一并带去,千万记住了!”

    “好的官家,哇”。

    剩下的内脏被剁碎了扔进了湖里,继续当诱饵。巨大的骨头被船拖出湖外面,沉入大海,一鲸落,万物生。

    晚餐简约,但不简单。

    一个铁盆,里面燃着通红的木炭,铁盆上盖着一块薄铁板,铁匠打制的很平整。铁板烧的冒烟了,赵窉把一块巴掌大,半寸厚的鱼片放到铁板上,鱼片立即发出“刺啦”的声音,这是赵窉从鲸鱼脊骨处割的。鱼油受热,很快就析了出来,正好用来煎鱼,蛋白质遇到高温油脂很快凝固变性,分解出的氨基酸散发处诱人的肉香,“啪”,赵窉把鱼肉翻了一面继续煎,同时从一个坛子里舀出一勺黄豆酱,甩到铁板上,在鱼油中搅拌几下,浓浓的酱香弥散开来,再把黄豆酱在鱼肉上薄薄的抹了一层。“好了!殿帅尝尝味道如何?”

    苏刘义看着盘中的鱼,略微焦黄的鱼肉上面,黄豆酱在油脂中发亮。咬了一口,先是黄豆酱的咸鲜,然后是鱼肉的清甜,有嚼劲,又不是嚼不烂,新鲜的肉质中饱含水分,油脂又锁住了水份,咸鲜,清甜,油脂,被水份充分混合后,产生的就是…“好吃,官家,太好吃了”!

    赵窉很高兴,连带着,柳娘,虫儿,瑞福,苏景瞻都有了口福。

    “殿帅,二位相爷如何说?可是允了我去琉求”?

    吃了十几斤煎鱼,又喝了米粥溜缝,赵窉先问起了朝中的决议。

    “好叫官家知道”,苏刘义吃得有些撑,也不躬身行礼了,只是坐在案前拱了拱手,“义押班一回行在,就向太后禀报了官家和右相的意见,太后也不细问原委,直接请了二位相公商议,左相又让我把官家和右相的想法仔细的说了,左相就没说话了,只说全凭太后做主。”

    赵窉笑了笑,“那就是说左相是同意了?”

    “官家明鉴”,苏刘义又拱了拱手,“太后又问枢相如何说,枢相原本是不同意的,说琉求过于荒僻,行在去了生存艰难,又说元廷若真要打琉求,也是守不住的。”

    “那太后如何说呢”,赵窉笑了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呵呵”,苏刘义干笑两下,“官家是知道的,太后一般是不理会朝中事物的,如果太后执意要来琉求,二位相公也会同意的。”

    说完,又看了看赵窉,犹豫一下,还是问道:“官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官家在澎湖做了这诸般事物,做火药,炼鲸油,还弄出这提取糖霜的法子,臣委实惊诧,官家,微臣想知道,官家究竟想做什么”?

    这话问得有些失礼了,有点像在诘问皇帝,但赵窉改了整个朝廷的既定方案,又整出这么大的阵仗,苏刘义不得不问。

    “父亲,”苏景瞻及时插了话,担心官家气恼,“官家想做的是迎头痛击,若张弘范来了澎湖,必要与他重创。官家虽年幼,却聪慧过人,想出了好多法子呢。”

    “殿帅,今日已经不早了,我不细说与你,我把军器作坊放在白沙岛上了,明日带你去看看,也可挑选几件,去渔翁岛试试,其实我也想看看效果如何呢”。

    “瑞福,你去铁匠那里,就说那个东西,明天我要两千个,让他晚上赶工,务必做出来。”

    “好的,官家”,瑞福打着嗝去了。

    次日清晨,本岛上天刚亮,苏刘义早早的起来了,准备候着官家,却不想官家比他还起的早,正指挥一帮军汉往船上搬木头,是那艘破船的船板。

    “官家恕罪,臣起晚了”。苏刘义赶忙向官家赔罪。

    “殿帅莫慌,我就是让水军准备一些物事,我们先用膳。”

    再看自家儿子,苏景瞻一脸亢奋的样子,对今天的测试很是期待。

    渔翁岛上,没什么人,几个大的石屋一字排开,有几个军士把守着,官家有旨意,不准其他人登岛。“殿帅把佩剑摘了吧,如果还有铁器,金属物件都一并放在屋外面”

    门口的军士行礼,并嘱咐着。苏刘义知道了,这是做火药的作坊。

    进了石屋,苏刘义眼前一亮,十几个军汉精赤着上身,只穿了犊鼻短裤,在忙活着。木炭,硝石,硫磺分开装在几个大瓮里,怎么还有糖霜和鲸油?

    有两个军汉拿的是药铺用的小称,在称重,火药要按照比例配置嘛,这个好理解,只是糖霜也在称重,这是要加到火药里?。

    果然是要加到火药里,糖霜也被细细的研磨过,和木炭,硝石,硫磺一样,都成了粉末,相互掺和在一起,充分混匀了。

    有军士舀了一木勺的鲸油,慢慢的淋到火药里,再搅拌,使鲸油充分融入到火药中,然后把火药倒在一个竹筛上,缓慢晃动,慢慢的火药就成了一个个均匀的米粒大小的颗粒,从筛孔漏下来,直至全部火药筛完。这些成了颗粒状的火药被一块薄薄的麻布裹好,包裹成粗细长短差不多的小长条,再用麻线捆缚好,一个小的火药包就做好了。

    “殿帅,我们再去隔壁屋子看看吧”。苏刘义觉得还没看仔细,官家就催促了。赶紧跟着管家进了隔壁石屋。

    一进屋,苏刘义又是眼前一亮,屋里摆了很多的火药包和小竹筒。有军士把火药包塞进竹筒,粗细正合适,可以将将把空间填满,然后用竹签子把包裹火药的麻布戳一个小孔,插入火药捻子,口子再用麻布条紧紧的塞满,外面再抹一层蜡油。

    “可惜合适的竹筒不够,有些竹筒只能用几块小竹条捆绑一下,这样的储存就不太安全,又容易遇水,最好的还是铁壳子的,掌中雷那样的,只是铁料不够啊”。赵窉有些心有不甘。

    再看到一个军士的时候,苏刘义有些不淡定了,那个军士正在把十个小竹筒捆缚在一起,火药捻子也是加长的,最后十个捻子搓成了一个大捻子。

    “殿帅,我们再看下一个作坊。”

    第三个石屋,进入后,苏刘义呼吸有些粗重了。他一眼就看到了八牛弩的箭杆。只是这些箭杆有些奇怪,不是一根粗木棒了,而是像一个超大号的粗胖糖葫芦,一根箭杆上有十个糖葫芦。有个军士在串糖葫芦,这是一根箭杆被截成了很多段,每一段被掏了膛,一个小药包蜷缩在膛内,填得很紧实,每一节又与下一节用卯榫结构牢牢固定,一根长药捻子贯穿整个箭杆,最后从箭杆尾端伸出来。

    再看箭头,不是尖尖的两刃箭头,而是细长的四棱箭头,箭头不是很锋利,有些钝,用手摸了一下,是百炼钢?!

    “这个最费工时了,殿帅,箭杆掏膛和做卯榫要花很多时间,木匠日夜不得闲的在做呢,箭头是百炼钢打制的,需要靠硬度撞开船壳板,把火药送进水密舱里,虽靡费些,但远战就靠它了”。

    苏刘义看着那糖葫芦,脑子有些不够用,想着十个药包进了船舱会是什么样子?还没想明白,又看到一个物事,就没空想糖葫芦了。

    军士在干什么?拿了十个药包用粗麻布裹了,又拿了十个再裹,又拿了十个再裹,最后拿大块的麻布把三十个药包裹成了一个大的包袱,一根粗大的药捻子夹在包袱里,包袱四四方方的,用麻绳捆缚紧紧的,拿在手里沉甸甸。

    “这个东西我还没想好怎么用,殿帅,拿砲车抛出去能抛很远吧,但是打不准,就太靡费了,不过还可以再包大一些的,五十个,一百个药包的,或许重一些就准一些吧。”

    “这个应该用人抛,官家,靠近了就抛到船上去,用人抛。”苏刘义喘着粗气,有些语无伦次,脑子在想着爆炸的画面。

    “殿帅说得有道理,嗯,用人抛,就是有些靡费人吧”。

    “再考虑一下吧,殿帅,我们去看看这几个物事的成效如何?去渔翁岛吧”。

    “好的官家,好的官家”,苏刘义还有些怔怔的。

    渔翁岛上,一架八牛弩静静的摆放着,两张正曲弓,一张反曲弓固定在床架上,弓身长而粗大,一根长弓弦把三张弓的弓弦绑缚在一起,反曲弓上还有两个偏心滑轮助力,赵窉也暗暗赞叹大宋工匠的绝世工艺,偏心轮驱动,离心力作用使弓弦的弹射力最大化。据说八牛弩曾在七百步外,把金国大将萧挞凛一箭爆头。

    八牛弩对着的远方,有一个临时搭建的木屋,看上去就像一个黑点,是船壳板搭建的。

    “景瞻,和在船上相比,在陆地上,这八牛弩会更稳一些吧,你能一箭射中那个木屋吗。”

    “官家,可以的,且让我准备一下”。苏景瞻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又睁眼闭眼的瞄了瞄,他老爹看的有些懵,也没敢多问。

    拿了一只箭,搅动绞盘,调整一下高度,深吸一口气,用力砸下机括,“嗡”,粗大的箭杆激射而出,迅疾化做一个小点,几息后,那个木屋似乎颤动了一下,距离太远,看不真切。

    一个军士从远处冒出头,挥舞了几下小旗。

    “射中了官家!”苏景瞻得意的笑笑。

    “景瞻好眼力!”赵窉夸赞一句,“上糖葫芦吧!”

    “好的,陛下”!

    八牛弩再次上弦,苏景瞻又看了看角度,没有调整,把一串糖葫芦放入箭槽,“官家可要亲自射一箭?”

    “好啊!”赵窉也不推脱,接过击锤,双手紧握。

    糖葫芦尾巴上的药捻子被点燃了,呲呲冒着青烟。

    “直娘贼,老子一箭射死你!”

    “嗡”!糖葫芦冒着火花飞出,数息后,木屋又晃了一下,然后猛然爆裂成无数碎片,一团火球掀飞了木屋屋顶,然后一声闷响,如旱地惊雷传入耳中。

    本岛上,人们伸着脖子向雷声方向看去,看到渔翁岛上有木头在剧烈燃烧。

    苏刘义再次跌坐在地上,张大了嘴巴合不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