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内考 四
上德殿中寂静片刻，一道清光自殿上飘然而落。
胜负已分，便莫让彭天烁死了。
所以有上师出手，湛湛清光含着纯粹的生命能量，可止血、滋养、保命。
躺在地上的那道血影却拒绝了这份馈赠。
他缓缓爬了起来。
形容可怖，方才一个壮硕少年，此时已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仿佛被一个巨大的筛子把血肉都刮碎了，留下一个骷髅架子披着红的白的各色的破烂布条，一根根一条条杂乱无序地挂着、缠着、蠕动着，发出湿滑的令人不适的声音。
站在不远处耳闻目睹的下院弟子中，不少人扭过头，畏惧地退了一步。
尖锐的骨爪撑在地上，他终于站了起来。
一颗翡翠色的珠子在其胸间轻轻滚动，散发出青绿色的光芒，将全身包裹不再滴一点血，否则血流如瀑，如何也不可能保持清醒。
彭天烁无声地嘶哑着，痛苦和愤怒淹没了他的神智，眼中只有暴虐。
“坏了，待会也不知哪位上师会出手，来不来得及救钟煜！”
角落里，已过了第二轮比斗的史文濯心头一震，有些焦急地想。
在他眼中，钟煜仿佛待宰羔羊，身子微微佝偻，脸色又苍白的可怕！
强悍的术法过后，如璀璨过的流星，又如狰狞后的巨龙，气势衰弱，萎靡不振，已虚弱到了谷底！
而在钟煜前方，一具高大的血色骷髅正缓步迫近，在法器秘宝的加持下，气势可怖，凶焰滔滔！
只怕在满场下院弟子之中，也已近无敌！
一缕白色的真力在钟煜指间悄然盘旋，又在掌间幻成一轮小小新月。
钟煜盯着逐步靠近的血色骷髅。
垂在身侧藏在袖间的另一只手紧紧握拳，一滴两滴，血液顺着缝隙缓缓低落，将衣袖打湿。
他压下涌上喉间的血，脸色苍白沉静。
彭天烁停下脚步，裂开满嘴尖牙与夸张弧度，从体内发出一道怪异声响：“准备好，感受加倍的痛苦了吗？”
翡翠色的珠子瞬间大放光明，最后的真力凝聚指间。
彭天烁缓缓探出手，要将钟煜的心肝挖出来，当做治愈身体的第一道美味。
钟煜掌间的小小新月飞速增长。
两人之间的温度降至冰点。
彭天烁似缓实快的骨爪一顿，血色的身躯上染上点点白霜。
他的眼神一凝，另一只手架在胸前。
“要，感受吗？”
钟煜一字一顿，唇间红的可怕。
彭天烁沉默，似乎进入维谷。
探向钟煜胸腹的骨爪迟迟停顿。
钟煜并不僵持，松开手，放开了新月。
“你住手！”
彭天烁猛地往后连跳数下，拉开十多米距离方才没了那种要死的全身刺痛感，从窒息中回过魂来，骂道：
“我认输！”
胸间的那颗翡翠色珠子便化成暖流，那道一直在空中盘桓的清光也有了去处，很快，彭天烁便有了人样。
他披上一件黑袍笼罩全身，去了场边舔伤。
钟煜小心翼翼地散去那轮对于他和彭天烁而言，相当于核武的新月，然后也离开场中，寻了一处角落静坐。
“刚才那一招，其实是吓唬人的对吧？你压根使不出来！”
在又一轮比斗开始后，彭天烁用真力聚音，向钟煜问道。
“使得出来。”
钟煜认真道。
“那你控得住？”
“控不住。”
“那你还敢撒手！”
彭天烁后悔得要死，想起自家兄长的金玉良言：莫要终日装逼，早晚会成为他人装逼的垫脚石。
诚不欺我！
想到赔上的那颗翡翠珠子，彭天烁很后悔，非常后悔，好端端地躺着接受上师善意，昏迷退场不行？反正丢脸的不是自己，是昏迷时的自己，非要起来装逼干什么！
钟煜透过衣袍缝隙看了一眼彭天烁的脸，见其脸色变化不停，心里一定。
很好，他信了。
钟煜谢过史文濯递来的长袍，将自己从头到尾盖得严实，很快昏睡过去。
史文濯在一旁坐下，欲言又止，听着钟煜平稳细微的呼吸声，终是没有打扰，只是望着场间波澜不惊的战斗，第一次，意识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巨大差异。
不是肉眼可见的家世、天资、样貌，而是内核的狠。
把只有一条的命拿出来当筹码的狠。
那种状态下的彭天烁，便是练气四层的弟子，恐怕也不敢直撄其锋芒。
会死的。
看到彭天烁从地上站起来的那刻，史文濯就知道如果是自己站在他对面，必定会喊出认输二字。
即使自己修为不弱于人。
比斗经验更是随着修行年头长而更丰富些。
但会死的，仅一个大概率的可能，就打断了他再战的脊骨。
真的，怕死啊！
人，哪能不怕死呢？
史文濯想起方才钟煜与彭天烁生死对峙的局面。
明明彭天烁血肉破碎如同骷髅，同钟煜比起来完全不像个人，但他此刻回想起来，却觉得彭天烁还是像个人的。
尤其最后当他骂骂咧咧喊出认输二字时，让人觉得他的骨爪还怪好看咧，挺白的。
上德殿外，还有大把人没有从刚才钟煜和彭天烁的盘肠大战中回过神来。
有一个当下院厨娘的姑母，早饭恰得饱饱的山羊胡青年和瓜子年轻人好不容易扶着墙擦干净嘴整理好衣服，回头就见一地狼藉，有个如花似的大姑娘捂着胸口，正使劲冲着他俩呕。
呕！
瓜子年轻人控制不住地干呕了起来。
隔着甜甜的空气，也算另类的体液交融了。
看着瓜子年轻人求助的眼神委屈的泪，山羊胡青年无奈地摇摇头，他也没办法啊，委实是彭天烁的第二造型实在太过有冲击力，红的白的蓝的绿的像开花坊似的，一朵菊花还插着半根碎骨摇摇晃晃。
那等冲击力，又岂是凡人免费能看的。
往年仙门比斗可没这玩意，无不是彩袖飘飘，神仙姿态，好看的雾霭，缤纷的真气，仙子玉女的纤腰对折，碧藕辉映，大片粉白直乱人眼，哪里会有当场就吐的可能，大家都是回去再吐的好嘛！
想到这，山羊胡青年又觉得那位名叫钟煜的仙师可真厉害，难怪人能当仙师呢，直面那等画面，从头到尾，眼都不眨，一路从上德殿砍到储秀宫，砍得诸位上师都服了，只把他列作今年状元！
嗯，还得加上储秀宫诸位仙子对钟仙师崇拜献身的戏码，不然回村了吹嘘起来到底差点意思。
一念至此，山羊胡青年抚须一笑，村中群童已尽在掌握之中！
群贤之中，有人痛呼：
“钟师兄，我真的、哭死！呜呜呜······”
“幸亏那彭天烁识时务，不然钟师兄那一轮孤月砸下去，只怕超生都没法超生，直接就化为灰齑了！”
“呵，这会倒是钟师兄、彭天烁了，方才也不知是谁直呼钟煜，尊称彭师兄呢！”
“你、你，闭嘴！我等修行人的事，变化随性，求得就是一个洒脱，懂吗！”
一时之间，除了那犹自嘴硬的年轻人，其余人只觉得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氛，我哭死的那位也咧嘴笑了。
廖旺灵悄悄往梁家姐妹处靠近一二，听见梁家小妹正憨憨询问：“姐夫，钟师兄不会真的能进内门吧？”
宋其森第一次的判断被打脸了，此时很慎重，想了想，道：“嗯。”
“姐~呜呜呜······”
梁林艺转头就埋进梁林瑶胸口，哭湿了一片，宋其森扭头四顾，群贤立马眼观鼻鼻观心心心相印，都知道了梁林瑶是真的大，不是假的大。
“别哭了，内门弟子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就钟煜那条件，顶多一个劣等罢了。不过既然成了内门弟子······算了，我勉强再帮你说一回吧！”
梁林瑶无奈地妥协。
“那我还要跳悬崖吗？”
梁林艺怯怯地问。
梁林瑶猛地瞪了她一眼，清晨的狠话犹荡在耳，脸都肿了你还往上撒盐？
臭妹妹，夹死你！
“姐，救、救！”
胜负已分，便莫让彭天烁死了。
所以有上师出手，湛湛清光含着纯粹的生命能量，可止血、滋养、保命。
躺在地上的那道血影却拒绝了这份馈赠。
他缓缓爬了起来。
形容可怖，方才一个壮硕少年，此时已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仿佛被一个巨大的筛子把血肉都刮碎了，留下一个骷髅架子披着红的白的各色的破烂布条，一根根一条条杂乱无序地挂着、缠着、蠕动着，发出湿滑的令人不适的声音。
站在不远处耳闻目睹的下院弟子中，不少人扭过头，畏惧地退了一步。
尖锐的骨爪撑在地上，他终于站了起来。
一颗翡翠色的珠子在其胸间轻轻滚动，散发出青绿色的光芒，将全身包裹不再滴一点血，否则血流如瀑，如何也不可能保持清醒。
彭天烁无声地嘶哑着，痛苦和愤怒淹没了他的神智，眼中只有暴虐。
“坏了，待会也不知哪位上师会出手，来不来得及救钟煜！”
角落里，已过了第二轮比斗的史文濯心头一震，有些焦急地想。
在他眼中，钟煜仿佛待宰羔羊，身子微微佝偻，脸色又苍白的可怕！
强悍的术法过后，如璀璨过的流星，又如狰狞后的巨龙，气势衰弱，萎靡不振，已虚弱到了谷底！
而在钟煜前方，一具高大的血色骷髅正缓步迫近，在法器秘宝的加持下，气势可怖，凶焰滔滔！
只怕在满场下院弟子之中，也已近无敌！
一缕白色的真力在钟煜指间悄然盘旋，又在掌间幻成一轮小小新月。
钟煜盯着逐步靠近的血色骷髅。
垂在身侧藏在袖间的另一只手紧紧握拳，一滴两滴，血液顺着缝隙缓缓低落，将衣袖打湿。
他压下涌上喉间的血，脸色苍白沉静。
彭天烁停下脚步，裂开满嘴尖牙与夸张弧度，从体内发出一道怪异声响：“准备好，感受加倍的痛苦了吗？”
翡翠色的珠子瞬间大放光明，最后的真力凝聚指间。
彭天烁缓缓探出手，要将钟煜的心肝挖出来，当做治愈身体的第一道美味。
钟煜掌间的小小新月飞速增长。
两人之间的温度降至冰点。
彭天烁似缓实快的骨爪一顿，血色的身躯上染上点点白霜。
他的眼神一凝，另一只手架在胸前。
“要，感受吗？”
钟煜一字一顿，唇间红的可怕。
彭天烁沉默，似乎进入维谷。
探向钟煜胸腹的骨爪迟迟停顿。
钟煜并不僵持，松开手，放开了新月。
“你住手！”
彭天烁猛地往后连跳数下，拉开十多米距离方才没了那种要死的全身刺痛感，从窒息中回过魂来，骂道：
“我认输！”
胸间的那颗翡翠色珠子便化成暖流，那道一直在空中盘桓的清光也有了去处，很快，彭天烁便有了人样。
他披上一件黑袍笼罩全身，去了场边舔伤。
钟煜小心翼翼地散去那轮对于他和彭天烁而言，相当于核武的新月，然后也离开场中，寻了一处角落静坐。
“刚才那一招，其实是吓唬人的对吧？你压根使不出来！”
在又一轮比斗开始后，彭天烁用真力聚音，向钟煜问道。
“使得出来。”
钟煜认真道。
“那你控得住？”
“控不住。”
“那你还敢撒手！”
彭天烁后悔得要死，想起自家兄长的金玉良言：莫要终日装逼，早晚会成为他人装逼的垫脚石。
诚不欺我！
想到赔上的那颗翡翠珠子，彭天烁很后悔，非常后悔，好端端地躺着接受上师善意，昏迷退场不行？反正丢脸的不是自己，是昏迷时的自己，非要起来装逼干什么！
钟煜透过衣袍缝隙看了一眼彭天烁的脸，见其脸色变化不停，心里一定。
很好，他信了。
钟煜谢过史文濯递来的长袍，将自己从头到尾盖得严实，很快昏睡过去。
史文濯在一旁坐下，欲言又止，听着钟煜平稳细微的呼吸声，终是没有打扰，只是望着场间波澜不惊的战斗，第一次，意识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巨大差异。
不是肉眼可见的家世、天资、样貌，而是内核的狠。
把只有一条的命拿出来当筹码的狠。
那种状态下的彭天烁，便是练气四层的弟子，恐怕也不敢直撄其锋芒。
会死的。
看到彭天烁从地上站起来的那刻，史文濯就知道如果是自己站在他对面，必定会喊出认输二字。
即使自己修为不弱于人。
比斗经验更是随着修行年头长而更丰富些。
但会死的，仅一个大概率的可能，就打断了他再战的脊骨。
真的，怕死啊！
人，哪能不怕死呢？
史文濯想起方才钟煜与彭天烁生死对峙的局面。
明明彭天烁血肉破碎如同骷髅，同钟煜比起来完全不像个人，但他此刻回想起来，却觉得彭天烁还是像个人的。
尤其最后当他骂骂咧咧喊出认输二字时，让人觉得他的骨爪还怪好看咧，挺白的。
上德殿外，还有大把人没有从刚才钟煜和彭天烁的盘肠大战中回过神来。
有一个当下院厨娘的姑母，早饭恰得饱饱的山羊胡青年和瓜子年轻人好不容易扶着墙擦干净嘴整理好衣服，回头就见一地狼藉，有个如花似的大姑娘捂着胸口，正使劲冲着他俩呕。
呕！
瓜子年轻人控制不住地干呕了起来。
隔着甜甜的空气，也算另类的体液交融了。
看着瓜子年轻人求助的眼神委屈的泪，山羊胡青年无奈地摇摇头，他也没办法啊，委实是彭天烁的第二造型实在太过有冲击力，红的白的蓝的绿的像开花坊似的，一朵菊花还插着半根碎骨摇摇晃晃。
那等冲击力，又岂是凡人免费能看的。
往年仙门比斗可没这玩意，无不是彩袖飘飘，神仙姿态，好看的雾霭，缤纷的真气，仙子玉女的纤腰对折，碧藕辉映，大片粉白直乱人眼，哪里会有当场就吐的可能，大家都是回去再吐的好嘛！
想到这，山羊胡青年又觉得那位名叫钟煜的仙师可真厉害，难怪人能当仙师呢，直面那等画面，从头到尾，眼都不眨，一路从上德殿砍到储秀宫，砍得诸位上师都服了，只把他列作今年状元！
嗯，还得加上储秀宫诸位仙子对钟仙师崇拜献身的戏码，不然回村了吹嘘起来到底差点意思。
一念至此，山羊胡青年抚须一笑，村中群童已尽在掌握之中！
群贤之中，有人痛呼：
“钟师兄，我真的、哭死！呜呜呜······”
“幸亏那彭天烁识时务，不然钟师兄那一轮孤月砸下去，只怕超生都没法超生，直接就化为灰齑了！”
“呵，这会倒是钟师兄、彭天烁了，方才也不知是谁直呼钟煜，尊称彭师兄呢！”
“你、你，闭嘴！我等修行人的事，变化随性，求得就是一个洒脱，懂吗！”
一时之间，除了那犹自嘴硬的年轻人，其余人只觉得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氛，我哭死的那位也咧嘴笑了。
廖旺灵悄悄往梁家姐妹处靠近一二，听见梁家小妹正憨憨询问：“姐夫，钟师兄不会真的能进内门吧？”
宋其森第一次的判断被打脸了，此时很慎重，想了想，道：“嗯。”
“姐~呜呜呜······”
梁林艺转头就埋进梁林瑶胸口，哭湿了一片，宋其森扭头四顾，群贤立马眼观鼻鼻观心心心相印，都知道了梁林瑶是真的大，不是假的大。
“别哭了，内门弟子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就钟煜那条件，顶多一个劣等罢了。不过既然成了内门弟子······算了，我勉强再帮你说一回吧！”
梁林瑶无奈地妥协。
“那我还要跳悬崖吗？”
梁林艺怯怯地问。
梁林瑶猛地瞪了她一眼，清晨的狠话犹荡在耳，脸都肿了你还往上撒盐？
臭妹妹，夹死你！
“姐，救、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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