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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明琅眉头一皱:“哥哥别去看,那是张氏兄弟出游哩。”

    明琮行回来坐下,好奇地问:“这张氏兄弟是谁啊?莫非也是高官或名门之后?”

    明琅冷冷地说:“他们名叫张昌宗、张易之,一个是春官侍郎,另一个司掌控鹤监。”

    这时船头行上一人,手执玉箫吹奏。遥遥可见峨冠玉带,羽衣翩展,更衬得他容色白皙俊俏。

    明琅指了指,不屑一笑:“那定是张昌宗了,人人称他容姿美如莲花,又因他族中行六,给他取了个‘莲花六郎’的绰号。”

    明琮奇道:“春官侍郎是三品官吧,他这么年轻就当上了?”

    明琅无法,只好压低了声音说:“他兄弟俩是太平公主推荐进宫侍奉陛下的,因为人生得好看,又擅长音律,陛下格外高兴,自然就赏他们这么大的官了。”

    尽管她说得隐讳,明琮又不是傻瓜,自然晓得妹子是指二张是女皇的面首,登时作声不得,对二张大起鄙夷之心。

    此时渐过新中桥,船越来越近,隐隐听得船上调笑声大起,极是猖狂放浪。明琮正想叫船家再避得远些,不想听船上丑声,猛听一声尖叫,跟着似乎看到一条身影急急奔向船尾,足不停步,竟自上一跃而下,卟通一声,激起一个极大的水花。

    明琮大吃一惊,急呼船家快快划过去。水中行船颇多,两岸亦不少行人,顿时有人大呼救人。忽然又一条人影自中桥跃下,正落在投水之人不远处,奋力划水赶去相救。

    明琮定睛一看,抢去救人的竟是谢无量。如今开春,各处河道早已破冰,洛水水流极为迅猛,谢无量游过去时那人已经消失不见。

    明琮刚呼了一声“谢兄弟,我来助你”,忽听身后风声轻掠而过,明琅已抢先跃下,身姿极为轻灵,入水时几乎连水花也未曾泛起,她深吸一口气,随即潜入水中。

    明琮无奈,只好搭过橹桨,将谢无量拉上船。他抹了一把脸,赶紧奔到船边张望,老半天不见人浮起来,大为着急:“令弟怎么还不浮上来,可别出了意外罢!”

    明琮也很担心,正想下水,水面翻腾几下,跟着明琅托着一人踩水游了过来。他赶紧伸手,先把落水的人扯上来,却是个伶人模样的女孩子,也不过十三四岁年纪,只着贴身小衣。

    他刚把人搁上案板,明琅已翻舷而上,顾不得自己全身湿透,先给那女孩子控出腹腔中的积水,两手在其胸腹间推拿数下,终于,那女孩再吐出两口水,复大咳起来。

    女孩缓缓睁开眼,待瞧清楚自己所在,却是掩面大哭:“怎么我还没死吗?”竟挣扎着想要再跳下水。

    明琮赶紧拦住,劝道:“蝼蚁尚且偷生,小妹妹年纪轻轻,怎么一心求死?”女孩挣不脱他,只好坐下呜呜泣哭。

    明琅拿自己的襦衫给她披上,叹了口气:“你是张府的婢女吗?”

    他们抬头一看,那花船也已经停了下来,有人正徐徐放下舢板,她心道不好,这些人必然是要捉这女孩回去,还不知道会怎么责罚这孩子,回头急呼船家快走。

    船家早已瞧呆了,但听说是张氏兄弟家的,又不敢动。明琅怒道:“快开船!有什么事自有我承担!”挥掌一拍船舷,篷船竟剧烈地连连晃动。船家不敢不听,明琮遂奔过去,与他一起用力扳桨。

    明琅刚回过头,见谢无量盯着自己,表情甚是怪异,好容易才道出一句:“你……嗯,原来你是明兄的妹子。”

    她这才想起自己今日是换的女装,也有几分尴尬。忽然她发现舢板渐渐追近,上面两名家丁模样的人正大呼停船。她嘴角一勾,道:“你且帮我看好这孩子。”伏低身子摸向另一头,悄不着声息地又滑入水中。

    谢无量扶住那女孩,眨眼工夫,那舢板突然左右剧烈晃动起来,上面那两个家丁站立不稳,相继翻入水中,正待游水,不想似被水中什么东西拖住,又沉了下去。来回几次,那两人累得精疲力竭,勉强拍水浮着,舢板早顺水飘远了。

    谢无量好笑不已,但听身后哗啦一响,明琅已重新翻上船来,挥手道:“快走,他们船大,行不了太快。”此时花船上的人像也明白过来,急急起锚,朝他们追过来。

    明琮用力划船,好容易行至方才经过的渠口,冷不防一艘轻艇抢过来尾随其后。回头只见刚才那锦衣少年正朝自己打手势,喝道:“东面的水门开了,快划进去。”

    他不及细想,遂按少年的指示,将篷船划出姚府别院,船刚划进去,水门便重新关上了。

    几人提心吊胆,都不敢出声,也不知那少年要如何打发追兵。明琅见岸边有棵老树,斜倚向坊墙,遂朝大哥指了指。他俩跃上岸,小心地攀上去,越过墙头张望。

    见那轻艇正在渠口打转,竟将花船拦住,锦衣少年正跳脚喝骂艄公:“不长眼的奴才,叫你往西你偏往东,这回又把船折回来了,你到底是脑子不好使,还是根本听不懂人话?”

    这时船舱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罢了,为父足伤未愈,水上风又大,出来个把时辰也够了,快些回府吧!”

    锦衣少年赶紧跑回去搀扶他走到舱前,依稀辨出是个年过半百的郎官。兄妹俩正在细看,只听身后传来谢无量的声音:“好像是姚侍郎,张氏兄弟甚是怕他,咱们应该有救了。”原来他亦是好奇,也悄悄地随后攀树而上。

    明琅忍不住取笑他:“你又不会功夫,攀这么高不害怕吗?”他脸孔一红:“爬树又不必武功好。”

    明琮不解地问:“张氏兄弟为何会怕姚侍郎?他们的官应该差不多大吧?”

    谢无量道:“去年他的家奴当街横行无忌,那时姚侍郎还不过是御史大夫,命人当街把那恶奴打死,回头就告他俩纵奴行凶,闹到陛下跟前,最后陛下也叱令他们好好管教家奴。今日逼得婢女跳水,再闹出什么丑事,他俩在陛下面前可就没面子了。”

    果然,想必船头之人也认出姚元之,赶着回去禀告。片刻之后,花船不再朝渠口驶来,重新沿洛水漂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