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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破冰 一

    四周寂静,推开一半的房门戛然而止。

    新郎和宾客似乎都消失了,喜庆的晚宴一哄而散,突兀的冷冷清清。

    钟煜记得自己是清晨来的此处,可此地此时却是晚间。

    夜色如墨,无月,不合时节的几树梨花占尽秋色。

    随着晚风舞动,不知是否嘲笑天上躲起来的姮娥,终是赛不过它的洁白。

    白得触目惊心。

    只因夜色黑得恐怖。

    门缝吹着风的呜咽,女孩轻飘飘的脑袋骨碌碌地滚着,青丝飘散,那藏在暗处的双唇犹自翕动:“生生世世、生生世世、生生世世······”

    钟煜轻轻叹气,枉她还一往情深。

    可他终非良人。

    即使自打进入贺宅,食欲与色欲便被不断放大,但钟煜到底是在下院清修苦惯了的,一盏茶一碗饭就能枯坐好几日,心心念念的驴肉,真是他念旧,感情深厚,而女色。

    不提住在山上段位高的梁家小妹,予取予求的淮村稚女,就是进入贺宅后红尘炼心的贺家夫人与胸脯极大的丫鬟桃秀,都不比这洞房花烛夜的小小新娘逊色。

    况且,委实是,太平了。

    钟煜把新娘小小的身子放在喜床上,捡回脑袋安回原处,绣着牡丹和龙凤的喜被重重压在她的身上,钟煜还贴心地给她掖紧被角,看着磕碰的额头用术法尽力擦净。

    如此,只愿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钟煜也不想的,但宗门所载的故事里,并没有送肉给新娘,新娘不吃还会把人留住的桥段。

    好不容易得来的肉,辛苦熬了一夜,总得试试新娘吃不吃,既是确定能否借此脱困,也是确定此处不详到底和哪个不详故事相近。

    如今结论是有了,活着的新娘也不难缠,只以猎物的方式试图捕获他,现在死了也很安分,大红的被面映得她的脸庞红润,栩栩如生,可趁热。

    钟煜喉头滚动了下,有些东西,最怕回头思量。

    想想,一天一夜的操劳,他还真没吃什么东西。

    钟煜伸手往里探了探,果然是热的。

    但他的眼神却阴翳下来,按前辈记述,此次不详当以车马带女孩离开方可,若不以解怨法,则必有大恐怖发生。

    那位前辈虽只有练气五层修为,但信誓坦坦家学渊源精通卦算,若后辈弟子不信贪捷径,勿谓言之不预也。

    钟煜很相信,安顿好看着很可口的新娘,准备去寻注定不好寻的车马,一道真力却悄然出现,钟煜不动声色,静静注视一张大口从无到有,将他身前的小小新娘一口吞了下去。

    清脆的咬合,解压的咀嚼,鲜血溅了他一脸,也掩住了他的神色。

    钟煜的目光扫过对方腰间挂着的绿荷玉和宗门制式佩剑,心头一松,总算等来了,他的手足同门。

    并不抹去脸上血迹,钟煜露出笑,态度欣喜道:“在下钟煜,刚自山门而至,不知是哪位师兄当面?”

    吕向荣一身白衣,脚踩白靴,保养得油光水滑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梳理整齐,他负手而立,脑袋微微后仰,闭目回味片刻才居高临下道:“我姓吕,钟师弟你倒有两分运气能活到现在,不枉我从城外赶来,待处理了贺宅事,你便随我一同去见薛师姐吧。”

    钟煜似乎很诧异,问道:“吕师兄,薛师姐不在此处?”

    “城外古宅方是不详真地,原本倒是该从此地着手,但贺家家主带人逃了,待薛师姐寻到他们便干脆在城外釜底抽薪,只是这釜底抽薪总要人干活,故派我来这桐竹县城,带着贺家二少爷,由他出面统筹人力物力,待妥帖了便一块带往城外。”

    钟煜了然,那在厨房小院遇到的早被吃了的练气四层修士,应该就是贺家的供奉一类,他死了,也吓破了同境界的贺家家主的胆,故带着家族骨干,至今未归。

    贺家夫人和老管事,属女人与老人一类,大丈夫行事,自无带着的必要。

    古往今来不知多少英雄人物都干了。

    看来贺家家主也有枭雄之姿。

    钟煜却觉得不该这样的,莫如直接杀了,省得他们痛苦煎熬绝望。

    门外有个姑娘怯怯地探头张望,本来见到钟煜是很欣喜的,只是对方一脸血的模样看着可怖,旁边又有个陌生的仙师,她不敢动,就僵硬地蹲在原地。

    吕向荣注意到对方,眼前一亮,笑道:“贺家虽小,却不愧是经年的世家,那贺家夫人便是极品,这丫鬟竟也是绝色,果然要想有横财就得对这些世家下手,可惜不详非我控,不然年年月月都该是快活日!”

    他五官清俊,一袭白衣风度翩翩,如浊世贵公子般往桃秀走去。

    钟煜却喊住他,道:“吕师兄,请留步,我有要事相商!”

    吕向荣有些不耐,但到底才吃了一个,眼前的桃秀又已是盘中餐逃不了,故不急在一时,回头道:“钟师弟,有何事?”

    钟煜便把那位前辈留言细细讲了,本意是希望对方和自己统一战线,能劝那位薛师姐采取解怨法,避免未知恐怖的发生,哪料吕向荣听了,不等钟煜讲完就嗤笑打断道:

    “钟师弟,你才从宗门来,不知这山外斗争之烈!那邪修散客,鬼蜮妖魔,个个处心积虑要你性命!区区不详,又何足挂齿?何况我家县主处理不详,向来是干脆利落的破冰法,哪里看得上婆婆妈妈的解怨法!这话,你同我讲过就算了,莫要同薛师姐唠叨,不然,必有好果子吃!”

    练气六层,享一县供奉,掌一县杀伐,可尊称县主。

    钟煜似乎是被过来人教训得有些傻了,喃喃道:“果然,不行吗?”

    吕向荣见状,估计钟煜这小子到了城外活不了几日,便难得发了善心,告诫道:“师弟,我看你气虚体弱脸色不佳,当多食补!如何能美色在前而无动于衷呢?”

    “这样吧,这丫鬟我便让给你了,好好享受,滋味难得!”

    钟煜摇头道:“我不吃人的。”

    吕向荣不悦道:“人生苦短,诸般享受总要都体验一遭,才能不枉来此人间一回!钟师弟,你着相了!来,大口吃!”

    门外的桃秀被真力缚着,飞向钟煜口中。

    眼泪竟流不出来。

    昏死过去。

    钟煜看向吕向荣,认真问道:“吕师兄,这人间风流,你可都体验遍了?”

    随着桃秀的进入,房门大开,自屋外吹来的晚风愈发急了,屋中粗壮笔直的红烛被吹得噼里啪啦作响,落在人的耳中、心中、脑海中,啪!啪!啪!

    一声重过一声,一浪高过一浪。

    吕向荣觉得自己的心绪莫名的跟着激荡。

    某种从来都埋藏心底的野望脱口而出:

    “如何体验遍了!我还想按下薛师姐的脑袋,狠狠、完全、进入!”

    钟煜微微眯起眼,看来薛师姐生得很好看,一道细细的剑气无声无息地往对方喘着粗气泛着血色的脖颈靠近。

    叮!

    被拦住了。

    吕向荣目光森然,看着钟煜:“钟师弟,你这是何意?”

    “师兄。”

    钟煜恳切道,“你离山久了,看来是忘了,在我们山上,最需要提防的就是自己人。师弟不过是给你提个醒,莫忘了。”

    吕向荣露出笑,脸色和煦:“师弟,你可真爱开玩笑。”

    钟煜低头看了看插在自己心口的三根银针,还有隐隐发黑的手掌,笑道:“师兄,你果然比山上的那些废物强。”

    吕向荣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心口,一截破破烂烂的剑尖如小荷初露尖尖角,可爱极了。

    如果不是插在他的身上就好了。

    他叹道:“师弟,我听说和我同年的郑贺今死了。”

    “我杀的。”

    他又道:“我听说活了快一百岁的上境修士黄谭东,也死了。”

    “我杀的。”

    “将来。”

    他口中溢血,眼里有恳求,“若是有人问起我,师弟也当如此!”

    “好。”

    钟煜静静看着对方,一轮伴着清风的小小孤月在他指间盘旋。

    吕向荣却终是等不到了,只是道:“你要、好好活下去,我吕向荣······不是死在无名之辈,也不是,无名之辈!”

    钟煜捡起地上的崭新的宗门制式佩剑,剖开吕向荣的肚子,把大红色的愈发红润的小小新娘放回床上,拼接完整,摸了摸,万幸还是热的。

    只是他的眼里还是有些苦恼,不知道练气六层的薛师姐,他打不打得过?

    身上的气息迅速衰弱下去,钟煜吐出血,拄着剑吞了吕向荣的残尸,唤醒因胸脯拖累而艰难起身的桃秀,让她扶着,慢慢往外去了。

    天又亮了。

    然后日头迅速升高。

    晌午了。

    偌大的贺宅披麻戴孝,高挂白纸灯笼。

    一口华贵的棺材躺着安详的贺家家主。

    吕向荣没有告诉钟煜,贺家家主尽忠职守,在暴力拆解不详古宅的过程中,不幸亡故了。

    如今是贺家大公子领头接班,贺家二少爷则回到后方,当伪军头子,欺压邻里,鱼肉乡亲,给仙宗上师输送人口炮灰。

    毕竟贺家邻里,非富即贵,在桐竹县中,都有钱有势得很。

    故,乌泱泱人头攒动,浩荡荡哭声一片,响彻四方。

    穷苦百姓就拢着袖子,蹲在街边巷角,看热闹。

    不算大的桐竹县城,可谓烟火气浓郁足了。

    钟煜很喜欢。

    见到贺家夫人倚在阶前,哭肿双眼,神色憔悴。

    本就丰腴的身段因姿态起伏得恰到好处,一身白色麻衣愈添颜色,更难掩皓腕玉肌,楚楚可怜。

    一个年轻公子扶着她的肩头轻声安慰着什么,却被新到的钟煜挤了开去,站在旁边敢怒不敢言。

    钟煜扶起贺家夫人,贺家夫人不敢拒,任由钟煜扶着往屋内去。

    门关上,静悄悄。

    贺家夫人看着屋子中央自家夫君的棺材,又看了看钟煜,不知从何做起。

    钟煜一把推开棺材,贺家夫人捂住小嘴,难道······

    贺家家主的身体果然被搬了出来,贺家夫人两腿发软,脑袋里已一片浆糊。

    钟煜却仔细检查了贺家家主的尸体,其实都不用仔细检查,扫一眼就能看到那一剑穿心的伤口,委实嚣张。

    钟煜蹲着身子,看着贺家家主还算俊朗的面容,暗自嘀咕:“看来那位薛师姐很难搞啊!若真有恐怖发生,我该如何自保?”

    钟煜心头沉重,忽然发现贺家夫人已躺到了棺材里。

    他愣了愣。

    贺家夫人同样怔怔看着他。

    不该,对她感兴趣吗?

    把她夫君的尸体翻来覆去的做什么?

    她心中彷徨、不解、恐惧,又有一丝从心底止不住冒出来的嫉妒怨憎。

    这帮天杀的仙师,果然都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