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她的建议
跟在李夏后面负责看护他的护理人员只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就发觉眼前的患者不见了。
“重启。”
护理人员刚开始还以为是义体故障——便宜货就这样，刚买来时还好，稍微用个几年，卡顿、掉帧、花屏就都来了，程度一直卡在能用和好用之间，就是让人勉强能使但使不舒服，这样才会买新的，听说是什么“计划报废”——大个子男人也不是第一次遇到类似的情况，他冷静的站在原地没有乱动，以免义眼故障导致自己从楼梯上摔下去，然后重启了操作系统，并运行了系统自检，最后的结论是一切正常。
他不认为患者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更不认为没有权限打开任何一扇门的患者能从这家医院或者哪怕仅仅只是楼梯间里逃出去。
要知道，为了防止患者‘意外走失‘，这栋大楼里的每一扇门都需要授权才能打开，即便是名义上的消防通道也不例外。尽管这提高了火灾发生后造成更大的人员类损失的风险，但经过会计精算，因减少患者私自离院率为公司规避的损失要显著高于实质上发生概率尚在可接受范围内的前者，所以最后还是这样做了。
人呢？
护理人员迷茫的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有自己的身体挡在这里，没有人能趁自己重启系统的短暂间隙，在不惊动自己的前提下沿着楼梯往上走，就算去了也打不开通往天台的门，于是干脆沿着原本的方向继续向下。
刚往前走了几步，他就明显的撞到了什么，毫无防备下差点滚倒在地。
更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在他忙不迭的调整好姿势，重新站稳后，他才发现自己撞到的人正是要负责看护的患者。通过快速回放义眼录像，他发现，那名患者刚才哪儿也没去，也没有故意躲藏，就在原地站着等自己跟上，但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对那名患者视而不见，最后直接像瞎了一样撞了上去，才终于察觉到那里有人。
真是怪事。
应该得去看看医生，调整一下义眼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了。
当然，可不能在自己供职的这家医院看病。这里的真实情况，越是在这里上班的人，越是清楚。
护理人员强作镇定的继续之前的工作，好在患者也很识趣的没有多问。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里，他们沉默着穿过楼梯间和好几道带锁的门，来到了医生的办公区。
在不需要‘治疗‘的时候，很多医生也会在这个区域和情况相对稳定的患者见面，进行交流和病情评估。
“进去吧，我已经通知你的主治医师了。”
在其中一扇门前，护理人员停下脚步，伸手示意李夏进去，自己要在门外等候。
因为通常都不愿意和患者对视的缘故，他根本没有注意到，直到此时，李夏原本已经涣散放大的瞳孔才重新开始聚焦，并恢复自主意识。
……
办公室内。
一名头发有些花白的年长医生正坐在桌前泡茶。
售价相当昂贵、以至于哪怕是对工资待遇相对优渥的医生而言也有些过于奢侈了的天然茶叶，被他毫不吝啬的捏起一大把塞进茶壶里，接着又倒上了半壶同样稀少且珍贵的烧到温开的天然水，又在轻轻摇晃过后，毫不犹豫地将染上了些许颜色的洗茶水倒了出去。
光是这一下倒掉的部分，单论货币价值，就顶的上底层人半个月的工资了。
就在这时，他的视网膜显示屏亮了一下，提醒他收到医院内部系统发来的消息，他预约要见的患者已经送来了。
“请他进来。”
年长医生简明的回复到。
片刻后，办公室的电控门自动打开。一个看起来相当憔悴的年轻患者走了进来，脸上带有某种莫名的怪异神色，就好像刚刚死过一次似的。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和那些底层粗人接触多了就是不好，都被传染了，没事不能乱提“死”字，要修口德，这样才能身体健康，长命百岁，长享人间太平富贵……嗯，应该说这位患者要加强营养，注意休息，否则一检测，好不容易找到的素材质量太差了，不堪用，还得再找新的来，那多麻烦。
医生觉得脑子里有点乱。他做过类似的事情很多次了，今天的也没什么特别的，但他不知为何，就是一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笼罩在心头。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这时候选择退出已经太迟了。
“请坐吧。李夏，你看起来气色不太好，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思索片刻后，年长医生决定还是按照自己以前的习惯，从闲谈和对患者的关怀开始这场对话。
“还好。”
李夏已经渐渐缓过神来了。他意识到自己刚刚看到了什么，因此，当他看向在自己的视野里，正站在年长医生旁边打量对方的莉莉丝时，眼神中的怀疑之色比往常少了很多。
“竟然还有怀疑的成分在，喂，你的意志力未免有些强过头了吧？正常来说，就算你作为我看中的人不至于因此而死或精神崩溃，好歹也会因为看到我的本体在那儿虎躯一震王霸之气乱放，对我纳头便拜，从此马首是瞻、惟命是从才对吧？”
注意到李夏的眼神，莉莉丝回过头来，用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的轻佻语气，以李夏的口吻讽刺道：“哦，天哪，原来我的病又严重了，我现在已经开始把自己的第二人格幻想成某种更伟大的存在了，我应该马上跟医生坦白我的病情恶化，详细的描述症状，请求医生给我更多的‘治疗‘！我爱治疗，治疗爱我！医生爸爸，请给我更多的治疗吧！求求你了！”
“还好么？我记得上次见你时……”
年长医生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翻看病例。“……看起来都很正常，但你今天看起来很疲惫。是最近吃的不好或者睡得不好么？”
“这一切对我来说有点太难以接受了。我没想到你竟然是……那种……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我可能需要一个逐渐接受事实的过程。”李夏一边跟莉莉丝说话，一边组织语言，回复年长医生的询问。对他来说，因为常做这样的事情，一心二用习惯了，倒也不觉得困难。
“吃的睡的都还可以，可能是快到睡觉时间了，生物钟规律该困了。”他挠了挠脑袋，主动引导话题走向，离开了这个不太好回答的范围。“顾医生您晚上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嗨呀，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
被称为顾医生的年长医生露出了商业化的假笑，显然也不是真的差点忘了，而是在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步入正题的机会。“有个项目，是别的公司在背后赞助的，他们呢，希望找点人，去参加一个院外的自然疗法实验……”
顾医生边慢慢展开话题，边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在自己眼前，一杯递给了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李夏。
“尝尝吧，赞助商送的，好东西呢，别的地儿可喝不着。”顾医生这么说着，先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香啊。说真的，我都要羡慕你了。那个公司，呃，我把话挑明了说吧，是我们这家医院的竞争对手，不是专门搞医疗，主业是搞生物科技的。”
“他们要搞得那个自然疗法实验就是个噱头，主要为了卖自己的产品，所以他们辗转找到了我，想让我用自己的人脉，给他们搞个病情稳定、配合度良好的患者，去他们那儿演一演。不知道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不，李夏，我知道你其实没大问题，或者说即便曾经有，现在通过我们的治疗和养护，也好的差不多了，你是个很合适的人选。
我想告诉你，你是我最重视的患者之一，也是我最心疼的患者。我不忍心让你在病房里蹉跎一辈子……我不能直接放你走，你应该能理解吧？那样我就麻烦大了。但在我的职权范围内，我可以给你提名去参加那个自然疗法。这个项目只需要一个人，我希望那个人就是你。
选谁不选谁的，对我没什么区别，对你区别很大。我已经跟他们谈好了，事成之后，按理说他们得把你送回我这里来，但路上会出现‘意外遗失‘，而保险公司会赔偿所有损失，你之后的路也可以由你自己来选。怎么样，干不干？”
莉莉丝在旁边轻蔑的笑了一声。
“骗子。”她这么说着，试图把手指塞进对方的茶杯里。
就和其他人一样，顾医生根本看不到这里还有第三个人。他说完这么多话，已经有点口干了，又端起杯子，抿了口茶。
莉莉丝开始作势要朝对方的杯子里吐口水。
虽然没办法真的吐出来就是了。
李夏表示赞同。
在他看来，对方的表演漏洞百出。大概平时总是接触在认知和智能两个层面上容易出现问题的各种精神类患者，让人变得傲慢自大了吧，顾医生的演技实在算不上好，甚至也没有认真的去演，更像是在照本宣科的念词，又像是胜券在握的宣读结果。
“恕我拒绝。”
他用力的摇了摇头。“医院很好，我爱医院，别处哪儿都不想去。”
？
顾医生有些吃惊的放下茶杯，又停顿了好一会儿，实际是在快速的浏览关于李夏的日志、奖惩、入院以来的表现等等评价性内容。
又喝了几口茶，借机组织语言，片刻后，顾医生开口道：“别急着拒绝，这个机会千载难逢，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我理解你对我们这家医院的感情很深，我还注意到，你连续两年获得‘年度优秀患者‘、连续十五个月获得’月度优秀患者‘称号，你确实是个很好的人，不过，人得朝前看，你年纪轻轻的，总不能在这里待一辈子。我会给你安排好的，你只需要在这里签上自己的名字，别的都不用操心。”
他这么说着，当面发过去一条信息。
李夏的眼前顿时出现了一条新消息。由于是主治医生通过内网发送的，有一定的远程操作权限，他的视网膜显示屏直接将其打开，展露出一份长达四百页的超长电子合同。
就和这里的绝大多数人相同，李夏穿越时自带的肉眼，也已经被替换成了人造义眼，以适应在这里的生活，以及配合医院的治疗和管理。至于手术过程中去掉的两颗天然眼球，也以“医疗垃圾自然有专用处理渠道”的理由消失，去向不明。
“拖动进度条，一直拉到最后一页，勾选‘我已全部阅读并同意所有条款‘，然后来个电子签名就行。里面的内容也没啥可看的，都是制式合同。”
见李夏不再说话，像是在认真查看内容，顾医生贴心地解释道：“别的我都已经和那边商量好了，只需要弄好这些手续，我会尽快……”
他这么说着，视网膜显示屏又弹出一条消息，通知他人手和载具都已经在地下停车场准备好了，现在就等他把人带来。“……今晚就想办法送你出去。那边可是自然疗法哎，突出一个吃好喝好睡好，生活条件那叫一个舒服，我都羡慕你，真可惜医生不许一起去啊。”
“我真的很看重你，李夏。如果你坚持不想去的话，你也有这么选择的自由，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不要因为一时冲动，毁了自己的后半生。你该不会想在这家医院里待一辈子吧？我看过你的档案。你是从荒野来的，当时还是一块义体都没有的‘肉人‘，对不对？你在这儿也能见到外界的繁华，知道外面有多棒。你难道想一辈子只是看看，一辈子被锁在牢笼里，一辈子让人当成脑子有毛病的人渣吗？”
顾医生说了这么多话，已经把泡好的茶水喝完了。就在他转头去操作旁边的烧水壶时，出现了一个短暂的时机，整个人背对着李夏，完全失去了李夏的视野。
“攻击。”
莉莉丝相当严肃的在李夏耳边低语道：“你答应从今往后要相信我认真时的建议，现在到了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杀了他。”
“重启。”
护理人员刚开始还以为是义体故障——便宜货就这样，刚买来时还好，稍微用个几年，卡顿、掉帧、花屏就都来了，程度一直卡在能用和好用之间，就是让人勉强能使但使不舒服，这样才会买新的，听说是什么“计划报废”——大个子男人也不是第一次遇到类似的情况，他冷静的站在原地没有乱动，以免义眼故障导致自己从楼梯上摔下去，然后重启了操作系统，并运行了系统自检，最后的结论是一切正常。
他不认为患者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更不认为没有权限打开任何一扇门的患者能从这家医院或者哪怕仅仅只是楼梯间里逃出去。
要知道，为了防止患者‘意外走失‘，这栋大楼里的每一扇门都需要授权才能打开，即便是名义上的消防通道也不例外。尽管这提高了火灾发生后造成更大的人员类损失的风险，但经过会计精算，因减少患者私自离院率为公司规避的损失要显著高于实质上发生概率尚在可接受范围内的前者，所以最后还是这样做了。
人呢？
护理人员迷茫的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有自己的身体挡在这里，没有人能趁自己重启系统的短暂间隙，在不惊动自己的前提下沿着楼梯往上走，就算去了也打不开通往天台的门，于是干脆沿着原本的方向继续向下。
刚往前走了几步，他就明显的撞到了什么，毫无防备下差点滚倒在地。
更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在他忙不迭的调整好姿势，重新站稳后，他才发现自己撞到的人正是要负责看护的患者。通过快速回放义眼录像，他发现，那名患者刚才哪儿也没去，也没有故意躲藏，就在原地站着等自己跟上，但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对那名患者视而不见，最后直接像瞎了一样撞了上去，才终于察觉到那里有人。
真是怪事。
应该得去看看医生，调整一下义眼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了。
当然，可不能在自己供职的这家医院看病。这里的真实情况，越是在这里上班的人，越是清楚。
护理人员强作镇定的继续之前的工作，好在患者也很识趣的没有多问。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里，他们沉默着穿过楼梯间和好几道带锁的门，来到了医生的办公区。
在不需要‘治疗‘的时候，很多医生也会在这个区域和情况相对稳定的患者见面，进行交流和病情评估。
“进去吧，我已经通知你的主治医师了。”
在其中一扇门前，护理人员停下脚步，伸手示意李夏进去，自己要在门外等候。
因为通常都不愿意和患者对视的缘故，他根本没有注意到，直到此时，李夏原本已经涣散放大的瞳孔才重新开始聚焦，并恢复自主意识。
……
办公室内。
一名头发有些花白的年长医生正坐在桌前泡茶。
售价相当昂贵、以至于哪怕是对工资待遇相对优渥的医生而言也有些过于奢侈了的天然茶叶，被他毫不吝啬的捏起一大把塞进茶壶里，接着又倒上了半壶同样稀少且珍贵的烧到温开的天然水，又在轻轻摇晃过后，毫不犹豫地将染上了些许颜色的洗茶水倒了出去。
光是这一下倒掉的部分，单论货币价值，就顶的上底层人半个月的工资了。
就在这时，他的视网膜显示屏亮了一下，提醒他收到医院内部系统发来的消息，他预约要见的患者已经送来了。
“请他进来。”
年长医生简明的回复到。
片刻后，办公室的电控门自动打开。一个看起来相当憔悴的年轻患者走了进来，脸上带有某种莫名的怪异神色，就好像刚刚死过一次似的。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和那些底层粗人接触多了就是不好，都被传染了，没事不能乱提“死”字，要修口德，这样才能身体健康，长命百岁，长享人间太平富贵……嗯，应该说这位患者要加强营养，注意休息，否则一检测，好不容易找到的素材质量太差了，不堪用，还得再找新的来，那多麻烦。
医生觉得脑子里有点乱。他做过类似的事情很多次了，今天的也没什么特别的，但他不知为何，就是一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笼罩在心头。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这时候选择退出已经太迟了。
“请坐吧。李夏，你看起来气色不太好，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思索片刻后，年长医生决定还是按照自己以前的习惯，从闲谈和对患者的关怀开始这场对话。
“还好。”
李夏已经渐渐缓过神来了。他意识到自己刚刚看到了什么，因此，当他看向在自己的视野里，正站在年长医生旁边打量对方的莉莉丝时，眼神中的怀疑之色比往常少了很多。
“竟然还有怀疑的成分在，喂，你的意志力未免有些强过头了吧？正常来说，就算你作为我看中的人不至于因此而死或精神崩溃，好歹也会因为看到我的本体在那儿虎躯一震王霸之气乱放，对我纳头便拜，从此马首是瞻、惟命是从才对吧？”
注意到李夏的眼神，莉莉丝回过头来，用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的轻佻语气，以李夏的口吻讽刺道：“哦，天哪，原来我的病又严重了，我现在已经开始把自己的第二人格幻想成某种更伟大的存在了，我应该马上跟医生坦白我的病情恶化，详细的描述症状，请求医生给我更多的‘治疗‘！我爱治疗，治疗爱我！医生爸爸，请给我更多的治疗吧！求求你了！”
“还好么？我记得上次见你时……”
年长医生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翻看病例。“……看起来都很正常，但你今天看起来很疲惫。是最近吃的不好或者睡得不好么？”
“这一切对我来说有点太难以接受了。我没想到你竟然是……那种……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我可能需要一个逐渐接受事实的过程。”李夏一边跟莉莉丝说话，一边组织语言，回复年长医生的询问。对他来说，因为常做这样的事情，一心二用习惯了，倒也不觉得困难。
“吃的睡的都还可以，可能是快到睡觉时间了，生物钟规律该困了。”他挠了挠脑袋，主动引导话题走向，离开了这个不太好回答的范围。“顾医生您晚上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嗨呀，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
被称为顾医生的年长医生露出了商业化的假笑，显然也不是真的差点忘了，而是在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步入正题的机会。“有个项目，是别的公司在背后赞助的，他们呢，希望找点人，去参加一个院外的自然疗法实验……”
顾医生边慢慢展开话题，边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在自己眼前，一杯递给了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李夏。
“尝尝吧，赞助商送的，好东西呢，别的地儿可喝不着。”顾医生这么说着，先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香啊。说真的，我都要羡慕你了。那个公司，呃，我把话挑明了说吧，是我们这家医院的竞争对手，不是专门搞医疗，主业是搞生物科技的。”
“他们要搞得那个自然疗法实验就是个噱头，主要为了卖自己的产品，所以他们辗转找到了我，想让我用自己的人脉，给他们搞个病情稳定、配合度良好的患者，去他们那儿演一演。不知道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不，李夏，我知道你其实没大问题，或者说即便曾经有，现在通过我们的治疗和养护，也好的差不多了，你是个很合适的人选。
我想告诉你，你是我最重视的患者之一，也是我最心疼的患者。我不忍心让你在病房里蹉跎一辈子……我不能直接放你走，你应该能理解吧？那样我就麻烦大了。但在我的职权范围内，我可以给你提名去参加那个自然疗法。这个项目只需要一个人，我希望那个人就是你。
选谁不选谁的，对我没什么区别，对你区别很大。我已经跟他们谈好了，事成之后，按理说他们得把你送回我这里来，但路上会出现‘意外遗失‘，而保险公司会赔偿所有损失，你之后的路也可以由你自己来选。怎么样，干不干？”
莉莉丝在旁边轻蔑的笑了一声。
“骗子。”她这么说着，试图把手指塞进对方的茶杯里。
就和其他人一样，顾医生根本看不到这里还有第三个人。他说完这么多话，已经有点口干了，又端起杯子，抿了口茶。
莉莉丝开始作势要朝对方的杯子里吐口水。
虽然没办法真的吐出来就是了。
李夏表示赞同。
在他看来，对方的表演漏洞百出。大概平时总是接触在认知和智能两个层面上容易出现问题的各种精神类患者，让人变得傲慢自大了吧，顾医生的演技实在算不上好，甚至也没有认真的去演，更像是在照本宣科的念词，又像是胜券在握的宣读结果。
“恕我拒绝。”
他用力的摇了摇头。“医院很好，我爱医院，别处哪儿都不想去。”
？
顾医生有些吃惊的放下茶杯，又停顿了好一会儿，实际是在快速的浏览关于李夏的日志、奖惩、入院以来的表现等等评价性内容。
又喝了几口茶，借机组织语言，片刻后，顾医生开口道：“别急着拒绝，这个机会千载难逢，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我理解你对我们这家医院的感情很深，我还注意到，你连续两年获得‘年度优秀患者‘、连续十五个月获得’月度优秀患者‘称号，你确实是个很好的人，不过，人得朝前看，你年纪轻轻的，总不能在这里待一辈子。我会给你安排好的，你只需要在这里签上自己的名字，别的都不用操心。”
他这么说着，当面发过去一条信息。
李夏的眼前顿时出现了一条新消息。由于是主治医生通过内网发送的，有一定的远程操作权限，他的视网膜显示屏直接将其打开，展露出一份长达四百页的超长电子合同。
就和这里的绝大多数人相同，李夏穿越时自带的肉眼，也已经被替换成了人造义眼，以适应在这里的生活，以及配合医院的治疗和管理。至于手术过程中去掉的两颗天然眼球，也以“医疗垃圾自然有专用处理渠道”的理由消失，去向不明。
“拖动进度条，一直拉到最后一页，勾选‘我已全部阅读并同意所有条款‘，然后来个电子签名就行。里面的内容也没啥可看的，都是制式合同。”
见李夏不再说话，像是在认真查看内容，顾医生贴心地解释道：“别的我都已经和那边商量好了，只需要弄好这些手续，我会尽快……”
他这么说着，视网膜显示屏又弹出一条消息，通知他人手和载具都已经在地下停车场准备好了，现在就等他把人带来。“……今晚就想办法送你出去。那边可是自然疗法哎，突出一个吃好喝好睡好，生活条件那叫一个舒服，我都羡慕你，真可惜医生不许一起去啊。”
“我真的很看重你，李夏。如果你坚持不想去的话，你也有这么选择的自由，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不要因为一时冲动，毁了自己的后半生。你该不会想在这家医院里待一辈子吧？我看过你的档案。你是从荒野来的，当时还是一块义体都没有的‘肉人‘，对不对？你在这儿也能见到外界的繁华，知道外面有多棒。你难道想一辈子只是看看，一辈子被锁在牢笼里，一辈子让人当成脑子有毛病的人渣吗？”
顾医生说了这么多话，已经把泡好的茶水喝完了。就在他转头去操作旁边的烧水壶时，出现了一个短暂的时机，整个人背对着李夏，完全失去了李夏的视野。
“攻击。”
莉莉丝相当严肃的在李夏耳边低语道：“你答应从今往后要相信我认真时的建议，现在到了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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