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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明琮干咳一声,强忍好笑,说道:“权大哥跟随大伯这么久,难道也被琅儿糊弄过去了?”

    权善恍然大悟,拍着脑门笑道:“啊呀,她是你妹子明琅,这个,真个失礼。”

    明琅含笑作揖:“小妹先前随家师游历四方,为免麻烦常作男儿装扮,此次随家兄一同来给大伯贺寿,路途遥远,为安全起见,故而也如此打扮。”

    权善夸奖一句:“妹子生得英气,谈吐豪迈,颇有明台叔叔之风,难怪为兄也错认了。”

    明琅谦虚称是,回头又悄悄对哥哥说:“听到没有,人家夸我更像阿爷哩!”明琮素知妹妹脾气,一笑置之。

    权善领着他们率队回城,跟城卫简要分说,他们就不再加以查问。待过了城门,明琮顺口问道:“权大哥,瞧守城的兄弟盘查得格外仔细,城中出了什么事吗?”

    权善苦笑摇头:“兄弟是自家人,说与你知道也无妨。两日前京中发生了一件大案子:前任中书侍郎的独子洛拾义在自己家中被人毒死了。”

    见明琮仍不太明白,他遂又解释说:“虽然洛侍郎在任上没干多久就去世了,这位洛公子早年又一心学道,故而并没有因着祖荫谋什么官职。但洛家是洛阳世家,他两个姑姑又嫁入官宦之家,他这般突然横死自然举城惊动。”

    明琮闻言顿时好奇心大起:栾城算是个中等之县,他跟着父亲捕盗捉贼也有三两年,却从来没遇到像这等涉及显贵要戚、轰动一时的大案。

    想到这里,他追问道:“难怪权大哥此时方才回城,想必也是为查这件案子,看来应该有点眉目了吧?”

    谁知权善更是摇头:“案子倒一目了然:家奴发现时洛公子尚未咽气,说出真凶乃是他的爱婢玉素。事后又发现非但玉素不见人影,家中数十件珍藏都不翼而飞,想必是这贱婢伙同外贼行凶盗窃……”

    明琮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奴婢弑主本就是不赦的大罪,何况死的还是个世家公子,瞧权大哥和几位兄弟都甚是疲惫,看来案发后就一直没能好好休息。”

    权善悻悻地搓手:“别提了。原本咱们猜想,这玉素伙同外贼做下如此大案,肯定不敢待在城中坐以待毙,自然事先备好脚力逃往他乡。可是这两日沿着出城的几条路追查,都没见过有甚可疑之人,除非他们长了翅膀。”

    听到这里,明琅忍不住插嘴:“会不会这伙人也料定逃走不易,官差会沿途追查,索性大胆留在城中,只待风头过了才从容逃走呢?”

    权善不由笑了:“妹子这话大帅一早也跟咱们吩咐过了,城中自然早就安排人手找寻,还请巡城的卫队、里坊铺的街使、武候铺的巡警士兵多加以注意……”

    明琅不由咋舌:“动用这般大的阵仗,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权善本欲给他细细解释,见辰光不早了,便说:“为兄须得先回府衙交差,两位不如先去大帅家里,回头见到大帅再仔细给你们讲吧。”

    明琮知他公务在身,自然说好,与权善道别之后,领着妹子径直牵马行去明府。明琅这才说:“适才权大哥说玉素伙同外贼行凶盗窃,我瞧哥哥的眉头皱了皱,想必不太赞成他的说法。”

    明琮摩挲着马鞭,良久方说:“为兄只当了两年差,经验尚浅,但平日听阿爷的教诲也不算少了。寻常奴婢如与外贼勾结洗劫主人家财,不外乎图财,何必非要弑主?做得这么绝,倒像是出于私怨。”

    明琅怀疑不已:“可权善明明说玉素是那个世家公子的爱婢,应该不会薄待她才对。难道她是被姓洛的强抢入府的?或者姓洛的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将她的家人逼得走路无路,只好把她卖到洛府抵债?”

    这猜测直教明琅好笑不已,轻轻一拍妹子额头,说道:“瞎猜有什么用?你真想知道的话,等见到大伯,一问便知。”说着又饶有兴趣地左右顾盼,称赞说:“不愧是神都,里坊中的宅院远比赵州大县里面最有钱的财主还气派十倍。”

    洛阳的宫城皇城以及御苑俱建在北城,故而以洛水为界,北城住的不是达官贵人,便是世家巨贾。一路行来,隔着高高的院墙,遥见其间高堂巨拱、飞檐斜挑云梢,假山突兀其间,玲珑楼阁间金碧摇曳,袅袅轻风吹送,鼻端隐隐椒桂之气、檀麝之芬。更有佳人不畏余寒,在院中打花球、荡秋千,银铃般的笑声穿墙过巷,惹得过往行人也为之驻足聆听。

    明琮早看得目不转睛、啧啧赞好。明琅掩嘴一笑:“哥哥,这北城除了宫城皇城,住的人非富即富,宅子自然气派多啦!寻常百姓几乎都住在南城当中或以西,哪能跟这里相比。”

    明琮忽然停住脚步,若有所思地说:“那么洛府是不是也在附近?反正顺路,咱们不妨去瞧瞧他家如何气派。”

    明琅一听便知大哥转的什么心思:“大哥又不在京城当差,无端端地打听洛府,不怕伯父或阿爷怪你多事?”

    明琮故意板起脸:“这等轰动京城的大案,任谁听说了也会好奇。咱们顺路瞧一瞧,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当下向路人打听到洛府在北市正南的景行坊,便和妹子策马驰去。

    洛家本是世家名门,兼之出了这件轰动全城的人命官司,各坊间早就热议如沸。明琮知道自己无权盘问知情人,市井传说之言十之八九都是好事之人炮制出来的小道消息,心想玉素案发后与外贼夹带许多宝器出逃,必不敢从正门大摇大摆地出去,定是从一处极偏僻的侧门出逃,遂牵马缓缓绕洛府行走探看。

    洛府家宅甚大,兄妹俩绕着走了一圈,也足足花了小半时辰。但见洛府两处侧门所在地行人往来频繁,无论何时,如果有人搬运许多东西,决不会无人注意。

    明琅朝南一指,道:“这里坊正对北市,莫说大白天,夜晚也有不少车马来往,极为热闹。”

    明琮苦笑道:“难怪权大哥这等老手也觉得棘手,难道此女真有飞天遁地之能,做下这等大案居然就此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他见暂时看不出端倪,慢慢调转马头。路边几个总角小儿正在玩闹,其中一个戴着虎头假面,左右窜跳,扑追着其他孩子玩闹,其他人嘻笑尖叫一片。

    明琅不由勒住马缰细看,忽然当中一孩子被“老虎”扑倒,那孩子假装尖叫几声,翻了翻白眼,示意自己被“老虎”咬死了。

    明琅见其他躲起来的孩童忽然左右张望,连那“老虎”也停住手,像是在等着什么。半晌“老虎”掀了面具,不高兴地问:“小山子呢?正该他上场,又躲去哪里玩了?”其他孩子都是摇头。

    原来这是他们新学的钵头戏,表演的故事大意是有位老叟被老虎咬死,而后其子上山,挥舞金头短桴奋力与猛虎搏斗,最后杀伤老虎,为父报仇。

    却听上方传来一个孩子的呼叫:“我、我挂在树上啦!救命,快点把我弄下去!”

    抬头一看,那唤作小山的孩童卡在树杈之间,正挥着两枝短杖,满头大汗,狼狈地呼救。想必小孩儿想要伙伴们更加佩服自己,悄悄爬上树头,打算一跃而下,让自己出场更显得有气魄。

    孩子们瞧着笑得打跌,明琅亦是好笑,纵身跃上树梢,抱住这孩子跃下地来。小山儿胆子倒不小,不过吁了几口气,跟明琅道谢之后,又和伙伴们打成一片。

    明琅刚要登鞍上马,隐约听那扮“老虎”的孩子埋怨小山:“你又爬这么高做什么?上次掉进洛府马棚,屁股开花不说,还差点被洛家那个凶霸霸的马奴当作小偷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