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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宝贝

    金色的液体欢快的跃动着,仿佛一只成功攀瀑的鲤鱼,但亲眼目睹全过程的夏桓却是满目骇然,半晌无语,老实说,他这辈子从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事。

    心脏在怦怦狂跳,四肢却不合常理地无端发麻。

    这不是因为夏天晚上吹起了冰凉刺骨的寒风;也不是因为女人此刻歇斯底里的癫狂状态;更不是因为那瓶金黄色的唾沫居然自己在发光……

    好吧,这的确很恐怖,不过,令人害怕的是——

    他居然对这瓶东西产生了无法遏制的食欲!

    这到底是什么鬼?

    那些液体像粘稠的蜂蜜一样,在瓶子里缓缓叠成了波浪的纹状,然后又平复不见,直到瓶子被装满为止。

    女人快要被自己噎死了。

    每当间歇之余,她便疯狂咳嗽,像喉咙里卡着一整辆泥头车,怎么咳都咳不出来。

    但实际上,

    此刻的她看起来的确精神了一些,也许是因为刚刚激烈的动作,使血液又重新充盈了她的脸颊。

    她才刚恢复了一点精神,就发现夏桓正在用闪熠的眼光注视着手中的瓶子,不由得大惊失色,“你!”她吼道,保护瓶子的神情就像先前保护怀中的女孩一样疯狂,“把你的眼睛从它上面拿开!我绝不允许有人抢我的东西!”

    夏桓当然没有这个意思。

    甚至都没有必要弄清楚那是什么,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对别人的唾液产生兴趣,反倒是这女人毫无根据的指责,让夏桓有些不满,不由得皱起眉头。

    对这个疯女人的感官变得更加不好了。

    薇迩肯定知道怎么对付这种过分的待遇,但生性软弱的他只能一声不吭。

    “你没事了吧?”他想逃了。

    女人愤怒地瞪视着他,重重地喘了好久的气,才嘶哑着声音说道,“好一些了。”

    “好吧,那么我就先——”

    “你想去哪里?”她疑惑地问道,“你说过你会帮忙的。”

    “是呀,不过既然你好多了——”

    “我不好!”她粗暴地打断话头,全身一跳,看样子似乎又要发疯,但最后只是神情失落地说道,“看这个情况,应该永远都不会好了。”

    “别这么说,谁都有痛苦的时候。”

    “你也是?”

    “是啊,我的奶奶才刚刚过世。”

    “是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夏桓觉得被冒犯了。

    这句话把他气得不轻,但谨慎的性格让他保持涵养。

    “可能是因为奶奶过了一个幸福美满的人生吧?抱歉,她留下了一些东西需要整理,我现在应该回到她的屋里了。”

    “她的屋子在哪里?”女人好奇地问道,“我不知道这附近还有能住的地方。”

    “喔……那里本来是排店屋,只是人们开始改造成租屋了。”他指着刚刚那道螺旋楼梯,“就在那里。”

    “你从那里过来的?”她脸色古怪地问道,奇异的表情不亚于之前听见夏桓说要帮忙的时候。

    “是啊——”

    夏桓轻轻地说,忽然觉得有点后悔告诉这个疯女人自己的地址了,尤其当薇迩还在里边。

    真是失策。

    女人脸色沉重地掂量了他一会儿,忽然做了个奇怪的挥拳动作,仿佛僵硬的机器人在起舞庆祝,又问道,“你刚刚不是说想要帮忙的吗?”

    “嗯?呃……你需要我怎么帮忙?”

    “陪我到街上的药屋去好吗?”

    她用悄悄话的语气说道,声音镇定得不像是刚才那个疯子,“我需要买一些药,但是……你也看到了,我的情况不太好。”

    是想让我付钱罢?

    这是夏桓第一次觉得她是普通人,虽然有敲诈的嫌疑,但至少不再像个神经病了,对此他大感欣慰。

    再说了,女人的状态确实很糟,而她身上的孩子也是。

    他们遇见也有一段时间了,这孩子一直都一声不吭,夏桓有理由怀疑她——

    糟糕的想法让他胆战心惊,寒意随着脊髓一涌而上,随即剧烈地打了个激灵。

    慈悲提醒夏桓,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她们留在这里,这又不是第一次遇见有人寻求帮助了,如果代价仅仅只是破些小财……

    他不介意。

    “好吧。”

    “我叫佩珥。”她自我介绍,并且问了夏桓的名字,“我们这就走吧,希望药屋还开着,不对,等等……请稍等一下。”

    佩珥将怀中的女孩卸下,将她轻轻抱入大垃圾桶后的棉窝里,那已是她能提供的最舒适、安全的地方了。

    她跪在原地,怔怔地凝望着女孩,默默伸手擦去摇摇欲坠的眼泪,又慈爱地抹去了女孩额头上的冷汗,却没有发现自己把泥也给抹在了上面。

    然后轻轻地敲着她的脸颊,“宝贝,听得见吗,宝贝?”

    嗯,果然是她的女儿,可怜的孩子,夏桓心想。

    女孩僵硬地动了动头,表示听见了,却没法儿睁开眼睛。

    佩珥见状,难受地吸了吸鼻子,又道,“妈妈出去给你买药,一会儿就回来。你一个人乖乖地睡,不要怕,知道吗?如果你难受的话……如果你难受的话……”后面的话忽然噎在她的喉咙里,佩珥朝着自己的大腿猛抓一把,差点把自己掐出了血来,“呜呜——嗬、嗬……如果你难受的话,可以出来活动活动,妈妈允许了,明白吗?”

    女孩又点了点头。

    这小女孩弱得像困在泥沼里的鱼,显然没办法‘活动活动’,夏桓对女人的嘱咐有些疑惑,但远不及心痛感万一。

    佩珥将女儿杂乱的长发梳理好,用一只银色蝴蝶夹夹着,又在她的头上重重地亲了一口,满心不舍地望着她,过了半晌才毅然决然地转身退开,从落在地上的包袱中东挑西选,最后抽取了一件勉强撑得上是衣衫的东西。

    至少上面没有大洞,夏桓心想,默默地转过身,直到她换好衣服再度发言,“好了,我们走吧。”

    她蹒跚地走在前面领路。

    后巷比想象中的更长,除了他们俩的脚步声,周围一片静谧。

    陌生让夏桓惴惴不安。

    或许是因为害怕的缘故,这地方带给他的抑郁感要甚于奶奶悲哀的独白,但随着时间推移,路上逐渐变得明亮,这给夏桓带来了一些慰藉。

    他终于能够打量周围的环境了。

    与雨姬路繁华精彩的情况不同,后巷的建筑因为年久失修,显得破败不堪,它们的装潢款式老旧,几乎都还停留在两个世纪前的水准,全是由几乎脆成粉末的砖头,和镂空的木头构成,并且似乎经历过战争的摧残。

    青苔和野蔓藤都爬满了墙体,他不禁有些困惑,这在城市中是非常罕见的。

    走着走着,夏桓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后巷里的东西,包括植物、冰雾、光线和声音,都在随着他们前行而移动,并且总是环绕在佩珥的身边,从尾随着的视角看来,他们更像是走在满是浮游生物的海底,而佩珥是一盏发出冷光的夜灯。

    但这只是错觉。

    夏桓心想,刚刚也产生了唾沫会发光的错觉,是陌生的黑夜让自己紧张了。

    他们很快就从黑幽幽的小巷转了出来,但诡异的是,大街上仍是衰败不堪,竟与小巷里没有太大区别。

    这里的人流少得可怜。

    可怜得像附近开了一间麦当劳的汉堡王,远处偶尔会出现两三个人影,他们都尽量用衣物将自己掩实,结伴成群,并且很少停留,总是形色匆匆地赶路。

    “这地方怎么这么旧?”

    他有种误入了上世纪五十年代街区的感觉,仿佛这里是地图上不存在的城乡结合部,不由得好奇问道,但佩珥没有回答。

    路边处,一排古老的铸铁灯柱沿着大道整齐地排列着。

    灯盏里的光源在不住闪耀,火光像提着灯笼的小孩,有节奏地跳跃着,让许久未见过强光的夏桓厌恶地眯起了眼。

    女人凑到玻璃窗边上,仔细地打扮自己,抹去脸上的泪痕,似乎想要伪装成寻常人的模样。

    但她这么做完全没有意义。

    玻璃上映出的面容苍白无比,在路灯的曝光下,她看上去比夏桓在停尸间所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凄惨,只需要一抹番茄酱,涂在嘴角破裂的位置,她就是全世界上最合格的僵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