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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山村巨变——华为之门 2

    许多许多的钩机,许多许多的推土机,还有许多许多的其他设备在山岭上忙碌着作业,持续高强度的工作,那些杂树杂草渐渐地被清理了,土地渐渐地裸露出来,即便是从远处眺望,也可以清晰地看到山岭原本的肌肤与轮廓。

    那些数之不清的机械设备在山岭上不停地忙碌,犹如一个个敏捷的舞者,在跳着那令人赏心悦目的曼妙舞姿。

    没课或放学的时候,老江常常走上教学楼的二楼楼顶,认真而执着地眺望那些不停息的机器,不,不是机器,而是不停息的舞者,然后一个人醉酒般地陷入了另一个世界,有时是对未来的遐想,有时是对往昔的回忆。

    今天,透过那些忙碌舞者的姿态,他又想到了过去。

    那天从晏殊村回来以后,他一直是超负荷工作着。周末县里的各部门都不上班,而工作日他和万千上班族一样要工作。要到县里去跑各个部门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好在刘校很体谅他,理解他,支持他,敬重他,他组织学校行政干部开会研究学校,最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只要是上完了当天的课,其余的时间江老师可以自由安排——他是子孟中学一九四九年建校以来唯一一个有这种特权的老师。

    这个决定出来后,老江很是欣喜,但他的工作也愈加忙碌了。他开着那辆S6不断地往返于县城与子孟中学之间。

    那段时间,那些日子,他的工作很忙碌,心绪也很复杂。

    有时,他会突然地产生一种强烈的自责感,他觉得自己对不起那一个班的学生,自己的工作本来就是到子孟中学支教的,但现在自己似乎成了子孟驻村第一书记了。许多个日子里,他不得不上完了课就离开了教室,离开了学校,学生想找他见一面也是件奢侈的事。

    长此以往,一定会耽误这一个班学生的学业成绩!

    “我这是不务正业,我太对不起我的学生了,我辜负了深圳派我来支教的重托!”老江常常这样想。

    人生有时候充满意外,越是紧握越是失去,越是放手越是得到。

    他的班级就是如此这般。

    七(6)班的学生不知如何,似乎一夜之间就懂事了。老江正在为各村的未来发展在辛苦奔忙的事都已经是子孟镇的新闻了,学生们也都知道了这件事。这些十二三岁的孩子十分地佩服自己的这位班主任。

    一天,放晚学前。按七(6)班的惯例,值日班干部要在这个时候进行5分钟的值日总结。那天恰好是班长邓勇值日,在总结了值日工作后,他严肃而一丝不苟地对全班同学说:“同学们,我们的班主任江老师现在一下课就不见他的人影了,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了其中的原委了吧?”

    “他去县城里,要忙好几个村的发展问题,其中也包括我们晏殊村。”一个同学说道。

    “看来大家都是知道的。以前我们班的确不是一个好班——学校的五星班级流动红旗我们班一次都没有能拿到过。为什么?因为我们班每周被值日老师扣的分太高了,有上课迟到的,有无故旷课的,有上课睡觉的,有课间扰乱纪律的,有未按要求佩戴校徽的,就连做个眼保健操都要被扣分的……数不胜数!现在江老师不但要给我们上课,课间还得跑到县城里给各村去忙发展——这一却他不图任何的名利。从今天起,我不许任何同学再违无故反纪律而导致我们班被扣分,全班同学都要严格要求自己,绝不能给班级拖后腿,也不能给江老师添麻烦,同时还要努力做好自己,在保证班级不被扣分的基础上争取加分,拿到学校的五星班级流动红旗,给我们自己争气,也给我们的班主任争气!”邓勇激情昂扬地说道。

    “我赞同!江老师也到了我们村,这事我们全村都知道。我爷爷还特地交待我,让我在学校一定听江老师的话,不然我们就对不起江老师!”一个昌谷村的同学站起来说道。

    “我也赞同!江老师也到了我们元亮村,江老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好,我们不能不听江老师的话。我爸说了,如果我不听江老师的话回去了他就收拾我!”

    元亮村的这位同学说完,大家都笑了。

    “我们稼轩村是一个小村,也是在山岭的最里头的村,江老师也没有忘记我们,现在我们全村人都说江老师是村里未来的希望。我爷爷也听说过我们班过去并不是个好班级,因为有不少同学不顾学习,经常去网吧通宵。他说如果我们班还是这样,就真的对不起江老师的用苦良心!”又一个同学站起来说道。

    住在镇上的甄韩愈也站了起来,站起来后的他良久不说话,同学都在看着他。他知道大家在等他的发言,于是他开口了:“我对不起大家!那次带着11个同学去网吧通宵的人就是我,那次是严重违反了学校的纪律,导致了我们班直接被学校直接取消连续一个月参评‘五星班级’的资格。今天我要对大家说,从今天起我不会再去网吧——我也不许我们班任何一个同学去网吧。我虽然不是哪个村上的,但我也知道我们的班主任在做的事是多么了不起。我什么也不说了,从今天起,谁也再敢去镇上的那些网吧玩,我见一次打一次——因为那几个网吧都我家亲戚开的!”

    他的话一落下,全班同学都笑了!

    看到同学们都在笑,他有些急了:“你们不要笑,我说的是真的。镇上所有网吧都是我家亲戚开的,我不允许我们班的同学再去!我只能为江老师争光,不能给班级抹黑。”

    ……

    七(6)班教室里的那一幕,全让值周行政刘校看到在了眼里——他恰好走到了七(6)班后门,他便不作声地看着眼前温暖的一切。

    那天放晚学前所发生的事,老江并不知情。偶然的一次聊天,刘校把那天所看到的一一转述给老江,他还说:那些孩子的话真的感人肺腑!

    刘校还惊讶地问他:“江老师,老实说,你给七(6)班的孩子施了什么魔法,为什么孩子们能有那样思想上的巨大转变?”

    老江不知道怎么回答刘校,只是笑了笑,因为他倒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做。

    知道了那一切,老江就觉得欣慰,觉得感动,也觉得自责:这些山里的孩子太好了!

    每每想到这些,老江就会心地流露出笑容。他继续看着远处山岭上的机械在不停地作业。大华为派到子孟镇的工程队很专业,除了有工程各部的各个负责人,还特地从深圳的几个大学请了几名植物学教授,山岭所有要作业的地方,必需经植物学教授全面勘察后才能施工。在勘察过程中遇到山岭上有国家保护植物、稀有植物或濒危植物,必需要把它妥善移植到无需开发的山岭上去培植,以避免都安县山岭植物的多样性遭受破坏。

    那些无数的机械设备还在不停息地在山岭之上“舞蹈”,看着看着,老江又陷入回忆的潮水中。那些忙碌而充实的日子又一一展现在他的眼前。

    为了早日拿到县政府的批文,尽早落实下一步工作,老江每天一下课就驱车往县城里赶。诸葛亮出师北伐前,放心不下刘禅,于是写下了流传千古的《出师表》,自己一下课在离开学校,也是着实放心不下自己的学生与班级,他也想着要写一些什么给学生,但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有写,甚至没有口头上跟学生说过些什么。

    他唯恐学生知道自己不在学校,会愈加放肆——这点,他想错了。

    奔忙之路就这样开始了。他拿着村民们的联名申请书以及村里、镇里都盖了公章的审批书来到了县城。来到了县城后他才知道似乎自己把这件事想得有些简单了。他一直想着可以直截去找县高官。但来到了县政府大院里,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县高官的办公室,才知道县高官到市里开会去了。但书记覃桂中的秘书李得志告知他,这样的文件直接找县高官是无济于事的。

    老江听了李秘书的话,着急地问道:“李秘书,那我应该怎么做?”

    李秘书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老江,问道:“你是子孟的驻村书记?”

    “不,我不是驻村书记。”

    “那你是子孟镇的镇干部?”

    “不是,我不是镇干部……”

    “那你是村干部?”

    “不不不,我也不是村干部。”

    那李秘书看了看老江,又随意翻阅了几页老江递上来的材料,说道:“不是村干部,也并非镇干部,那你是什么人?”

    “我是SZ市宝安区教育局派到子孟镇支教的老师,我叫江城子……”

    “哦——”李秘书拍了拍脑门,显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你就是深圳来子阵镇中学支教的老师,也就是帮助了晏殊村修好那条难走的山村道路的深圳支教老师?”

    “惭愧惭愧,我就是支教老师江城子。”

    “原来是江老师,失敬失敬!我们县里的大多数工作人员都知道了您的事迹——您为了子孟镇做了不少好事、实事!”说着就双手紧握住了老江的双手,继续说道:“江老师,这个事,得走一系列的程序,在您找县委前,先得找不少部门,他们经过论证同意审批后,您才能拿着这些材料到县政府,县政府会再次进行深入讨论研究,县委同意后,才能出审批书。当然,有些工程或项目还没有到县委这边就已经被‘毙掉’了——毕竟县财政也不宽裕,国家的钱都得省着用,要用也得用到民生大计的‘刀刃’上。但我初步看了您的材料,您这个是为了孟镇乡亲们着想,确实是千秋功业,我想县委一定会给予大力支持的。”

    与李秘书辞别后,老江马不停蹄地赶往了相关部门。但接下来他遇到了不少的困难与挑战。在重重困难下,他没有动摇过自己的信念,并且会不断地解决问题。

    那天,他遇到了自己解决不了事,便来到了县委。

    他在三楼找到了李秘书。那时李秘书正拿着一堆材料在穿行于各个办公室中。

    “李秘书。”老江在他的背后冲他叫道。

    李秘书一回头,看到是江老师,便停下脚步,还没有等老江走近他,他便回答道:“哟,江老师,您怎么来了?”

    “李秘书,我想找您咨询一下我的这个事。”

    “怎么,您的事都办理好了吗?”

    “嗨,就是还没有搞好这才想着要找您看看呢。”

    “遇到什么麻烦了,你说说看。”

    “我按您说的,那天我先找了A局,可到了那后人家说得先找B局;我这跑到了B局,可那边又说不归他们管,得先找A局,您说,我这可怎么办?”

    李秘书看着他,听着他所说的一切,就大致了解到了他的难处。这样的大事,近二三十年来县里可也没有办过,也难怪A局与B局都不敢轻易接手,毕竟没有过先例,窗口的工作人员一定也是不熟悉这块的业务的,所以江老师肯定是两边都碰了壁。

    于是他对老江说道:“江老师,您别着急,来来来,到这边先坐坐。今天,恰好覃书记在,我去跟他请示一下,看他能不能挤出时间来见见您,您看好吗?”

    “好好好。”老江连忙感谢:“那就太感谢李秘书了!”

    李秘书离开后没几分钟,便从楼上下来请老江到覃书记的办公室。

    老江,一个普通老师,他从来没有进过局长的办公室,更别提县高官的办公室了。县高官的办公室会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覃书记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倘若连他不认可自己的方案,那么一切的一切都将化作泡影……他有些难以想象,跟着李秘书上楼的那一个短短的过程,他从未有过的紧张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

    但那天他推开那扇门口后,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令他终身难忘。

    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先是几把木椅子整齐地映入他的眼帘,椅子的前面是一张泛着陈旧橘黄色的办公桌,他估摸着那尺寸比自己的办公桌大不了多少,桌上陈设着两个竹制的笔筒,它们紧紧地挨着电脑,电脑屏幕旁是一堆高高的文件,一个头发霜白的男人就在那一堆文件前不停地批阅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几声敲门声过后被推开的门口。他的身后是一个长而高的书架,上面摆满许多书籍和各种文件,窗帘完全打开,从窗口射入的阳光罩着整个书架,望过去似乎书香都凝聚在了那一束束阳光之中。

    “覃书记!”李秘书轻声地叫道。但埋头于文件中的男人依旧没有注意到这一切。

    “覃书记,江老师来了。”李秘书又叫了一声。

    这时候,覃书记抬起了头,看到了眼前的客人,于是他放下手中的笔,站了起身,从办公桌边走过来几步,双手握住了老江的手,微微笑道:“江老师,您好!”

    老江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虽是个大高个,但身材很瘦,像是北国深冬里旷野中一棵孤独立于天地间的枯树,霜雪点缀的稀疏头发低垂在被时光刻刀雕琢出的道道沟壑的额头上,带着许多褶皱的衬衫衣袖口下露出一只褪了些许颜色的不知名的普通手表。

    “覃书记您好!”老江握着书记的手说道。

    “来,坐下说,江老师。”

    “谢谢覃书记!”说着老江便在办公桌旁的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江老师,您都遇到了什么困难,说说看,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老江把自己手中那些沉甸甸的材料双手递给了覃书记,接过后,覃书记便从封面开始翻阅。

    看着覃书记在翻阅,老江便继续急着给他做解说:“覃书记,是这样的,子孟镇……”

    可还没有等他说几句,覃书记便冲他摆手,表示他想自己静静地看着手里的文件材料。老江停了下来,不再说话。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整个办公室里只听到覃书记翻阅文件的声音。

    老江素来稳重,沉得住气。但那一刻,他竟突然感到不安起来,在这个有些消瘦而又严肃的男人前面,他觉得自己没有了底气。

    老江撇眼看了看书记背后书架上的钟,时间已经整整过去了三分钟。

    这时,覃书记把手的那些材料合起来,放到了办公桌上。他抬起头看着老江,说道:“江老师,首先我想说,这些年来,深圳不断地往我们都安县派支教老师支援我们的工作,在这里我向深圳表示感谢,也向您表示感谢!”

    一听到这,老江心里又萌生出了一种忐忑。看了那些材料与方案,覃书记竟然没有表态,而是先谈感谢,只怕他多半是不同意这方案了。老江下意识地看了看那桌面上的材料与方案,说道:“覃书记,您言重了!在国家脱贫攻坚的大背影下,深圳这样的城市有义务对国家的脱贫大计贡献出绵薄之力,而我们的工作也极平凡,可以说是微不足道。只是……,覃书记,您看为些材料与方案……”

    覃书记似乎看出了他的着急与不安,便说道:“江老师,您别急!我想和您聊聊别的,至于您的材料与方案,我们先放一放。”

    老江近乎虔诚地说道:“好,覃书记,我们聊,您说,我听。”

    “深圳来的这批支教老师,名单我都看过,你们被安排到了各个乡镇的中小学里,据教育局的相关同志汇报说,你们在工作上历来是任劳任怨,体现出了一名人民教师的担当与格局。我对江老师的印象很深刻,您被安排到了子孟中学,由于您的出力,子孟中学还获得了‘全县中小学校园文化建设一等奖’,子孟中学是唯一一所获得一等奖殊荣的乡镇级学校。后来,您还利用工作之余为贫困的晏殊村做了修路方案并顺利修好了那条通往外面的山路,而且不用镇里一分钱,更不用村民们一分钱,这些事迹无不令人感动!”

    “覃书记,您过誉了。其实,我也不曾出一分钱——所有修路的资金都深圳的大疆公司所无偿捐资,如果一定要说些感谢的话,我想只能感谢大疆!”

    “大疆公司自然应该感谢的——他们是一个伟大的公司!但如果没有您亲自策划、全程操办,我想那条崎岖的山路是修不起来的,至少目前修不起来。我还听说了,山路修好后,晏殊村的村民欢天喜地,都提议以您江老师的名字来命名那条道路,而您坚决反对,最后命名为‘大疆路’,这是为什么?”

    “覃书记,以我的名字命名,那是万万不可的。您知道,我不过就是一名普通老师罢了,修路需要的那么大一笔资金,我也没有能力出过一分,以我的名字命名岂不折煞我也?不能力是大疆出,而名归城子得,所以我极力说服大家以‘大疆’来命名。其实一开始大疆也不同意以他们的公司名来命名,奈何晏殊村的老乡们铁了心,说必需以‘大疆’命名他们的村路,最后大疆只好顺从民意。”

    说完,老江露出了微笑。

    “大疆路——多好的名字,大疆大疆,福泽无双!大疆之路,通往富庶!”覃书记也欣慰地笑了:“江老师,深圳是个一线大城市,那里的工作及生活条件是我们这小县城所无法相提并论的。来到都安县支教,县里没有给你们一分钱补贴,你这是不为利;为晏殊村做了那么大一件事,又拒绝村民们以你的名字命名道路的提议,你这是不为名。您给村民们修路,现在又给各村的发展出方案并努力去实施,如此的高风亮节,您为的是什么?”

    “实不相瞒,我是出生于农村,长于农村的人,我是个典型的大山的儿子,我对农村和农民有着天生的特殊感情。我的祖父是个党员,我的父亲也是个党员,他们一生都在为农村工作,虽然所做的事极尽平凡,但件件都诠释了一名中国共产党员的‘自我要求’,为人处事从来不为名与利。现在他们都已经不在世了,但他们深深地影响了我,我也想着有生之年能为农村做些事。我在大学时入了党,我的大学老师就是入党介绍人之一,他是一个伟大的老师,因为我在一次无意中发现了他用自己的工资默默地捐助了很多贫困山区的孩子,让他们能够上学,为了不让人知道,他的每一张汇款单上都署了叫‘九歌’的名。他是一座高山,也是我人生的指向标,我入党那天起就立下宏愿——将来在平凡的工作岗位上一定要沿着他的脚印坚定地走下去,力所能及地为自己的国家,自己的民族,自己的人民做一些实事!”

    说罢,他看着对面的覃书记,而覃书记也在看着他。

    彼时,这个有些消瘦而又严肃的覃书记感到莫大的欣慰与感动。他觉得这个初次谋面的人,这个从深圳远道而来支教的普通老师,在他的身上闪烁着令同是党员的他钦佩的“党性的光芒”。

    他默默地在心里想:这样的人要是自己的一个副手,那该多好啊!如果能有这样一个副手,自己的工作激情一定会更加澎湃。

    想到这,他又顿生惭愧:近几年来,自己在工作上是有所懈怠了的,远不如刚刚踏上工作岗位的时候。

    老江不知道的是,这个覃书记也是个很孤独的人。

    许多年前,他也是个名基层干部,为人素来刚正不阿,工作始终任劳任怨,由于工作踏实,业绩突出,后来一步步晋升,直到被提拔为都安县的县高官。他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兢兢业业,心里永远想着人民,心里永远装着百姓。上任县高官之初,前来找他办事的人“踏破门槛”,有不少企业老板或个人多次找到他,要给他送钱送礼,以求他在一些项目的审批等等各个方面给予“照顾”,但来者都被他无情地拒绝了。就连他的一个在镇上做镇书记的亲侄儿找到他,希望他能在个人仕途发展上开绿灯,亦是被他一口回绝。

    这方面,他可个是出了名的铁脾气。

    有人说他太傻了,不为名,不图利,只知道傻傻地工作。

    覃书记用手指点了点桌面上的材料,说道:“江老师,这些材料与方案做得很好——请求‘外资’开发山林以给各村提供可有效利用于农林业生产的土地,让老乡们有地可耕,从此乡村能留得住人,才有可能建设美好新农村,而且整个过程不需要县政府与村民们出一分钱,最终让农民们达到‘共同富裕’,这是国家脱贫攻坚大计所需要的,这也是子孟镇人民构建幸福生活所需要的基础。今天,我得向您说声抱歉啊,听李秘书说这些天你跑了好几个部门,来来回回碰了不少壁——这些都是我们工作上的不足造成的。不过,您放心,这材料的审批今天起就交给我吧,三天后——最迟三天,我们县委给您把所有手续办理好,三天时间一到我会让李秘书亲自给您送到子孟中学,把它交到您的手中,您看这样行吗?”

    说这番话时,覃书记也虔诚得如一个信徒般。

    听到这,老江欣喜若狂,他有些手足无措,于是他站起来,紧紧地握住了覃书记的双手,双眼眯成了两条细细的缝:“感谢……太感谢了,感谢覃书记……”

    “江老师,话说反了,您抢了我的台词,应该是我感谢您——应该是我们都安县人民感谢您——这样的工作本就是我们县干部的本职工作,但我一直没有能力去做,现在您在替我们操心,您在替我们工作,是我们要感谢您……”

    “覃书记言重了……那,我先回去,不打搅覃书记工作了。”

    说着,老江转身离去。可就在他刚刚拉开办公室的门时,却听到了背后传来了覃书记的声音。

    “江老师!”

    老江回过头,疑惑地看着覃书记,以为他还有什么未尽事宜要交待,便说道:“覃书记,你还有事要交待吗?”

    覃书记想了想,便开口道:“江老师,我县现在还缺个副县长,像你这样有大才大德的共产党员,如果能到我们县里工作,一定能够为老百姓做出许多实事、好事。等支教工作结束,您是否愿意留在我们县,”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我们县委,做我们都安县的副县长!”

    突然间听到这一番话,老江一时受宠若惊:“覃书记,您怎么突然开起玩笑来了……我,不过就是一个普通老师罢了,如何能胜任得了一县之长?”

    “我并非在开玩笑!不在其位,不谋其职,这是自古的道理,可您在支教的工作之余却为子孟镇的百姓做了那么多好事,这是不在其位亦谋其职——如此的这般担当与格局,强过我们许多‘在其位’的同志!不过,这事您也可以不急着给我答复,先好好考虑,在支教工作结束前回复我都可以。”

    说完了这番话,覃书记又颇感到自己行为的不妥,便不再说些什么。他沉思了一会儿:深圳给我派来支教老师,支持我县的工作,而我却想着他们的挖墙脚,这哪里是君子的所为!

    他怀着一些不安,一些期待,还有一些自责,默默地送老江出了办公室,直到楼下。

    ……

    老江离开后,覃书记回到办公室,独自一人走到那扇沐浴着阳光的窗前,阳光射到他胸前那枚党徽上,很闪,很亮。他低下头看了看,却觉得自己的党徽旧了,似乎还蒙上了些许尘埃,于是他用手指轻轻地拭了拭,并且感叹道:深圳来的江老师,一个普通教师啊,他的党徽比我的更有光彩……

    离开了县政府大楼,老江直截赶回了子孟中学。对于覃书记的那一番话,他很快就忘记了,因为兴奋之余他满脑子都是下一步与华为如何沟通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