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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谢无量倒是很明白其中的原因,解释道:“他家的东西不是御赐的就是大有来历,盘去市上变卖,要是说不出来源,商家说不定会压价,或者被人认出,张扬出去又是一层麻烦。”

    明琮忙说:“这都不重要,倒是他为何无故给金贤男送钱?洛家世显贵,姓金的不过一介商人,犯不着去讨好他吧?”

    谢无量道:“洛拾义已死,金贤男又不在,唯一知情的就是马奴。但我不想打草惊蛇,本想赶回去跟老师商量一下,结果却遇上两位。”

    忽听外面传来一人声音:“既然如此,明某说不定可以想法子替谢公子撬开马奴的嘴。”

    原来是明威回来了。他在厅外将几人的对话听得分明,转念已有了主意。

    谢无量倒是头一回见到明威,静静揖了揖,口称“叨扰”。明威仔细端详眼前这个面容清秀的年轻人:平整的一字眉微压,双目圆润,眼光极是清澄明澈,鼻如悬胆,薄唇紧抿,似言非言、似笑非笑。

    他心道:“这少年相貌极具富贵之姿,不去考进士,偏偏专研律法,虽说他的恩师是张侍郎,这般做来却也奇怪。”

    明琮见伯父盯着谢无量不语,忙问他有何办法。明威回过神来,笑道:“本来那日听琮儿提起,我就一直派人盯着这奴才,他倒颇沉得住气,举止并无异常。原打算把他锁去衙门,严刑拷问,可他真要是个凶顽之徒,抗着不认,或胡乱攀咬,反而麻烦。”

    谢无量微微点头:“明帅考虑得极是,您是想从他与金贤男这层关系入手吗?”

    明威抚须笑道:“不错,兵不厌诈,明日就设个局,何妨就看他是否真的这样沉得住气。”

    明琅小声提醒:“大伯,明日是你的寿诞……”

    明威抚了抚她的头,怜爱地说:“不妨事,反正寿宴要等到晚上啦!”说完行去厅堂,唤过一人,吩咐他说:

    “你现在就赶去洛府,通知管事带领家将,将府中所有奴婢都看管系于一处,不许漏过任何一人。另外,所有奴婢随身的物事一件也不许人动。”

    这人领命下去,明威又叫来一人,要他去找三个高丽人过来,换上商人的服饰,明天一早领去洛府门外等候。

    明琮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谢无量却大致猜到几分,拱手笑道:“那么无量这便告辞,尽快将此事告知家师。”

    明威却请他暂作留步,又示意服侍的仆人都退下去,这才又说:“前些日子御使张行岌着明某寻找一名失踪的女子,说是郡马韦捷的小妾,名叫如雪。”

    谢无量眉心一敛,只听他又说道:“本来小妾私逃不是什么怪事,但明某派人去韦府搜集证词,却听说郡马及妻子成安郡主都被陛下召入宫中,如今只有他的堂弟韦思兢帮忙打理府上一应大小事。他对兄长的内室不甚清楚,既不知如雪为何出逃,也不知她是如何只身溜出府的,当真毫无线索。”

    明琮不解地问:“既是御史找人,大伯为何要问谢兄弟?”

    明威道:“左肃政台御史大夫魏元忠是张侍郎的至交,他派人办什么案子,张侍郎多少也会听说一二。何况明某到底也非懵懂之辈,哪有堂堂御史替人追寻私逃的小妾的?”

    明琮还想细问,明琅赶紧拉了大哥一把,两人一齐看向谢无量,他的表情则像是思考应该怎么分说。

    良久,他叹道:“早在一个月前,有个叫蔡忠的人向司刑寺投了一封密信,声称郡马韦捷意图谋反,信中罗列了不少罪状,还指明一关键证人正是韦郡马的小妾如雪。这等事司刑寺自然立刻禀报陛下,陛下为慎重起见,严禁大肆张扬,先派张御史核查密信上的罪证。”

    听到“谋反”二字,明琮与明琅都不由变色。谢无量续道:“张御史查来查去,发现告密信罗列的罪证不是夸大其辞,就是捕风捉影,实在不足采信,唯独在传讯如雪过堂之前,她竟无故失踪,便有人传言是韦郡马派人将此女杀了灭口……”

    明琮脱口而出:“既是谋逆大罪,御史怎不早先传讯证人?”

    谢无量叹了口气:“明大哥有所不知,当初因为重立皇嗣一事,朝堂之上颇经历过一番波折:陛下原本有心立武氏一脉为储君,但多方权衡,终究还是立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明琮本想说“陛下立太子本就该立自己的儿子,有什么可争执的”,但见妹子暗暗冲自己使眼色,便识趣地闭上嘴。

    只听谢无量说道:“先前陛下执政时,多有心扶立武氏一脉,李姓的王室宗亲自然不免受到打压。”

    他料想明琮不通朝政,将武则天大肆屠杀李唐宗室之事一语带过,“自从太子重新嗣位以后,一直如履薄冰,后来陛下担心朝中旧臣反弹,又刻意下诏,命李武两姓宗室于明堂立下铁券血誓:有生之年,两姓子孙必要亲如手足,不可有半点相争之举。要说哪个李姓王室有意翻天倒也罢了,一个不任实职的郡马平白无故想要谋反,自然不太可信。所以张御史心想只须先将密信上的实证查实真伪,再传如雪问话不迟。这原本也在常理之中,只是没想到突然之间,证人居然没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反倒显得韦郡马有问题。”

    明琮还是不明白:“人不见了自然就去找,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明琅终于忍不住开口:“哥哥,这小妾要是能找到,她所说的话就能决定韦郡马甚至许多人的性命。”

    谢无量眼中闪过一丝讶色:“姑娘所言甚是。谋逆之罪论起来可诛连九族,一旦韦郡马罪名坐实,他的妻族,也就是太子,就要受到牵连。以往陛下对谋反之人从未轻饶,甚至有人单凭一纸谎言、一句流言就全家人头落地。如今陛下是谨慎许多,可是查了大半月,证人突然走失,只怕落罪不止韦郡马,连张御史也要受罚。万一有小人从中弄鬼,说张御史有心包庇,甚至冤枉他与韦郡马一起勾结谋逆,唉!”

    明琮这才醒悟,抱歉地解释:“这个,我倒从没办过捉拿逆犯的差事,一时不知轻重,谢兄弟不要见怪。”

    这时明威才又开口:“虽然明某也猜到几分,没想到当中牵涉如此重大。谢公子是笃定如雪并非被灭口,而是被人藏匿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