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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曾宴桃花雪,难怨鬓霜华(下)

    “全天下就他有难处,我这做娘的就没有了?”

    “有,你也有。”

    “你就说说,你这个人,你这个人……”

    静以望识相地认错道:“是,我不对,我的错,你骂我吧,再不成,打我两下解解气也成。”

    一旁,吴半仙儿见状摇摇头,心中暗自道:“啧,这做丈夫比做爹难多了。”

    岫溪闻言,气总算是消下去了一些,但依旧怒其不争道:“我打你骂你要你认错干嘛?我只希望……”

    静以望:“希望什么,你尽管说,我照做就是。”

    “照做?”岫溪一听这话,火气又上来了,“这么多年,你何时照我想的去做过?有时候当面跟你说,转头你就忘得一干二净,根本就没有把我的话放在眼里,更不用说放心上了。”

    一旁,始终伺机帮忙的吴半仙儿从岫溪的只言片语中总算听出了些门道:“所以,我想我知道郡主为何如此生气了。”

    静以望闻言,追问道:“为何?就只是因为我偶尔回忘记她叮嘱过我的那些事?可,有时候,我真的是记不住,我真的不是成心的。”

    岫溪:“是,你不是成心,你只是无心而已。”

    吴半仙儿见状,徐徐道来:“你们可能都知道,有种为众多修道之人所追寻的法术叫炼金术。其实,人与人,以及夫妻之间,也有种炼金术,唤作情感的炼金术。”

    岫溪嘀咕道:“情感炼金术?”

    吴半仙儿继续说道:“所谓的情感炼金术,若用一句话来交代,那就是自爱爱他。”

    静以望追问道:“何谓自爱爱他?”

    吴半仙儿:“所谓的自爱爱他就是指,世间一切关系都建立在我们每个人同自己的关系之上。朋友关系、夫妻关系、父子母子关系、君臣关系,皆是如此。”

    静以望:“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想处理好任何一种外在的关系,不能朝外去寻求,反而应该向内去寻求?”

    吴半仙儿赞许道:“反求诸己,正是如此!”

    岫溪怒然拍桌道:“放屁!他做得不对,还叫我找自己的原因?我什么原因?我什么也没做错!”

    这一声巨响,又将一旁的静以望和吴半仙儿吓得一哆嗦。

    吴半仙儿向静以望耳语道:“这婚姻真的是有摧枯拉朽之力,瞬间可以将妙龄可爱少女,洗劫成怨妇啊。”

    静以望闻言,一面忌惮地看看岫溪,一面频频点头。

    岫溪:“你俩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有什么话,爷们儿点儿,尽管放到台面上来说!”

    吴半仙儿鼓了鼓勇气,重新振作道:“我来说说吧,方才的话还没说完。

    其实,我非常理解郡主的心情,你的烦恼和怒气,若是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现实中的以望,永远离你理想中的以望,有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吴半仙儿此言一处,岫溪愣怔了片刻,无声地点头,眼圈微红。

    吴半仙儿见状,顺势从静以望怀中翻找出一方锦帕,小心翼翼地递给岫溪,岫溪接过锦帕擦了擦眼角;一旁的静以望,一脸凌乱地整理着自己被吴半仙儿扯歪的衣襟。

    吴半仙儿继续道:“但郡主有没有想过,存在你脑海中的‘理想以望’并不是真正的以望,而现在坐在你面前的,这个错漏百出,总是惹你生气,不太讨你喜欢的这个以望,才是最最真实的以望本人,我这么说,你可以理解吗?”

    岫溪眼圈微红,无声的点点头。

    一旁,静以望忍不住轻轻拽了拽吴半仙儿的衣角,在桌下朝他竖起大拇指。

    吴半仙儿眼见情况正在顺利往前发展,便继续说道:“所以,再用一句话来说,郡主你现在的烦恼和愤怒,看似来自以望本人,其实呢,乃是因为你心底里对真实以望的嫌弃所致。”

    此言一处,绷了半天的岫溪忍不住哭出声音来,静以望见状,忙隔桌握住岫溪的手:“没关系,只要你喜欢,我随你嫌弃。”

    “确实,”吴半仙儿接话道,“嫌弃一个人乃是一件非常具有价值的事情。”

    静以望一脸疑惑:“这话怎么说?”

    吴半仙儿:“当然是因为,通过嫌弃某人,我们能够更加自信咯。”

    静以望恍然大悟,欣然向吴半仙儿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每次我嫌弃完你……之后……”

    察觉自己的失去言,静以望及时止语,清了清嗓子,以掩饰内心的尴尬。

    “我大人不计小人过,我接着把话说完。”吴半仙儿继续道,“这个嫌弃虽然偶尔会很好用,但是,也不是究竟之法。若是想与人的关系保持深入与长久,还需得停止这无益又无用的嫌弃;而这唯一的出路便是停止自我嫌弃。”

    岫溪带着哭腔道:“所以,道长的意思是,我之所以烦恼、愤怒,是因为我打从心底里就嫌弃我自己?觉得我自己不够好?”

    吴半仙儿点头道:“嫌弃自己,或者是不够爱惜自己。

    往往,一个内心越是如此,越是会试图在外在找一个完美的人来爱护自己,如此,自己才不会那么难受。

    但是,正如我先前所说,完美的爱人是不存在的,所以这场向往寻找的爱情故事终究之内是虚幻;若想真正解脱,须得向内去感悟和践行自爱的言行。如此,方能自在于心呐。”

    一旁,静以望一脸崇拜地看着吴半仙儿:“这么多年了,还以为你的那点儿本事早就被我看光,看透了,没想到,你身上还有叫我惊奇的地方。”

    吴半仙儿:“过奖,过奖,我只不过因为早年修道,所以比你多背了几句圣人之言而已,鹦鹉学舌,借花献佛,算不得什么真智慧。”

    静以望补充道:“鉴于吴大哥的博学多才,我还有一问。”

    吴仙儿:“问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静以望:“所以,我很好奇,你所读过的经书典籍当中,可以关于‘爱’这个字的定义?”

    吴半仙儿沉吟片刻道:“这个,当然是有,不过,我们道家所描述的爱,更近似于道,或者佛教关于善的概念,于红尘之爱当略有不同。”

    静以望:“所以,道家所言之爱类似于善与道,那红尘之爱当如何?”

    吴半仙儿:“红尘之爱,若我勉为其难下个定义的话,那当是等于无限的耐心罢!”

    “无限的耐心,是为爱?”静以望喃喃自语道,“深奥,也太深奥了!简单又太简单了!吴大哥,你真乃是解……人间疑惑尽消于汝前,指点迷津皆悟于当下啊。

    “你俩有完没完?”岫溪猛一拍桌子,惊得在座的两人,虎躯一震,“你俩在这儿背书呢?

    你们知不道你们方才所说的,有多难做到?别说一辈子了,有人十辈子都不一定做得到。

    若这纸上谈兵的东西还称得上真本事的话,那全天下最有本事的,恐怕不是人,而是那些如今还能躺在哪里供人取阅的、千年不动的书了吧!”

    吴半仙儿摸着下巴道:“有道理。不过,这也正是历事炼心修行的必要性了。”

    静以望期期艾艾道:“所以……”

    岫溪截口道:“所以,今天是我生辰!你赶紧收拾收拾,带上雅儿跟我回去!”

    静以望偷瞄着岫溪:“你不是……不过生辰的吗?说过一岁就老……”

    岫溪:“那是先前!今年,突然就想过了。所以,若没有什么天塌下来的事,今天你必须跟我回去!”

    静以望:“去,我这就去。老婆大人生辰,当然是地回去好好庆贺。”

    一旁,吴半仙儿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