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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一代忠魂祭毒酒(中)

    长安君:“天意难为。”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狗屁天意!这就是你那昏庸无脑的侄子听人摆布滥下的旨意……”怜月忍不住怒骂道。

    “或许是滥下,又或许不是滥下;但这又有何干系?滥下的圣旨依旧是当前,三国之内最高的旨意不是吗。”长安君幽幽道。

    怜月坚决反对:“让我们一起想想办法,一定可以让那个皇帝回心转意,收回成命的!”

    长安君笑道:“你觉得这三日之内会出现这么戏剧性的变化吗?”

    被长安君这么一说,方才勉强还能淡定自若的怜月,这才彻底乱了阵脚:

    “不行不行!我不允许!”怜月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道。

    接到鸩酒的第二日。

    长安君舍身取义的行为虽无法说对错,但是,对于此时此刻聚集在长安君身边的这群人来说,长安君的生死,显然是更为重要的事情。

    于是,这日清晨,长安君照例早起练剑后,沐浴更衣,回书房抄写经文;花若便趁机敲开了理乱堂的房门。

    哪知,花若刚进得屋来,长安君便浅浅一笑道:“我真的,需要在你面前,解释我自己吗?”

    花若:“别的自是不用;就算是天下人都骂你,唾弃你,你都无需向我解释什么;但,若是涉及到我兄弟的生死,我恐怕你须得好好地解释解释,努力说服我才是——尤其是这次,我可能没有那么容易就能轻易被你说服。”

    长安君闻言,将手中的毛笔轻轻放在玉石笔山上,不急不徐道:

    “且叫我问你三个问题。

    这其一,世人欺我、骂我,亦是成就我,你可认同?”

    花若点点头:“自然。历事炼心,非难既是个人转换与提升的机遇。”

    长安君点头,继续道:“这其二,世人假我、诈我,亦是成我,你可同意?”

    花若干脆地答道:“对。”

    长安君:“所以,若世人杀我,仍是成我,可是如此?”

    花若听毕,无言以对,只怪自己方才第一、二个问题回答得太过草率、干脆。

    长安君见状,拎起煮好的茶,给花若和自己各自倒了一杯,将杯子放到花若面前:

    “谢你昨日为我仗义执言。”

    “长安君,”花若目泛泪光,“这还须言谢吗?你我我兄弟一场,我未能守住你这良人已经心塞如石,如今你拿这事谢我,还当不当我作兄弟?”花若长吁一口闷气,单手撑于长凳之上。

    长安君:“士别几日当刮目相看,许久未见,我们花若倒是又比先前更英姿飒爽了。有你在,兰泽国百姓有福了。”

    花若:“那你呢?你这衔山国的福和光呢?不光别人要灭你,连你自己都……”

    长安君浅笑一声:“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古今由来如此。不看别人,只看你季青颜,就知古人此言不虚。”

    花若欲言又止,沉默半晌道:“新人换旧人,后浪推前浪。到哪里算新,到哪里又算后呢?在衔山百姓的心中,我又岂是能同你长安君相提并论之人?”花若皱眉起身,面向窗外:“我断是比不上的。”

    花园内,生机盎然,蝶蜂飞舞,丝毫不以这府中主人即将遭遇的不幸为意。

    长安君微微一笑,举步向前,在花若身后停立住:

    “此一番话,如非你今日当我面亲口说出,我断不敢相信此为你花若所言。那个曾经少年、狂傲不羁的花若,果然是带着反思成长了。不过,可千万不要让自我怀疑吞噬了原本纯真的自信才是。”

    花若:“我有什么自信?我现在就自信我自己是一个善恶不分,是非不明的坏人。”

    长安君:“何出此言?”

    花若继续望着窗外,深深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就在刚才,清野说他要替你喝下毒酒时,我心里在想什么嘛?我哪里只是在想啊,只差一点我恐怕就要喊出来了。”

    长安君:“什么?”

    “好啊!”花若回头看了长安君一眼。

    身后的长安君,莞尔一笑道;花若费解道:“你居然觉得这很好笑?我觉得这简直是印证了我的是非不明、善恶不分的恶之天性。”

    长安君:“怎么会。人诚然没有办法像判官一样,无时无刻地控制自己的思维和想法,在思想的荷塘里,突然跃出水面的可以是任何一条鱼,我们有时候固执的喜欢把这些跃出水面的鱼贴上标签,标出善恶好坏,但鱼就是鱼,虽然我们大脑一如荷塘,这鱼却是超出我们的控制范围之外,所以,尽可让它们蹦跶去吧;我们可以控制的,乃是我们一己之言行。诚如你方才脑中有所想,但是你却选择不说出来,这就是择善而从。择善而从,不光是指择善友、善师;也同样是个人在选择自己为人处事言行时的态度与准则。”

    “长安君。”花若眼圈微红。

    “嗯?”

    “没有你,我们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长安君轻扶着花若的手腕:“你会知道的。”

    花若噙泪离开房间,门刚被关上不久,便又有人再次敲响。

    长安君应声道:“进。”

    门既开,静以望伫立门外。

    二人对坐浅酌。

    “长安君,”静以望问道:“你说,人这一辈子,到底过的是个什?又到底为了什么呢?”

    “为了什么?过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于我来说,人活一辈子,若做一事,就做到自己能做的最好;若信一主,就信他到生命最后一刻;若爱一人,就爱到自己能爱的最深。一生一信一念,足矣。”

    静以望点头道:“确实,人生一世短短,一个人能给自己和生活的最大的诚意乃是一心一意——对人,对事,皆是如此。”

    长安君闻言,嘴角微扬,心中暗自道:““绝大多数人的都毕生孤独,从未有过与人深入的理解与灵魂的沟通。大家仓促着来,迷迷糊糊地走。而我是如此三生有幸,能有你和你们。”

    就在长安君与静以望隔桌对酌之时,樊夫人已经悄悄去了君侯府,直奔宰相府而去;原来,背着长安君,樊夫人想请父亲为长安君在圣上面前求情。

    樊夫人:“女儿想请父亲替长安君求情,望圣上念及长安君先前的功绩,免他一死。”

    宰相冷哼道:“哼!你还有脸回来求情?

    当初无论我怎么劝阻你死活都不听,千方百计要嫁给他,如今尝到苦头了吧!谁叫你当初一意孤行!你这是咎由自取!哼!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走走走!你赶紧给我走!出了这个门,再也不用回来了。从今往后,你也不用再喊我这个爹,我也没有你这么个女儿。”

    宰相夫人和弟弟樊似锦则只是同情地望着樊夫人,坐在太师椅上,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樊如画只得含泪离开。

    先前伺候过樊夫人的丫头萍儿和小翠,在得知樊夫人回宰相府后,便偷偷在门口守候;不久,就见樊如画远远地过来了,二人忙迎上前去:

    “姑娘……夫人最近可好?”

    一句夫人可好,竟问得樊夫人眼角湿润:“萍儿和小翠,看到你们,仿佛又回到了我还曾经是姑娘家的时候。”

    小翠道:“是啊,那时候我们两个没心没肺,也没有什么大烦恼,天天与小姐……夫人一同研究如何追求长安君,多开心,多无忧。”

    樊夫人自嘲道:“确实,而今,我嫁为人妇近四载,命运急转直下不说,今日竟还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扫地出门。”

    萍儿和小翠异口同声道:“夫人……”

    樊夫人笑笑道:“没事。这么点小事不能把我怎样。谢谢你们两个,还记得我这个曾经的小姐,这份深情恐怕是将我这血肉至亲都给比下去了。”

    曾经的主仆二人执手相叹,临别时互道珍重再见。

    这天旁晚,太阳将落未落,长安君带着粉团儿在槐柏合抱下荡秋千,一会儿,又带粉团儿登上粗大的树枝,遥看远处的落霞与风景。

    粉团儿却被一阵叽喳声给吸引住了,转过小脑袋一看,树杈间,有两只红嘴乌鸫的雏鸟,正长大嘴巴,焦急地等等母鸟回来给它们喂食。

    粉团儿忙向长安君分享她的发现:“爹爹,看那里。”

    长安君:“哦,是小乌鸫啊。”

    “小乌鸫。”粉团儿重复道。

    长安君:“我们去拿一些碎玉米和谷粒来喂它们好不好?”

    粉团儿开心道:“好啊好啊!”

    待拿来碎谷子,父女二人轻手轻脚地当起了临时鸟妈,一粒一粒地给小乌鸫喂食起来,两只饥饿的小乌鸫吃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