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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风阻蔽日沙飞扬

    校尉后悔选了大湖湾,其实他不知道,这不是选择题,走哪个湖湾都一样,只要他进了澎湖湾,他的命运就注定了。

    一只响箭冲向云霄,校尉想给张弘范示警,只可惜在风声中,那响箭的尖锐声音显得有些单薄,数里外的海面上风声更大,张弘范听不到了。

    校尉看到,岸上有军士在挥舞小旗,少顷,有三个沙袋顶部突然喷发出一阵黑雾,黑雾冲向天空,已几乎看不到,随后从天空撒下一张巨网,初始很慢,旋即快速下坠,校尉顿时明白了,这是寒鸦箭,八牛弩发射筒发出的寒鸦箭,为什么这个寒鸦箭没有箭杆?

    “护盾!护盾!”校尉歇斯底里的大喊。

    黑网变成了数不清的小黑点,砸向战船。甲板上一阵血雾迸发,举起护盾的甲士也没有幸免,小黑点轻松穿过包裹牛皮的木盾,砸进甲士的身体,击碎各种骨头,溅起大片血花。

    甲板上一片哀嚎,有肚子被打穿的甲士,在甲板上爬,有胳膊和腿被打断的在翻滚。校尉的脑袋被击穿了一个大洞,眼睛还在不甘的睁着。船甲板被打成了蜂窝,血顺着甲板上的小洞流进船舱,船舱内的甲士,有些被穿破甲板的小黑点砸中,如同甲板上甲士一般无二。没被砸中的,身子紧贴舱壁,惊恐的看着血从透光的甲板上滴落,“嘀嗒嘀嗒”。有鱼从湖湾水中浮起,翻着白肚皮,肚皮被打的稀碎。

    岸上的宋军同样惊恐着,见过暴雨梨花针砸岩石,没见过砸人,仅一轮,三条战船彻底瘫痪。

    帅帐内,报信的军士一脸兴奋,三人默默无语,“其实威力没有那么大,我们运气比较好,那三艘船的位置靠的太近了,又正好在寒鸦箭的射程最佳范围,如果他们用沙包挡,而不是护盾,我们打不着的”。

    赵窉见过各种提示牌,严谨高空抛物,很多提示牌还有详细的解释,比如一个鸡蛋从多少层楼砸到人,会像子弹击中人一样。那寒鸦箭至少能射三百米高,有一百层楼了吧。赵窉做的是子弹头,尾巴上加装四棱尾翼,可以加速下坠速度。一个寒鸦箭箭筒大约能装两千个子弹头,重量也正好合适八牛弩的强劲力道。

    苏刘义默默的把那三艘船从沙盘里拿掉,嘿嘿一笑:“虽是靡费些,可是得了三艘最好的战船啊”!

    “暴雨梨花针竟恐怖如斯,杀人于无形,那张弘范必不知晓”。苏景瞻明白了赵窉的意思,让张弘范不知道他的战船发生了什么。

    张弘范坐在帅椅中,良久未动,他的右腿很痛。他在等驶入澎湖湾的三艘战船的战报。三艘披甲战舰,最骁勇的悍卒,最有经验的校尉,八牛弩,砲车装备齐整,箭镞,弹丸满仓。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恶战,围攻,都可以从容应对,不管怎么打,湖湾内都应该有所动静,他需要的就是湖湾内的动静。

    许久,澎湖湾内依然平静如水,那三艘战船如泥牛入海,失去了一切消息。

    张弘范终于从帅椅上起身,又盯着澎湖湾的入口看了片刻,发出一道帅令:“发五百卒,登陆白沙岛”。

    白沙岛,虽不大,但由海滩至岛上,有长长的沙滩,四周怪石嶙峋,并无悬崖峭壁阻隔。五百水军下了战船,登上十几艘小舟,奋力向白沙岛冲滩。

    船头重重的冲上沙滩,一队队军卒跳进齐膝的海水,任凭海浪冲湿了全身,迅速在滩头集结。

    “成纵队,散开些,检查弓矢,弩箭”。校尉大声发布军令。

    “娘的,屁大点的岛,能翻出什么屁来,那三条船怕不是去捉小娘子快活去了吧?”校尉自说自话,内心其实十分紧张,这不正常,惯在水军打熬的武将都知道,三艘武备齐整的战船意味着什么。

    校尉朝岛上望去,满眼的石头和沙子,远处,岛的制高点还是石头,看不见活人。校尉抬手挥了挥,五百军卒小心的朝岛上行进。

    “报!校尉,这个石头后面有一面旗子”。有军卒拿了一面小旗送到校尉面前。校尉接过来看了看,很普通的军中通信用令旗,有点摸不着头脑,再环顾四周,相隔几十丈远的岩石后面,也有一面小旗,有军士正拔了旗在看。

    校尉怔了怔,猛然间意识到什么,大喊一声:“戒备!都他娘的戒备”!抽出腰间佩刀,拿起护盾护于面前,“娘的,这怕是定位旗”。

    这,确实是定位旗。远处,岛的最高点,趴在石缝间的斥候,看到元军到了旗子处,就倒退着爬出石缝,然后拿出一面小旗,朝下方挥了挥,下方不远处,十架八牛弩呈弧形排列,弩床高高翘起,指向天空,弩弦已绞上了劲,一个像笔筒的木桶,固定在弩床上,桶里面装满了黑黝黝的小铁疙瘩,整齐的摆放着。

    一排八牛弩旁,有一个军士,高高举起手中令旗,重重挥下。“嗡,嗡嗡…”,气流翻滚,大木桶在三张强弓的推力下,极速飞出,再即将飞出八牛弩的时候,被桶两侧的绳索猛然拉住,桶里的小铁疙瘩,随着惯性,毫无阻碍的飞向天空,如十条黑龙直冲云霄。

    那个斥候再次快速爬上制高点,一屁股趴在石缝间,兴奋的向下张望,嘴里嘟囔着:“直娘贼,老子一箭射死你!”

    那个元军校尉驻足举盾,只露出一双眼睛看向远方高处,:“寒鸦箭?八牛弩?娘的,老子接着便是!”他没看到寒鸦箭,也没看到八牛弩,却看到数条黑柱直直的冲向天空,顺着黑柱再往上看,却被太阳晃了眼,眨巴几下眼睛,再看,已经看不见黑柱了。

    那些黑柱在攀爬了数百米后,力量用尽,在空中稍一停顿,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头向下,开始坠落,四棱尾翼受气流的阻挡,开始旋转,越转越快,弹头受尾翼的影响,也开始旋转,努力钻开气流的阻碍,向下俯冲,越冲越快!

    “散开!护盾!”校尉明白了什么,开始大喊,军卒开始四散奔跑。

    “轰,轰轰轰!”,沙滩上成了人间炼狱,一团团血雾爆开,一蓬蓬沙石飞溅,一块块岩石火星四射,一阵阵哀嚎到处传开。

    校尉蜷缩着身子,在一块很小的岩石下躲避,他很幸运,只是脸上被崩裂的小石片划破了脸皮。他惊恐万分,好久才回过了神,顾不得擦拭脸上的血,环顾一下四周,沙滩上几十具尸体,被砸的稀烂,几十人爬在沙地上哀嚎,血在往沙子里渗透,散乱的岩石周围,三五成群的军卒都在惊恐的四处张望,六神无主。

    校尉看了看海滩,有点远,又抬头看了看制高点,似乎近一些,咬了咬牙,开始嘶吼:“都他娘的起来!往前冲,这里不能停留!起来!往前冲!”。

    趴伏的元军也意识到了校尉的判断是正确的,开始努力向前奔跑。

    高处的斥候来不及往回爬,直接回身向下方拼命摇着小旗。下方百余名宋军开始拼命往坡上爬,他们似乎也很有默契,三个人一组,各自找各自的位置。

    一个扛着一截三尺长的木头,一个背着一个竹筐,一个扛着沙包。到了高点,也不停顿,把那个木头往地上一支,那个木头是中空的,被掏了膛,膛掏的很圆,很光滑,木头顶端有一个铁架子,铁架子高矮早就提前做好了,支在地上,木头刚好是四十五度指向天空。扛竹筐的宋军把竹筐往地上一搁,从竹筐里拿出两个麻布包裹的药包,塞进木头,直到底部,又拿了一个圆圆的木板,刚好可以伸进木头的膛里,严丝合缝,再把木板压紧,又从筐里拿出一个大家伙,十个竹筒捆在一起,长长的药捻子在远端缠在一起。扛沙包的宋军把沙包压在木头上,迅疾又拿出一根细细的竹签子,用火折子把竹签子点着了,等待进一步的指令。

    还是一个军卒,高高举起手中小旗,扛木头的军卒迅速点燃了竹筒的药捻子,把竹筒推进木头里。小旗重重挥下,竹签子往木头尾部边缘深深插入,那里有个小孔,直达木头膛内。竹签子进入小孔后,刺破了包裹药包的麻布,炙热的火星子瞬间引爆了那两个药包。

    “轰,轰轰轰”!药包爆炸了,木头颤动了一下,若没有大沙包压着,可能就会震飞了,瞬间产生巨大的压力,压力唯一的出口,是那个圆圆的木板,木板在巨大的压力下,被高速推出,顺带着,把那十个一捆的竹筒也重重抛出。竹筒冒着“呲呲”青烟,在空中翻滚,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向远处的元军飞去。宋军此时都用手肘撑着地,张着口,高高撅起屁股,活像一群癞蛤蟆。

    校尉努力的向前冲,他知道那个东西发射一次后,还要花时间装填,这个装填的时间就是他活命的机会,他不愿意失去机会,所以拼命的往前冲,即使看到有宋军扛着木头上了制高点也不在乎,直到看到一个冒烟的大竹捆向他飞来的时候,才放缓了脚步,“那是什么?大炮仗?做那么大干啥?”

    随后,一团火光炸裂,校尉在火光中被撕成了碎片,伴随着血气弥漫。

    轰轰轰!爆炸声不断出现,甚至没有间断,气浪把风逼的停滞,火光中残肢断臂四处飞散。沙土碎石飞溅,伴随着浓烟,遮蔽了阳光。

    高处的宋军,衣服被气浪鼓荡,又被沙土掩埋,他们从沙砾中钻出来,抖落尘土,端起弩,一步步走下高地,将还在哀嚎的元军一一射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