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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冰释前嫌,又遇精怪

    周屿安默默转出殿外,独留下灵玉子和祖师在殿。

    “可否与我说说你们一行几众?都是何人?”等到周屿安离开了大殿,祖师忽然开口。

    灵玉子略怔了怔:“算周屿安,一行八人:西海储君摩昂、妖仙灵寿君、上界龙骧将军姬怀尘连同小女子和两个散仙姐妹。”

    她这话说的很含糊,灵寿君是何方人士她没有说,而自己的两个妹妹,则是连姓名都没透露。这显然是有些防着祖师。

    祖师心内微微暗笑,又开口细细问了一番。这下灵玉子可是没办法不细说了,只能一一告答。

    在听过之后,祖师略点了一下头:“你们各自尽忠职守,都无过错,都很好。”灵玉子松了一口气,微微躬身。

    “你觉得忍冬这人如何?”祖师再次开口,不动声色道:“我要听实话。”

    灵玉子妙目一转,不知祖师这是何意,但却按照他的意思照实了说。

    她的评价很简洁,只有十六个字:

    “璞玉浑金,心怀若谷;洁白无瑕,天真似愚。”

    祖师笑了一声,脸上看不出是怒是喜:“你大可直接说他傻的似孩子一样。”

    灵玉子连忙欠身道:“不敢不敢,我只是想说,周屿安实在太过单纯了,很容易上了妖怪的当。”

    祖师叹了一声,看着灵玉子道:“不知你可否与他来一个取长补短的互补之法?”

    “嗯?”

    灵玉子愣了愣。

    祖师隐隐一笑,与她秘授机宜。

    而此刻,殿外的周屿安正来回踱着步子,脑子里仍旧很乱。他此刻有些好奇,祖师究竟会和灵玉子说些什么。

    伴随“吱呀”一声细响,殿门缓缓开了一条缝。灵玉子提着裙角从里面走出来。周屿安连忙迎了上去:“祖师和你说什么了?”

    灵玉子张张嘴,还未答话,便听得殿内祖师传唤:

    “忍冬,进来罢。”

    周屿安瞧了灵玉子一眼,不知所云地走进殿内,跪在大殿正中。他偷偷朝上瞧了一眼,祖师正在闭目养神,身边一团团霞云彩雾翻卷缭绕,来回反复。云雾之中,阵阵霞光闪现。

    “忍冬,你可知:'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是何意思?”

    周屿安心内一颤,当即答道:“天之道,指的是天道,便是自然。自然规则,有多的便减少一些,不足的便补充一点,尽量均衡,这就是天道。”

    “人之道,和天之道相反。人性本就是巧取豪夺,有富余的人不会满足,仍然要去夺取那些已经有所不足的人。弱肉强食,人性贪婪。”

    祖师微微点头:“说的好。忍冬,我且问你,你是属天道,还是属人道?”

    一听这话,周屿安默默垂下了头,思绪良久,终于答道:“弟子属人道。”

    祖师叹息道:“'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忍冬,往后的日子,记住这两句话。你……走罢。”

    周屿安猛然抬起头,看向高坐之上的祖师,后者依旧合目,并不看他,似乎已然入定。

    “弟子……告退!”

    周屿安朝着祖师狠狠地叩了一个头,转身离开大殿,直下天门。

    “哎,哎。你要去哪儿啊?”灵玉子忙不迭地从后面追上他。

    “去西海,把摩昂请回来。”周屿安头也不回。

    灵玉子疑惑道:“那你不回假良城了?龟、蛇二将并五大神龙可在山下等你呢。”

    “你带他们去罢。我直接到西海去寻摩昂。”

    “你自己行么?”灵玉子显然有些担忧。

    周屿安整整道袍:“没什么不行的,西海的龙宫未必要比东海的龙宫更难走。”

    灵玉子“嗯”了一声,再没说话,两人带着驺虞,过了三天门、二天门、一天门,直下了武当山。

    到了山脚,他们惊讶地发现,五大神龙与龟、蛇二将正在山脚下等候,他们脚边正放着四只红木大箱,似乎专在此处等候。

    周屿安心下奇怪,问道:“敢问列位,这是何意?”

    那五龙二将相貌峥嵘,精神抖擞:“此四只箱子乃是祖师教吾等拿来,里面装得乃是玛瑙、琗琚、宝贝、美玉、良金,另外又有如意一对,令汝带去与西海龙王贤妻贺寿。”

    周屿安心下感动,连忙施礼:“有劳有劳。”

    五龙二将道:“吾等且去除妖,汝等早去西海,趁早回来。”

    说完,便一个个踏上祥云,望假良城方向去。周屿安与灵玉子当即提上四只大箱,共上驺虞,驾云头望西洋大海而去。

    假良城外的土坡上,火光摇曳,饭香袭人。著书的一众人正在此处安歇,姬怀尘与龙女、娇娘、凰儿围坐着饮酒取乐,灵寿君则是找了块平坦的石头打盹儿。

    “我这可是拿老参泡的药酒,你们可要少喝,两碗便好,切记不要贪多。这酒一杯下肚便腹中如火,吃的多了可是要伤身的。”

    娇娘解释完,便笑眯眯地举起手中铜爵,朗声道:“列位请。”

    身边围坐的众人也拿起酒爵,一饮而尽。

    “话说,这两人去哪儿了,走了快一日了,也该回来了。”龙女饮罢便放下铜爵,叹了声“好酒”。

    姬怀尘呵呵一笑:“他两个或是去请摩昂回来,不必着急。”

    “啧啧啧。”凰儿捏着铜爵,目光盯着龙女,似笑非笑道:“不羞,不羞。某些人关防的紧啊,倒是生怕那又干又硬的臭肉被别人抢了去。”

    “你……”

    龙女霍然起身,正要发作,却听空中有人高喝:“那下方众人!快快起来引路!”

    下方众人吃了一惊,连忙摇醒灵寿君,齐举目望天边看去。只见落霞之间,空中八位神将踏云而来,黄昏微妙的暗紫色的霞光从天边漫来,衬在云影之中,恰恰将他们的身影外围勾勒出一圈极美的光晕,正是个法相庄严。

    “尊者何人?”

    凰儿不识得诸人,开口问道。

    五位龙神并龟、蛇二将高声道:“我乃武当山太和宫混元教主荡魔天尊之前五位龙神、龟、蛇二将。今蒙观南道人相邀,我天尊符召,到此捕象精来也!”

    姬怀尘认得八人,便上前道:“象精就在离此地二里之城中,烦劳诸位劳动,斩杀妖魔去也!”

    五龙二将顺着他的指头望了望,便不啰嗦,直驾云头而去。姬怀尘连忙教众人拿上兵器、带上坐骑,驾云头跟上。

    那五龙二将到了城头上,厉声高喝:“那城中象精,且出来受死!”

    城内的妖精瞬间如开锅的沸水一般,从各处涌了出来,直望天上看。只见那半空中:

    龙神显象,银须苍貌;龟蛇展身,环眼峥嵘。手中剑戟光明摇彩电,掌内枪刀晃亮闪霓虹。

    五龙神,翻云使雨;二员将,播土扬沙。这五条神龙动兵刃,那二员龟蛇生水火。誓要除魔存正道,必将斩妖拨反法。

    不远处的云端,姬怀尘一众正藏踪隐形地看着两方的动作。

    “都别上前,这几位既然是周屿安请来的,那便肯定是帮他收拾烂摊子。周屿安自己不出面,我们便更不好露面了。”龙女一边叮嘱众人,一边掀起一阵云雾,将众人罩在云中。

    姬怀尘低声道:“要我看,这几位怕是杀了象捌野就走,不会过多停留。”

    象捌野的七个义兄早已离去,现如今动手宰了象捌野,谁也挑不出理来,况且也不会得罪那七个妖怪——先前所应周屿安的条件依然奏效。

    “哪个是象捌野?快快出来受死!”五龙二将各持兵刃,藐视着脚下的妖城。

    七神又叫了几声,不见象捌野出来。那蛇将便一挺手中长矛,道:“且不管他,先烧了这妖城再说!”

    说罢,手中长矛朝着下方妖城一刺,同时口中念动真言:“善得生,恶得死。善得生,恶得死。”

    “这是在干什么?”灵寿君小声问道。

    他刚问完,那矛尖便猛地喷出一道火焰,如火龙一般,瞬间从矛尖内冲了出来,立时席卷了假良城的一角。

    “好火,好火。”一位龙神点头称赞了声。

    蛇将呵呵笑道:“我这火,只烧恶的,不伤好的。”

    这个时候,象捌野莽撞撞地提着一根长枪出了大殿:“哪里来的龙蛇龟相?敢来触我的霉头!”

    龟、蛇二将齐声喝道:“你便是象捌野?不是冒名顶替?”

    象捌野一挺胸膛:“老子便是!”

    他这话还没说完,只见一位龙神手中画戟朝他一指,一道极庄重、极耀眼的赤色光芒猛然炸出,直朝象捌野疾飞而去。

    赤芒如焰,热浪盈天。那道赤色光芒,转眼间就到象捌野眼前,竟是锐不可挡,只听呼啦一下,耀眼的烈火瞬间将象捌野全身笼罩。

    象捌野霎时便化为一只行走的火炬,发出阵阵凄厉的哀嚎。半空中的五龙二将并没有再去看他,也没有再去看那沦为火海的妖城,反而就像是办了一件极为平常的小事,轻轻踏云离去,径直归往武当山。

    只过了两个弹指,满身烈焰的象捌野便扑通一声栽倒在地,身子化为焦炭,可那极猛、极炙的火焰却依然还他身上熊熊燃烧着。

    云端上隐匿的众人都看出了一身冷汗。

    在这些人中,周屿安的功夫法术排得上前三,而晓是这等,也与象捌野打得难解难分。可这龙神只是用画戟一指,便将这象精化作飞灰,这不得不让众人心惊。

    “这焰,比你的如何?”灵寿君的嘴唇有些哆嗦,转头问龙女。

    龙女翻了个白眼,嗔怪道:“莫要打趣。我的火与这位龙神相比,便是霄壤之别。就如同那萤虫之光比之日月之辉,岂能相比一谈?”

    “看来,周屿安的师承很厉害啊。”娇娘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问道:“那几位大能说是'观南道人'请他们来的,这'观南道人'是谁?”

    姬怀尘解释道:“'观南道人'便是周屿安的道号。如此看来,他定是回武当山去找他师傅了。”

    在这个时候,周屿安和灵玉子已经奔至西海大洋。

    海风阵阵,惊涛拍岸。海面上数只鸥鹭箭也似地掠过,口中或衔鱼虾、或衔蛤蚌,看上去正令人烦躁的心中为之一展。

    没心情看玩景致,周屿安驱动驺虞,分开波浪,径直奔着西海龙宫而去。

    驺虞行动奇快,灵玉子坐在后面不堪颠簸,情急之下之后伸出一只胳膊,轻轻环住周屿安的狼腰,后者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一味的催促驺虞疾驰。

    这反倒让灵玉子生出些火气来:我这么一个标至的美人儿抱着你,便是我自己都不免脸红,你居然无动于衷?真是个木头疙瘩。

    不过这话她不能说出来,只是在心中嘀咕几句,再看周屿安时,似乎也觉得他没什么可爱之处了。

    正在灵玉子心中嘀咕的时候,突然有一个探海的夜叉钻到驺虞身前,厉声道:“慢来!慢来!”

    驺虞被这夜叉吓得一惊,向前连奔数步才堪堪停住,瞪着一对铜铃大的蓝睛看向那夜叉。

    “汝等何人?”夜叉竖起手中的钩镰枪,瞪着赤目望向驺虞背上的二人。

    周屿安翻身下了驺虞,对那夜叉行个礼:“小子乃是玉帝亲派下来的纂官,特来寻你家太子。”

    那夜叉“哦”了一声,讶异道:“你便是那个周屿安?看上去不像是个有勇有谋的仙人,倒像是个刚下山的道士。”

    周屿安微微苦笑了一下,倒是没过多解释这个,只是道:“劳烦劳动一下,引我等到龙宫,面见大王、太子。”说着,他又指了指驺虞背上的四只大箱:“我是来为龙母贺寿的。”

    夜叉转动眼珠,极快地瞄了一眼那四只大箱,道:“既然如此,那便来罢。”

    周屿安道了谢,便让灵玉子安坐在驺虞背上,自己步行引着驺虞跟上夜叉。

    一行人朝前走了数里,早见西海龙宫。那夜叉道:“我便带你二人到此,你们自去罢。”说完,他一晃手中的钩镰枪,踏水自去了。

    周屿安没去管他,而是和灵玉子齐齐举目望向那巍峨的龙宫。

    这西海龙宫与东海龙宫相差无几,三檐四簇,雕梁绣柱,规模颇大。只见龙宫之上紫气飘摇,正中一座白玉宫殿,巍峨霸气,隐隐透着威慑之力。

    这东海、西海的龙宫,周屿安是百看不厌,只觉得那水族的繁华之所,不似人间的那庸俗的奢华之气,而是别有一番仙境韵味。

    灵玉子更是看得呆了。她曾在昆仑上远远地见过西王母的宫殿,可未近看,只是见到一道黑影,而眼下,这西海龙宫可是真真切切的在眼前摆着。

    “走吧。”

    周屿安舒了口气,引着驺虞走向龙宫。

    “来者何人?!”

    才到宫门处,那两旁守备的水兵便横戟呼喝。

    “纂官周屿安,来贺龙母寿。”周屿安指指驺虞背上的箱子,示意自己的来意。

    西海龙宫的卫兵并没有像东海龙宫的卫兵一样过多盘问,只是象征性地问了问还有没有其他人一同前来之后,便让周屿安两人进去——就连驺虞都让他们带进去了,这不免让周屿安有些受宠若惊。

    因为他听到一个卫兵说了这么一句:“原来是周屿安啊,大王早就料到你会来,快请,快请。”

    真是一举一动也逃不过这些神仙们的法眼啊。

    周屿安摸摸驺虞的鬃毛,大步走到宫内,对守殿的卫兵道:“烦请禀报大王,纂官周屿安、散仙灵玉子,前来拜见。问大王圣安,问龙母、太子摩昂安。”

    那卫兵昂首道:“既然是纂官亲至,那便不必禀告了——大王有令,如若纂官来,可直入大殿,无人阻拦。”

    卫兵朝玉阶上摆了个手势:“纂官,请罢。”

    周屿安向那卫兵略一抱拳,捉住灵玉子的玉手,登阶疾上,直至殿门。

    殿门口守卫的卫兵一见他来,便立刻大声通报:“纂官周屿安已至大殿——!”

    周屿安脚步一顿,那卫兵却并未阻拦,而是示意二人直接进去。灵玉子轻轻攥了下周屿安拉着她的手,却发现对方的手心里尽是汗水。

    周屿安咽了口唾沫,伸出手指,将散到眼前的一缕乌发拨开,这才拉着灵玉子迈步进殿。

    大殿装璜华丽,脚下的地面都是由温润的白玉铺就,多根数抱之粗的水晶大柱立在殿内,将整个大殿烘托的更为雄伟。

    周屿安仰起头来,带着灵玉子缓缓地朝着殿上走去。

    两人并无心去看大殿的装饰,而是齐齐将目光投向了大殿最高处的敖闰。

    敖闰未着朝服,只是身着白袍,腰间用一条素色腰带束起。除了头上带着一顶宝冠之外,并未佩戴其他的奢华之物。显然是无事清闲,在家中闲坐。

    灵玉子在心中猜测,若非知道他们两人会来,这老龙王都未必会出现在大殿上。

    周屿安向前走了几步,跪地叩首道:“西海大太子摩昂好友,周屿安,来拜大王。”

    灵玉子一怔,没想到他会用“摩昂好友”这个身份,但她聪慧至极,何尝不晓得周屿安想用这个身份拉进关系的用意?便也跪地进礼:

    “西海大太子摩昂好友,灵玉子,来拜大王。问大王圣躬安。”

    大椅上的敖闰听到两人这般说,眉头不禁抖动了一下——这个周屿安,也是个滑头。

    “既是我儿好友,不必多礼,请起。”

    敖闰将手中的两只玉珠放在一旁,两只龙睛开始打量起了周屿安和灵玉子。

    青袍道士面貌俊俏,身形修长,浑身透着股清澈的仙气,眼神中若有若无地带着丝慈悲。

    青衫女子天姿国色,绰约多姿,举手投足间带着与常人不同的贵气。虽然是个龙精,但已然修成散仙。

    而同时,对面两人也在迅速观察着敖闰。

    这还是周屿安第一次见敖闰。那是一位霸气而不失儒雅的龙王,玉角长须,星目美髯。看他的面相,年轻时一定英气逼人。他身上的那股威严气度,乃是与生俱来的霸气,那双深邃莫测的龙睛之中,隐隐透着精神抖擞的光芒。

    “你二人所来何事?”敖闰不动声色道。

    灵玉子立即给周屿安丢了个眼色过去,躬身道:“一则,为大王之妻献寿礼,二则,来见太子摩昂叙旧。”

    敖闰并无过多表情,只是微微低首道:“既然如此,且去偏殿献礼,摩昂正在那里陪着他娘亲吃茶——蟹介士。”

    “小臣在。”

    阶下立即转出一位穿靛衣的鼓目大汉,对着敖闰恭敬行礼。

    敖闰道:“领他们到偏殿去向王后、太子进礼。”

    “小臣临旨。”

    那蟹介士领了旨意,急匆匆带着周屿安、灵玉子引着驺虞前往偏殿。到了殿门口,下来七八个虾兵,帮着他们将四只大箱从驺虞背上抬了下来,提向大殿。

    “纂官周屿安,携散仙灵玉子,见过龙母。”

    偏殿上,周屿安和灵玉子一齐下拜,朝着对面的龙母叩头。

    摩昂一袭白衣,在龙母身旁抱臂而立,脸上仍旧带着丝对周屿安的不忿。

    “快快请起。”龙母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既然来了,就如同进自己家一样。”

    周屿安上前进礼道:“听闻龙母不日便到生辰了,小子特与手下兄弟们凑了些贺礼来献。”

    他话音刚落,那八名虾兵便抬上那四只红木大箱来。

    周屿安连忙上前,将四只大箱一一开启,只见其中宝气纷然、霞光耀眼,必然有不少好物件。灵玉子走过,将其中珍宝一一捧出。

    第一件是个玉带扣,白玉雕刻作结状,两侧凹出镶槽镶两块粉色碧玺,中间圆形的黄色宝石则是少见的黄色碧玺。

    “这玉带扣所用之材,乃是武当山上所采之玉,自带仙气,佩之有养颜妙用。”灵玉子一边说,一边将玉带扣放到宫女捧来的漆盘上。

    第二件是对绞丝纹龙形玉镯。玉镯龙身为环状,龙口大张。两面纹饰相同,均以斜阴线琢刻相互不交叉的粗线绞丝纹。纹线阴阳相间,形如扭曲的束丝。绳纹较细密、斜向绞圈。

    “这对玉镯所材采自昆仑,此玉内含天地灵气,妇人所佩,更显得您肌肤白皙。”灵玉子笑盈盈继续道。

    第三件是松石金凤钗。

    钗头为一回首翘尾的鸟,曲颈昂首,小圆眼,勾喙,脑后部装饰羽翎。细金粟环绕出立凤的边框,两支钗脚呈圆管状,鸟前腿跟部有一金环。绿松石被紧密的镶嵌在金托上,最难得的是,金钗实际上是两面镶嵌的。

    第四件是点翠过桥冠。冠上点翠这一抹或青、或蓝、或紫的金属色来源于翠鸟的羽毛。这套点翠头饰还使用了鎏金铜质配件。作为点翠镶嵌,以及一些精巧的纸质配件,它们被精巧的剪切、染色后用在了制作花蕊、凤鸟的嘴巴和尾羽。

    第五件是一件织绣彩云肩。织绣华丽,色彩艳丽,醒目夺人。打籽绣与盘金绣技艺精湛,平整干净,还在肩部增添两只立体的蝴蝶,系挂多只金铃,从视觉与听觉上展示其主人的富贵与美丽。

    灵玉子还未将第六件展示出来,便听到摩昂的呵斥声。

    “周屿安!你什么意思!”

    周屿安在一旁负手而立,反问道:“怎么了?”

    摩昂指着那四只大箱,愤愤道:“你们几斤几两我还能不知道?这些财物断不是你们的,呵,拿妖怪的东西来献,你拿我西海龙宫当成你藏脏的窝点了么!”

    “我儿,不可无礼。”龙母立刻扯了扯摩昂的衣袖。

    周屿安皱起眉,正要出口辩解,却见灵玉子快步走到摩昂面前:“摩昂太子可否听我一言?”

    “讲!”摩昂对灵玉子也没什么好态度。

    灵玉子莞尔一笑,将此事前因后果细细与摩昂将了一遍。在听过之后,摩昂的脸色有所缓和,看向周屿安的眼神也不似先去那般带着气愤。

    “太子不该只听只言片语,常言虽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但也不尽然,此事周屿安实在并未什么过失之举。”

    说到这儿,灵玉子的声调陡然提高:“周屿安!你也是,怎么当时连解释都不解释,你这样,让太子如何想你?此事你错失不小,必要自己反省。”

    斥责完周屿安,她又转头劝慰摩昂道:“还望太子恕罪,就当看在小女子面子上,饶他一次。著书之行,少不得太子相助,我们一众,也离不开太子您这位益友。”

    摩昂瞧瞧灵玉子,又瞧瞧周屿安,再瞧瞧龙母,一时竟也决断不下。而这个时候,龙母开口了:

    “我儿,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必当有所作为。其志纵然小也,亦当为其尽力而为,不随以止也。今时纂官亲来请你,你便随他去吧。”

    摩昂连忙跪到龙母膝前,言辞恳切:“娘亲,您生辰将近,孩儿若此时去了,恐怕路上被妖魔横阻缠住,误了时辰,一时回不来,却不是错过您寿……”

    他还要再说,却被龙母打断:“我儿,常言道:'忠孝不能两全'。你既读书,须知此理。现如今你是为玉帝著书事宜努力,须一心一意,我这里你不必担心……”

    周屿安连忙疾步向前,不顾身份,与摩昂并肩跪地道:“龙母深明大义,小子又岂是薄情之人?太子且陪您过完寿,再回去寻我们。另外,小子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龙母有些好奇。

    周屿安一听胸膛,告道:“我与摩昂情同手足,万望龙母不弃,小子愿意为您做个义子!”

    他说到后来,声音竟有些发颤,显然是情绪激荡之故。这可不多见。

    龙母笑道:“既然如此,还不快叩头?”

    周屿安连忙叩上三头,将龙母认作干娘,又与灵玉子在宫内逗留半日,这才坐上驺虞,驾云踏上归路。

    在归程中,周屿安从怀内取出《志怪录》,提笔记上:

    《志怪录》大荒北卷:蒲波原有妖城,名假良,其内妖魔万余,间或食人。魔头者,乃佘太君第八子,现伏诛。

    带状分布的林海连绵不断,棵棵巨杉像一座座高塔,直插云天。遮天蔽日的杉林下,兽咆不断,一道道灰影出没其间。各种鸟类栖于枝头,鸣声不断。

    熹微的阳光洒在这片挺立向上的林海上,从茂密的枝丫上投下稀稀落落的光斑。不知何处飞来一只蓝羽的鸟雀,在光影斑驳的一处青石上落爪停歇。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兽吼,鸟雀脑袋一点,霎时振翅而飞。

    “我说,是不是该叫你们家大姐下来透透气了啊,都一天没下来了。”

    周屿安瞥向身旁与他并行的凰儿,又看了看将驺虞霸占成自家坐骑的娇娘,不由得叹了口气。

    “怎么了?想我家大姐了?”

    凰儿立刻向周屿安凑了过来,后者却退开数步,有意气她道:“你别过来,我怕你身上带着鸡瘟。”

    “去你的!登徒子,有本事你别吃本姑娘开的药!”凰儿立时恼了起来,一把将周屿安推了个趔趄:“娇娘,你看他!”

    娇娘端坐在驺虞上,手捧一碗润喉梨羹,面色淡定,说道:“你们别闹了,那三个去前面探路,怎么还不回来?”

    “谁知道呢。没准看见有施粥的人家,他们先吃上了。”凰儿调皮地打趣道。

    周屿安眯眯凤目:“不可能,这里虎豹横行,怎么可能有人家?再不回来,恐怕就是出些事了。”

    他话音才落,便听到林间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头威风凛凛的望天火犼便从林中钻了出来。

    “一口气跑了好几里,没什么状况。”

    姬怀尘翻下望天犼,接过周屿安递来的水囊,咕嘟嘟的灌了一口,又道:“那两个在林子里摘果子呢,不用担心。”

    周屿安点点头:“辛苦了,就地歇息一会儿。”说着,他又扭头看向娇娘:“该吃朝食了。”

    “知道了。”

    娇娘捧着梨羹翻下驺虞,顺手把梨羹塞给凰儿,然后麻利的开始卸下锅勺,取出肉食,准备开火。

    周屿安吐出一口气,觉得应该把灵玉子叫出来了,便慢慢钻进华舆内。

    才一进去,便觉一阵热腾腾的蒸汽袭来。氤氲的白汽和淡淡清香在一瞬间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的那半开半闭的屏风上搭着衣裙,摆放酒盏的方桌旁是一只漆木浴桶。

    要命的是,灵玉子此刻正侧坐其中,酥肩外露,藕臂轻抬,伸出湿漉漉的手,柔荑般的手指钩住擦拭身子的巾帕。

    两个人在这时四目相对,都呆住了。

    周屿安顿时脸皮涨红。他之前以为灵玉子是在独自歇息,哪知竟是在洗浴。

    “对……对不住。”他忙侧过脸,急慌慌地退出华舆。

    出了华舆的那刻,周屿安几乎要软在地上,这可是他第一次见这等场面。咽了口唾沫,他连忙走向驺虞,打算平复一下心情。

    “你怎么了?怎么满脸通红的?难不成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了?”

    龙女和灵寿君已经回来,正好撞见周屿安面色涨红急匆匆地走过。龙女自当是天气炎热,他热的脸红,却没想到这句话正好歪打正着。

    “没有,没有。”

    周屿安连忙摆手,快步走到驺虞身旁趺坐起来。

    “这天气是有些酷热。”灵寿君抬手擦了擦头上的汗珠。

    朝食很快做好了,羊肉羹配汤饼,每人又都分了一小碗羊肉。众人一边夸赞娇娘的手艺好,一边大口吃起肉来。

    只有两个人动作带着些迟钝。

    周屿安低着头一味喝汤吃肉,灵玉子则是啜了几口就不吃了。等众人吃完之后,灵玉子把周屿安叫到了华舆内。

    “那个……却才的事,对不起,我实在不是有意的。”

    周屿安盯着面前方桌上的那只黑釉茶杯,似乎不敢抬头。

    灵玉子面色一红,不禁低下头去,显然羞于提及此事:“没事了,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看了。”

    这话让周屿安的脸颊更为发烫,还没等他再开口说话,灵玉子便捧上一领豆绿色的道袍,低声道:“见你常穿那一件,破损的地方多了,我就为你做了一件,你把旧的换下来,我帮你缝补缝补。”

    “那便多谢了。”

    周屿安倒也不见外,直接接过道袍抖开来看。道袍面料极好,入手细滑,一看就是好东西。

    “先换了衣服吧。”灵玉子羞答答地扭过头去,用手背敷了敷自己发烫的脸颊。

    周屿安抿抿嘴,也转过身去,脱下旧衣。正当他要套上新道袍的时候,华舆内钻进了三人。

    两人惊慌地转过头去,发现头一个是龙女,身后是娇娘和凰儿。三个人的脸上明显都带有愠色。

    “大姐!你这……登徒子,你王八蛋!”凰儿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然后一跺脚,气呼呼地退出华舆。

    周屿安扭头看了眼灵玉子,发现后者羞得正用衣袖遮面,一只玉手悄悄从袖下探出来,指了指他的上身。周屿安低头一看,这才想起了自己上身未着片衣,他连忙套上道袍,解释道:

    “哎,你们听我说……”

    “好哇!我就觉得你不对劲,没想到你俩在这儿干上这事了!这都不避人了是吧!”还没等周屿安说完,龙女便气鼓鼓地先开口了:“你们两个……白天怎么能干这事呢!”

    说完之后,她也被气得一跺脚,转身出了华舆。

    娇娘瞥了一眼周屿安,又看看灵玉子,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也跟着退了出去。

    “这叫什么事啊……”

    周屿安叹了口气,穿好道袍……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尴尬的味道,周屿安和灵玉子被众人围坐在正中间,都局促的抓着衣袖。

    “说吧,你们两个什么情况?”龙女靠在一棵小树上,率先发问。

    在灵玉子将周屿安带入华舆后,龙女和娇娘、凰儿发生了一阵争吵。起因就是龙女问了一嘴“怎么又不见周屿安,难道又去华舆上了”,凰儿便讥讽了她“好大的醋味”。龙女旋即恼火起来,和凰儿打起了嘴仗,娇娘在中间两头劝解,却并不管用。

    最后,三人一齐上了华舆,想要看看两人在干什么,不料正撞上先前那一幕。

    “换身新衣而已。”周屿安脸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将龙女和凰儿狠骂了一通。

    龙女皱眉道:“怎么就那么巧?再者了,她怎么不给我们做衣服?大家都该有份的。”

    “言之有理。”灵寿君看热闹不嫌事大。

    姬怀尘连忙捅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拱火。

    凰儿乜了一眼龙女,哼了一声道:“我大姐想给谁就给谁,有你什么事儿啊?就不给你做,气死你。”

    “你这死鸟!是不是讨打!”龙女发现,在灵玉子三人加入之后,她的脾气已经越发暴躁,再这样下去,恐怕就会成为世人口中的“泼妇”了。

    另一面,凰儿嘴上也不甘示弱,立即还嘴道:“长角的泥鳅,还要动手么?”

    “你!”

    龙女被气得几乎说不出话,凰儿却还要乘胜追击,这时周屿安却抬起手来:“都别说话!”

    众人疑惑地看向他,却见他面色阴沉,耳朵动了动,似乎在聚精会神地听什么。

    “怎么了?”灵玉子见他严肃起来,低声询问。

    周屿安侧着耳朵:“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

    听得这话,众人也都屏息凝神,仔细去听周边的动静。可过了快一个弹指,众人却再没听见什么动静。

    姬怀尘皱起眉,正要开口询问,忽然耳边响起一声低沉的闷响。那是一种很古怪的震颤声。

    “戒备!”

    姬怀尘立时从石头上跳了起来,持出偃月刀的同时,唤来自己的那头望天火犼。

    周围的诸人似乎还没听到这声音,但见周屿安和姬怀尘这么紧张,便也都各自持出兵器,站起身来。

    “到底有什么声音?我怎么没听见?”龙女一面唤出那条名叫“墨如玉”的细犬,一面开口问询。

    这时娇娘突然“嘘”了一声,然后低声说道:“似乎越来越近了。”

    与此同时,远处的树林突然传来一阵树木断裂倒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