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困境
奶奶那本笔记本里撰写的轶事，显然符合栖影世界的运行逻辑。
考虑到她近年来勉强符合‘将死之人’的条件，她确实有能力穿梭于两座世界之间，并且执行其中所述的‘尝试’，至于那则以‘妖精’作为主轴的故事，很有可能就是指使她以酸腐液体行凶的元凶之一，或许奶奶有什么把柄在它们手上……
没错，她用了‘回赎’一字，没错，这群可恶的王八蛋！
夏桓想起了奶奶临终前忧虑的情绪，更加确定了这个猜想。
“这里附近有妖精吗？”他不顾淌在肩膀上的血液，握着佩珥的肩膀问道。
“什么——”
“这里有妖精吗？”夏桓焦躁地问道。
“没、没有吧？”佩珥有些不知所措，大概是被夏桓激动的神情给吓傻了，“你知道，这里是【恶魔领】的中心地带，我从没见过有妖精出没……”
夏桓待要再问些什么，却被恐惧淹没了，因为他听见了更加不妙的名词，“恶魔领？”
寒毛都战栗了。
“没错，这里的人十之八九都是恶魔族的……你干么发抖啊，别散播出那么恐怖的情绪呀！你刚刚不是才在店里见过黛希么，我以为你还挺喜欢——”
“她？”夏桓喘不过气来了，“黛希是恶魔？”
“恶魔族。当然不是纯种的恶魔，不然你会看见黑翅膀的。”
“可是她……？”他不敢置信。
那么腼腆、可爱的女孩子。
居然是恶魔？
这完全与印象中恶魔的典型形象不符，于是夏桓脑中开始浮想联翩，想象力愈加大胆……
别想，他狠狠地敲自己的头。
想把那些东西都敲出去，别想，你这个下流的混蛋！
“没错，就是这样！”佩珥言语中带着一些自豪，显然把夏桓奇怪的行为当成不肯接受事实的举动，“没什么好奇怪的，我敢打赌，她一定叫你要信守承诺了，对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恶魔族人一言九鼎，是将契约精神写入血脉的高尚种族。他们将诺言看得比性命还重，所以黛希自然会劝你遵守许下的承诺，她抵抗不了这种诱惑。”
夏桓有些犹豫，“你确定？”
“当然。我了解他们。这也是我不远万里也要迁来恶魔领的原因之一，我告诉你，他们最受不了那些像墙头草一样立场颠倒的妖精了！总有一天我也要成为一名恶魔，你等着瞧好了！”
原来是有粉丝滤镜。
夏桓叹了口气，他发现了一线生机，“也就是说，不是恶魔的我，即使不遵守承诺也不会遭受天谴？”
“你打算背信弃义吗？”佩珥忽然吼道，她怒气冲冲地看着他，双眼里充满了泪水，“像、像他一样……？”
夏桓吓了一跳，有些慌了神，莫名其妙的愧疚感在他心底生根，“你知道，我不是这里的人，佩珥女士，继续待在这里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唉……”
她仰望星空，遥望远处一只银色的蝴蝶，它从药屋钻了出来，朝他们的方向不住扇动翅膀，像是被佩珥过大的争吵声吸引了一样。
“既然我打定主意要成为一名恶魔，就不得不承认你已经遵守了承诺。”她耷拉下头，悲哀地说，“你答应帮我一个忙，并且陪我来了药屋。黛希不接受付款的事情不能怪你。”
夏桓心一跳，“那我们这就回去了吧？”
“不行，我要买药。”她一口回绝，固执的语气一如往常。
又来？
夏桓深深叹了一口气。
实话实说，他确实对这座世界有些憧憬，并且对未能解开笔记本的残页内容、以及奶奶与妖精之间的破事感到遗憾，但来实说，他此刻全身上下总共也只能凑出一个小指头大小的细胞，投票希望他继续留下，其他的部分无不惶恐地尖叫着要回家。
好累。
真的好累。
他一整天没睡了，但不只有身体上的疲惫，一股精神耗尽的萎靡感正从心底泉涌上来，瞬间传遍了全身，像是在通宵一宿之后，身体才刚刚沾上了床，就赫然听见一阵惊叫着让他起床的晨间铃声一样折磨人。
夏桓这辈子没什么知心的朋友。
身边唯二交好的人，薇迩和奶奶，都是效率至上的实行主义者。
他从来没和这么能墨迹的人打过交道，虽然能理解这是因为女儿的病情，佩珥才变得这么偏执的，但如此盲目地否认事实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可是，我们没有办法买药啊，没有人愿意卖给你。”夏桓尝试着在话题里注入一些正常逻辑，“佩珥，你没有钱。”
“我能试着挤出一些。”她僵硬地说，那认真讨论的语气，仿佛他们说的是一对扁平的奶，“我需要的只是一个敢收钱的家伙。”
“你的意思是——”夏桓骇然。
“没错。去他妈的法律，夏桓，去他妈的交易界限。”
“不行，黛希说这么做是非常危——”
“我才懒得理它，你还不明白吗？”她诡异地说道，脸上全是狰狞的笑意，“我同意黛希所说的，你是个感情敏锐的孩子，所以绝对不会没有意识到我是个将死之人。什么驱逐、献祭、甚至是奴隶锁链……我都不在乎！”
这是继奶奶之后，第二个说出这句台词的人。
夏桓颤抖地呼吸着，双唇抖动之剧烈，让呼出来的空气形成了白色的波浪。
“咱们把话说清楚，免得你说我要挟你。”佩珥又重复道，“我很感激你陪我过来药屋，虽然你一点屁用都没有，什么忙也没帮上……不过我刚刚向你提供了很多栖影世界的情报，现在我们两清了。”
她指着他们过来时的那条巷口，“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独自原路返回，里面的迷雾会让你失去所有感官，变成瞎子、聋子、哑子，但考虑到你对情绪的敏感程度，或许在习惯之后，你能从中找出一些端倪。
你也可以选择把自己弄得半死，这样就能稍微看清楚巷子里的情况。但是我会奉劝你一句，很少人能够对自己下那么重的手，因为除了至死的伤害，那些迷雾是不会对虚情假意的做作妥协的。”
夏桓铁青着脸，“二呢？”
“二是陪我到黑市卖家的据点，这次我绝对不会要你付钱了。交易完成后，你再送我回来，到时我会领你走回程的路，并且我会送你……什么都可以。反正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包括我的命。”
我要你的命来干什么，夏桓心想。
这条选项也不能接受。
他摇摇头，“我直接背你回去，只要有你在，那些雾会主动让路。过来时我注意到了，和你在一起时，我能够看清楚五尺以内的路况，凭着这点视野，要找到那道螺旋铁梯不会太难。”
“你当然能那么做！”佩珥凶狠地嘶叫，“安安稳稳地回家，美美地睡上一觉，然后任由我们母女俩在‘死荫幽谷’内自生自灭。你不必假装怜悯，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这么做就等于是亲手杀了我们，因为我们肯定会死在那里！”
又是道德绑架。
夏桓握紧拳头，生气地怒视着她。
佩珥也毫不示弱地瞪了回来。
“威胁我没有用。”他最后说，“我就坐在这里等，我就不相信除了你，没有人能够进入那里。”
“请便！”佩珥立即转身，一瘸一拐的走了，口中仍旧不住碎碎念着，“栖影世界是永夜之地，不要以为等到清晨就会有更多选择。我再送你一个附赠消息——
这里的人不需要睡觉，因此我们没有标准的作息规律，这附近的人流一直都是这么稀少的，而且除了黛希以外，没有一个正常人！哼，黛希这家伙也是……你倒是可以去求求她，我等着看你吃她的闭门羹！”
佩珥的背影一摇一晃，影子在地上拉得长长的，最终消失在大街的拐角处。
夏桓不知道她所说的是否为真，却又不敢走进那小巷稍作尝试。
他烦躁地在附近踱步，又用力挠了挠头，却拿这困境一点办法都没有。
后颈上的血迹早已风干了，血痂印在后背处，他一动就响起了碎裂的咯啦声。
就和心底发出的声音一样。
考虑到她近年来勉强符合‘将死之人’的条件，她确实有能力穿梭于两座世界之间，并且执行其中所述的‘尝试’，至于那则以‘妖精’作为主轴的故事，很有可能就是指使她以酸腐液体行凶的元凶之一，或许奶奶有什么把柄在它们手上……
没错，她用了‘回赎’一字，没错，这群可恶的王八蛋！
夏桓想起了奶奶临终前忧虑的情绪，更加确定了这个猜想。
“这里附近有妖精吗？”他不顾淌在肩膀上的血液，握着佩珥的肩膀问道。
“什么——”
“这里有妖精吗？”夏桓焦躁地问道。
“没、没有吧？”佩珥有些不知所措，大概是被夏桓激动的神情给吓傻了，“你知道，这里是【恶魔领】的中心地带，我从没见过有妖精出没……”
夏桓待要再问些什么，却被恐惧淹没了，因为他听见了更加不妙的名词，“恶魔领？”
寒毛都战栗了。
“没错，这里的人十之八九都是恶魔族的……你干么发抖啊，别散播出那么恐怖的情绪呀！你刚刚不是才在店里见过黛希么，我以为你还挺喜欢——”
“她？”夏桓喘不过气来了，“黛希是恶魔？”
“恶魔族。当然不是纯种的恶魔，不然你会看见黑翅膀的。”
“可是她……？”他不敢置信。
那么腼腆、可爱的女孩子。
居然是恶魔？
这完全与印象中恶魔的典型形象不符，于是夏桓脑中开始浮想联翩，想象力愈加大胆……
别想，他狠狠地敲自己的头。
想把那些东西都敲出去，别想，你这个下流的混蛋！
“没错，就是这样！”佩珥言语中带着一些自豪，显然把夏桓奇怪的行为当成不肯接受事实的举动，“没什么好奇怪的，我敢打赌，她一定叫你要信守承诺了，对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恶魔族人一言九鼎，是将契约精神写入血脉的高尚种族。他们将诺言看得比性命还重，所以黛希自然会劝你遵守许下的承诺，她抵抗不了这种诱惑。”
夏桓有些犹豫，“你确定？”
“当然。我了解他们。这也是我不远万里也要迁来恶魔领的原因之一，我告诉你，他们最受不了那些像墙头草一样立场颠倒的妖精了！总有一天我也要成为一名恶魔，你等着瞧好了！”
原来是有粉丝滤镜。
夏桓叹了口气，他发现了一线生机，“也就是说，不是恶魔的我，即使不遵守承诺也不会遭受天谴？”
“你打算背信弃义吗？”佩珥忽然吼道，她怒气冲冲地看着他，双眼里充满了泪水，“像、像他一样……？”
夏桓吓了一跳，有些慌了神，莫名其妙的愧疚感在他心底生根，“你知道，我不是这里的人，佩珥女士，继续待在这里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唉……”
她仰望星空，遥望远处一只银色的蝴蝶，它从药屋钻了出来，朝他们的方向不住扇动翅膀，像是被佩珥过大的争吵声吸引了一样。
“既然我打定主意要成为一名恶魔，就不得不承认你已经遵守了承诺。”她耷拉下头，悲哀地说，“你答应帮我一个忙，并且陪我来了药屋。黛希不接受付款的事情不能怪你。”
夏桓心一跳，“那我们这就回去了吧？”
“不行，我要买药。”她一口回绝，固执的语气一如往常。
又来？
夏桓深深叹了一口气。
实话实说，他确实对这座世界有些憧憬，并且对未能解开笔记本的残页内容、以及奶奶与妖精之间的破事感到遗憾，但来实说，他此刻全身上下总共也只能凑出一个小指头大小的细胞，投票希望他继续留下，其他的部分无不惶恐地尖叫着要回家。
好累。
真的好累。
他一整天没睡了，但不只有身体上的疲惫，一股精神耗尽的萎靡感正从心底泉涌上来，瞬间传遍了全身，像是在通宵一宿之后，身体才刚刚沾上了床，就赫然听见一阵惊叫着让他起床的晨间铃声一样折磨人。
夏桓这辈子没什么知心的朋友。
身边唯二交好的人，薇迩和奶奶，都是效率至上的实行主义者。
他从来没和这么能墨迹的人打过交道，虽然能理解这是因为女儿的病情，佩珥才变得这么偏执的，但如此盲目地否认事实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可是，我们没有办法买药啊，没有人愿意卖给你。”夏桓尝试着在话题里注入一些正常逻辑，“佩珥，你没有钱。”
“我能试着挤出一些。”她僵硬地说，那认真讨论的语气，仿佛他们说的是一对扁平的奶，“我需要的只是一个敢收钱的家伙。”
“你的意思是——”夏桓骇然。
“没错。去他妈的法律，夏桓，去他妈的交易界限。”
“不行，黛希说这么做是非常危——”
“我才懒得理它，你还不明白吗？”她诡异地说道，脸上全是狰狞的笑意，“我同意黛希所说的，你是个感情敏锐的孩子，所以绝对不会没有意识到我是个将死之人。什么驱逐、献祭、甚至是奴隶锁链……我都不在乎！”
这是继奶奶之后，第二个说出这句台词的人。
夏桓颤抖地呼吸着，双唇抖动之剧烈，让呼出来的空气形成了白色的波浪。
“咱们把话说清楚，免得你说我要挟你。”佩珥又重复道，“我很感激你陪我过来药屋，虽然你一点屁用都没有，什么忙也没帮上……不过我刚刚向你提供了很多栖影世界的情报，现在我们两清了。”
她指着他们过来时的那条巷口，“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独自原路返回，里面的迷雾会让你失去所有感官，变成瞎子、聋子、哑子，但考虑到你对情绪的敏感程度，或许在习惯之后，你能从中找出一些端倪。
你也可以选择把自己弄得半死，这样就能稍微看清楚巷子里的情况。但是我会奉劝你一句，很少人能够对自己下那么重的手，因为除了至死的伤害，那些迷雾是不会对虚情假意的做作妥协的。”
夏桓铁青着脸，“二呢？”
“二是陪我到黑市卖家的据点，这次我绝对不会要你付钱了。交易完成后，你再送我回来，到时我会领你走回程的路，并且我会送你……什么都可以。反正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包括我的命。”
我要你的命来干什么，夏桓心想。
这条选项也不能接受。
他摇摇头，“我直接背你回去，只要有你在，那些雾会主动让路。过来时我注意到了，和你在一起时，我能够看清楚五尺以内的路况，凭着这点视野，要找到那道螺旋铁梯不会太难。”
“你当然能那么做！”佩珥凶狠地嘶叫，“安安稳稳地回家，美美地睡上一觉，然后任由我们母女俩在‘死荫幽谷’内自生自灭。你不必假装怜悯，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这么做就等于是亲手杀了我们，因为我们肯定会死在那里！”
又是道德绑架。
夏桓握紧拳头，生气地怒视着她。
佩珥也毫不示弱地瞪了回来。
“威胁我没有用。”他最后说，“我就坐在这里等，我就不相信除了你，没有人能够进入那里。”
“请便！”佩珥立即转身，一瘸一拐的走了，口中仍旧不住碎碎念着，“栖影世界是永夜之地，不要以为等到清晨就会有更多选择。我再送你一个附赠消息——
这里的人不需要睡觉，因此我们没有标准的作息规律，这附近的人流一直都是这么稀少的，而且除了黛希以外，没有一个正常人！哼，黛希这家伙也是……你倒是可以去求求她，我等着看你吃她的闭门羹！”
佩珥的背影一摇一晃，影子在地上拉得长长的，最终消失在大街的拐角处。
夏桓不知道她所说的是否为真，却又不敢走进那小巷稍作尝试。
他烦躁地在附近踱步，又用力挠了挠头，却拿这困境一点办法都没有。
后颈上的血迹早已风干了，血痂印在后背处，他一动就响起了碎裂的咯啦声。
就和心底发出的声音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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