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收佃
就在谢灵均努力学习如何避免自己变成“大猪蹄子”时，福伯已经赶着车将要依云与小奴带到了官田庄子上。
谢家的三百亩官田独立一个庄子，另外三百亩的土地则是还有一个更大的庄子。
在大华朝，官田乃是属于国家赏赐的土地，也被称为职田，一般都是在任官员才能享受的待遇，但也有特殊情况，比如谢家因谢善安死于任上，皇帝为了安慰抚恤谢家，这才没有收回官田。
皇帝金口玉言当然是定下的，因为没有期限，所以按道理说这三百亩官田谢家只要不犯错，不被皇帝想起，可以保留到世世代代，但唯一的缺点是不能买卖。
三百亩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租住在这里的佃户正好三十户，一家十亩地方便划分，这是谢善安想出的办法，免得庄子上的佃户因土地分割不均而心生怨恨。
无论三百亩土地怎么分，对谢家来说都没有损失，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让佃户觉得公道，可实际上哪有什么公道可言。
庄子上的老人已经聚在一起，瞧见谢家的车马来了便立刻围拢上来同福伯攀扯，相比依云与小奴，福伯才是同他们打交道最多的人。
“管事的，您可算来了，庄子上的粮食都以入仓，就等着您来清点，还有咱们缴佃的粮食以然晒好备下，您看看？”
福伯双手微拢，看了一眼车厢道：“这次可不是我主事，乃是少爷的侍女来主事，可莫要同我说这些。”
与福伯说话的老人们对视一眼，再看向牛车却见个漂亮的小娘子缓缓下车，熟悉的小奴居然跟在她的身后，人群中顿时出现了妇人们的聒噪之声。
“吓，听说谢家少爷就是被这狐狸精给吸走了魂魄，如今少爷回魂怎生还敢留她在身边？！”
“诶！不光是她，听闻还有一个小狐狸精，是姐妹两人，瞧她长得模样就知晓，媚的很，眼中都带钩子嘞！”
“看看那身段，嘿，女人家长得同葫芦似得，一看就是个勾人的货！”
依云刚下牛车便被一群长舌妇人当作妓子般评头论足，小奴在边上都听不下去，大喊道：“你们莫要胡吣，我家少爷看好的人也是你们能嚼舌根的？！”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为依云出头，只是心中不舒坦便说了出来。
妇人们没有住口，相反倒是劝起了小奴道：“小奴娘子，你看看这狐狸精的模样，你家少爷就快被她给勾走了，如何还敢同她亲近？这女人胸大屁股大，一看便是个魅货，同咱们这些腰粗手大的踏实妇人不同，万万不可亲近啊！”
“你们当初还说我是扫把星呢！从你们嘴里说出的话连路边的蛤蟆叫都不如！”
小奴是个聪明的姑娘，很快便能听出这些妇人的话是在离间她与依云，她又不傻，这些妇人当初说自己，现在说依云，无非就是想让她羞愧，不好开口涨租子，更让她办不好少爷的差遣。
但如果说这些话便能让依云难堪局促，那可就错了，她高昂着细长的脖颈，头上的簪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盯着眼前满是贪婪目光的男人和鄙夷自己的女人毫无退却。
“尽管说，还不怕告诉你们，我姐妹二人便是从官房被买出来的，什么难听话都听过，你们这些还算是好话，我之相貌如何？少爷喜欢便是，轮得到你们评头论足？庄子上收租子的规矩我都知晓，还带了账册前来，今有管事压着，你们还能翻了天？谁敢惹是生非，便去送官！”
依云说完便扫视过众人，柳眉竖起目光如刀，庄中的佃户婆娘们没想到这看似娇弱的小娘子竟如此强硬，一时间不由得胆怯，目光低垂不敢直视。
依云乘势道：“说到底这是谢家的官田，就算再啰嗦也跑不得今日交租出佃！少爷可是交代了，三成佃租颗粒不少，如有短少明年再加两成！”
随着清脆的话音落下，庄户顿时哀嚎：“三成，三成实在太多了！小娘子，我等苦哈哈的农人，汗粒子摔在地上碎成八瓣才有这些收成，主家一下收取三成，这可是要我了等的亲命嘞！”
依云并不买账，瞪了一眼边上拉扯衣袖的小奴转头冷笑道：“哦？多吗？我可知晓别人家的佃租都在五成左右，更有些主家收了六七成的，怎么我谢家只收三成便嫌多了？
好！来时少爷发了话，这田间地头之事皆由我说了算，今日我便做主了，但凡嫌三成多的，缴了佃租入库核算清楚便可收拾东西走人，看看谁家能给你们三成的佃租！
花名册，账册我皆带来，一样不会短少你们，但也一样不会多给！至于那些该账的，赊账的自要好生掂量，结清了主家的钱再走，否则立送官府！这可是官田，自有官家给做主！”
小奴瞪大眼睛看向依云惊讶的说不出话，而福伯眼睛一亮也不在边上吱声，只是抄着胳膊看向众人。
这小妮子的话说的滴水不漏，有理有据，让原本还在叫嚷的一众佃户不敢吱声，便是那些出头的老人也在向后退。
“哎呦！这还有天理吗？让不让人活了，原本两成的佃租收了多少年，吓！一下便胀到三成，要人命了……嘎！”
妇人群里还有叫嚷的，但被依云冷眼扫过立刻如被掐着脖的鸡仔没了声息，生怕被她记下赶出庄子。
“你们休想欺我谢家无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知晓我谢家与县中大老爷有旧，但凡有个敢耍泼皮无赖的，自会请官家之人来锁拿！”
几次提到官府，一群佃户顿时不再有声音，在他们的意识中“官官相护”乃是必然。
顿了片刻见无人再敢反对依云这才吩咐道：“小奴将车中的册子都拿出来，摆在明面上，福伯劳烦您按各户收粮入仓，少爷交代的事不敢出岔子。”
“姑娘说的是，这便让人寻了长案来，咱们收佃子！”
福伯佩服依云的手段，原本他还以为要自己呵斥才能让镇得住场面，没想到这丫头几句话便让这群难缠的不敢再开口，着实妥帖！
但这一幕也让他生疑，几句话便能将这些人给镇住，可不是一般的小娘子能有的气魄和手段，虽然心中疑惑，但福伯还是立刻让人安排，官田的收佃这便开始了。
账册有好几本，依云有条不紊的将要每本账册翻开，一户一户的清算，每户收成是多少，因缴多少的佃租，去年借了主家多少钱，该还多少尽数算的清楚。
小奴在边上手忙脚乱的帮依云翻账册，递红印，依云这则淡定的多，手法娴熟。
“王二家的，你家今年收粮三千五百斤，缴佃一千零五十斤，少爷开恩抹去个零头五十斤，缴佃一千斤。”
没想到还能得到实惠，王二家的婆娘在边上谄媚道：“多谢姑娘，您看我家欠……”
不等她说完依云便抽过另一个账册道：“你家去年向主家支借八百五十文说是给老娘瞧病，今年也该给钱还上，这欠账可没有抹零头的说法，借多少还多少，天经地义，否则谁还敢借钱给你家？”
王二家的婆娘还想说什么，却立刻被王二夺过话头道：“知晓，知晓，这便用粮食抵充如何？”
依云微微点头道：“如此也行，一石粮食一百斤，三百钱，三石粮食方可抵充，你可愿意？”
王二连连道：“愿意，愿意！”
王二的婆娘还要叫嚣，依云却挥手道：“已经给你家占了大便宜，三旦粮食没有折耗？你家借钱不给利子？才五十文的利钱，别得了便宜还不知足！下一家！”
拢共三十户人家，在依云快速的对账、销账、入库后只用了半天便完成了收佃和入仓，这比寻常请人来收佃速度更快，更准，就算换了福伯自己也做不到她这般的滴水不漏。
就在福伯连连感叹，小奴竖起大拇指时，依云又拿出一贯钱拍在长案上道：“都听好了，主家少爷开恩，这一贯钱乃是公里钱，凡修缮农具，沟渠，皆可从中支取，但有一点庄子上的长辈要将这钱管好，待秋收时主家查问不可瞒报，亦不可挪用，否则再无此等好事……若是妥当便成常例！”
那些原本还在为提高佃租的庄户们此时已感恩戴德，更有年岁大的老者发话道：“今后谁还敢说主家的不是，便是断了大家的好处，老汉绝不饶他！”
三成佃租着实不算高，况且之前两成佃租占了许久的便宜，现在又有公里钱可用，谢家也算是仁至义尽，在这南阳县可找不出第二家这般仁义的主家了。
上了牛车的依云浑身无力，靠在车厢上看向同样累倒的小奴笑出了声，福伯在车辕上低声道：“姑娘好手段，这也算是我谢家恩威并施了。”
“福伯过奖，奴家只是尽力而已。”
赶车的福伯淡淡一笑，眼下的谢家可越来越有模样了，回去便能同少爷说说，有个内宅管事也算不错……
谢家的三百亩官田独立一个庄子，另外三百亩的土地则是还有一个更大的庄子。
在大华朝，官田乃是属于国家赏赐的土地，也被称为职田，一般都是在任官员才能享受的待遇，但也有特殊情况，比如谢家因谢善安死于任上，皇帝为了安慰抚恤谢家，这才没有收回官田。
皇帝金口玉言当然是定下的，因为没有期限，所以按道理说这三百亩官田谢家只要不犯错，不被皇帝想起，可以保留到世世代代，但唯一的缺点是不能买卖。
三百亩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租住在这里的佃户正好三十户，一家十亩地方便划分，这是谢善安想出的办法，免得庄子上的佃户因土地分割不均而心生怨恨。
无论三百亩土地怎么分，对谢家来说都没有损失，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让佃户觉得公道，可实际上哪有什么公道可言。
庄子上的老人已经聚在一起，瞧见谢家的车马来了便立刻围拢上来同福伯攀扯，相比依云与小奴，福伯才是同他们打交道最多的人。
“管事的，您可算来了，庄子上的粮食都以入仓，就等着您来清点，还有咱们缴佃的粮食以然晒好备下，您看看？”
福伯双手微拢，看了一眼车厢道：“这次可不是我主事，乃是少爷的侍女来主事，可莫要同我说这些。”
与福伯说话的老人们对视一眼，再看向牛车却见个漂亮的小娘子缓缓下车，熟悉的小奴居然跟在她的身后，人群中顿时出现了妇人们的聒噪之声。
“吓，听说谢家少爷就是被这狐狸精给吸走了魂魄，如今少爷回魂怎生还敢留她在身边？！”
“诶！不光是她，听闻还有一个小狐狸精，是姐妹两人，瞧她长得模样就知晓，媚的很，眼中都带钩子嘞！”
“看看那身段，嘿，女人家长得同葫芦似得，一看就是个勾人的货！”
依云刚下牛车便被一群长舌妇人当作妓子般评头论足，小奴在边上都听不下去，大喊道：“你们莫要胡吣，我家少爷看好的人也是你们能嚼舌根的？！”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为依云出头，只是心中不舒坦便说了出来。
妇人们没有住口，相反倒是劝起了小奴道：“小奴娘子，你看看这狐狸精的模样，你家少爷就快被她给勾走了，如何还敢同她亲近？这女人胸大屁股大，一看便是个魅货，同咱们这些腰粗手大的踏实妇人不同，万万不可亲近啊！”
“你们当初还说我是扫把星呢！从你们嘴里说出的话连路边的蛤蟆叫都不如！”
小奴是个聪明的姑娘，很快便能听出这些妇人的话是在离间她与依云，她又不傻，这些妇人当初说自己，现在说依云，无非就是想让她羞愧，不好开口涨租子，更让她办不好少爷的差遣。
但如果说这些话便能让依云难堪局促，那可就错了，她高昂着细长的脖颈，头上的簪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盯着眼前满是贪婪目光的男人和鄙夷自己的女人毫无退却。
“尽管说，还不怕告诉你们，我姐妹二人便是从官房被买出来的，什么难听话都听过，你们这些还算是好话，我之相貌如何？少爷喜欢便是，轮得到你们评头论足？庄子上收租子的规矩我都知晓，还带了账册前来，今有管事压着，你们还能翻了天？谁敢惹是生非，便去送官！”
依云说完便扫视过众人，柳眉竖起目光如刀，庄中的佃户婆娘们没想到这看似娇弱的小娘子竟如此强硬，一时间不由得胆怯，目光低垂不敢直视。
依云乘势道：“说到底这是谢家的官田，就算再啰嗦也跑不得今日交租出佃！少爷可是交代了，三成佃租颗粒不少，如有短少明年再加两成！”
随着清脆的话音落下，庄户顿时哀嚎：“三成，三成实在太多了！小娘子，我等苦哈哈的农人，汗粒子摔在地上碎成八瓣才有这些收成，主家一下收取三成，这可是要我了等的亲命嘞！”
依云并不买账，瞪了一眼边上拉扯衣袖的小奴转头冷笑道：“哦？多吗？我可知晓别人家的佃租都在五成左右，更有些主家收了六七成的，怎么我谢家只收三成便嫌多了？
好！来时少爷发了话，这田间地头之事皆由我说了算，今日我便做主了，但凡嫌三成多的，缴了佃租入库核算清楚便可收拾东西走人，看看谁家能给你们三成的佃租！
花名册，账册我皆带来，一样不会短少你们，但也一样不会多给！至于那些该账的，赊账的自要好生掂量，结清了主家的钱再走，否则立送官府！这可是官田，自有官家给做主！”
小奴瞪大眼睛看向依云惊讶的说不出话，而福伯眼睛一亮也不在边上吱声，只是抄着胳膊看向众人。
这小妮子的话说的滴水不漏，有理有据，让原本还在叫嚷的一众佃户不敢吱声，便是那些出头的老人也在向后退。
“哎呦！这还有天理吗？让不让人活了，原本两成的佃租收了多少年，吓！一下便胀到三成，要人命了……嘎！”
妇人群里还有叫嚷的，但被依云冷眼扫过立刻如被掐着脖的鸡仔没了声息，生怕被她记下赶出庄子。
“你们休想欺我谢家无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知晓我谢家与县中大老爷有旧，但凡有个敢耍泼皮无赖的，自会请官家之人来锁拿！”
几次提到官府，一群佃户顿时不再有声音，在他们的意识中“官官相护”乃是必然。
顿了片刻见无人再敢反对依云这才吩咐道：“小奴将车中的册子都拿出来，摆在明面上，福伯劳烦您按各户收粮入仓，少爷交代的事不敢出岔子。”
“姑娘说的是，这便让人寻了长案来，咱们收佃子！”
福伯佩服依云的手段，原本他还以为要自己呵斥才能让镇得住场面，没想到这丫头几句话便让这群难缠的不敢再开口，着实妥帖！
但这一幕也让他生疑，几句话便能将这些人给镇住，可不是一般的小娘子能有的气魄和手段，虽然心中疑惑，但福伯还是立刻让人安排，官田的收佃这便开始了。
账册有好几本，依云有条不紊的将要每本账册翻开，一户一户的清算，每户收成是多少，因缴多少的佃租，去年借了主家多少钱，该还多少尽数算的清楚。
小奴在边上手忙脚乱的帮依云翻账册，递红印，依云这则淡定的多，手法娴熟。
“王二家的，你家今年收粮三千五百斤，缴佃一千零五十斤，少爷开恩抹去个零头五十斤，缴佃一千斤。”
没想到还能得到实惠，王二家的婆娘在边上谄媚道：“多谢姑娘，您看我家欠……”
不等她说完依云便抽过另一个账册道：“你家去年向主家支借八百五十文说是给老娘瞧病，今年也该给钱还上，这欠账可没有抹零头的说法，借多少还多少，天经地义，否则谁还敢借钱给你家？”
王二家的婆娘还想说什么，却立刻被王二夺过话头道：“知晓，知晓，这便用粮食抵充如何？”
依云微微点头道：“如此也行，一石粮食一百斤，三百钱，三石粮食方可抵充，你可愿意？”
王二连连道：“愿意，愿意！”
王二的婆娘还要叫嚣，依云却挥手道：“已经给你家占了大便宜，三旦粮食没有折耗？你家借钱不给利子？才五十文的利钱，别得了便宜还不知足！下一家！”
拢共三十户人家，在依云快速的对账、销账、入库后只用了半天便完成了收佃和入仓，这比寻常请人来收佃速度更快，更准，就算换了福伯自己也做不到她这般的滴水不漏。
就在福伯连连感叹，小奴竖起大拇指时，依云又拿出一贯钱拍在长案上道：“都听好了，主家少爷开恩，这一贯钱乃是公里钱，凡修缮农具，沟渠，皆可从中支取，但有一点庄子上的长辈要将这钱管好，待秋收时主家查问不可瞒报，亦不可挪用，否则再无此等好事……若是妥当便成常例！”
那些原本还在为提高佃租的庄户们此时已感恩戴德，更有年岁大的老者发话道：“今后谁还敢说主家的不是，便是断了大家的好处，老汉绝不饶他！”
三成佃租着实不算高，况且之前两成佃租占了许久的便宜，现在又有公里钱可用，谢家也算是仁至义尽，在这南阳县可找不出第二家这般仁义的主家了。
上了牛车的依云浑身无力，靠在车厢上看向同样累倒的小奴笑出了声，福伯在车辕上低声道：“姑娘好手段，这也算是我谢家恩威并施了。”
“福伯过奖，奴家只是尽力而已。”
赶车的福伯淡淡一笑，眼下的谢家可越来越有模样了，回去便能同少爷说说，有个内宅管事也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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