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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千年门阀,门第不坠

    其实谢灵均最怕的便是突如其来的变数,你自认为自己准备万全,但若出题者忽然不按套路出牌,又怎能不慌?

    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事到临头也没有退却的道理,谢灵均只能无奈认命,三人寻一个门脸干净的脚店寻些吃食。

    店中小二瞧见三人模样便立刻眉开眼笑,唱了个肥喏后又恭维道:“三位唱名小郎君里面请!”

    康士林摆了摆手道:“本少爷的模样不会瞧不出吧?还什么唱名小郎君,赶紧将你家出名的肘子上一份来,酒水便不要了,小爷可吃不惯你家的糟酒!连筛过还有糟粕,吃着也没劲!还有其他小吃食,多多益善!”

    南阳县城没多大,对于康士林,褚林秀这两位常来常往的阔少,店中小二自然是认得的,唱了个肥喏便转走。

    不一会便小跑着送来酒水和吃食,但略带歉意道:“三位公子还请稍待,这炙烤猪蹄还需等上一等,否则热力难透……”

    谢灵均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能在这个时代吃上烤猪蹄就已是不错的事了,铁锅炒菜都没有普及开,能有这种特色美食还不极好?

    倒是康士林猴子献宝似拿出的秋梨酒让他大失所望,他上辈子没少觥筹交错,眼下这酒水实是粗鄙不堪。

    色泽不亮,不挂杯,闻着一股果子的发酵味,在后世甚至连果酒都算不上,只能算是自酿的低度酒。

    酒水这东西如何能提高度数?如何能变得更加香醇,这个时代的人不知道,但在后世却是简单到庄稼人都清楚的技术。

    谢灵均忽然灵光一现,这或许是个机遇也说不定,搞钱一直是他的规划之一,光靠那几亩地的收成永远也无法做大做强。

    脚店中少不了觥筹交错,康士林骄傲的无以复加,对于他来说能考进一甲前十就已经算是妥妥的不易了,能得一个童生资格,那便更是光宗耀祖。

    康家三代没出一个读书人,就连他爹康东福也是大字不识几个的,所以给他取名康士林。

    “谢老弟,此次你可要多喝几杯,这上等的秋梨酒来之不易,是从我爹那偷来的,据说在东都城中都是有价无市……”

    “就这酒还有价无市呢?康家哥哥莫不是在逗我?!”

    谢灵均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酒水,一时间竟有些不真实,就算这个时代的酿造技术不行,可也不至于这样吧?莫不是康家父子被骗了?

    谁知边上的褚林秀双眼放光道:“这话倒是不假,东都城中秋梨酒,开坛飘香十里九!”

    噗……

    谢灵均差点一口将要嘴中的浊酒给喷出来,显然他对这个时代的浅薄认知还是不够。

    吃酒是华朝人最喜欢的事,华朝居北偏寒,最喜好酒,烈酒,而北境蛮族少粮多肉,根本就无法酿造酒水,只要是上好的酒水,在北境更是一壶千金!

    如果说眼前的这秋梨酒能有这般的价格,那高度的蒸馏酒岂不是让天下人趋之若鹜?!

    “谢贤弟?谢贤弟?吃酒,吃酒,如此佳酿在前还愣神作甚!”

    谢灵均哪里是愣神,他的思绪已经被酒水给带走,榷酒在华朝可是一个税收大项,虽不皆是官方榷酒,但所有的酒水酿造权全部掌握在官府手中。

    只有获得朝廷的允许,挂上铜牌,每年缴纳榷税,否则任何人家想要私酿酒水都如贩卖私盐一样严重!

    心里埋下种子,希望就会茁壮成长,谢灵均也更加舒坦,举杯细品酒水,相比上辈子的那股甘醇香烈倒是有一股子“野趣”。

    炙烤猪蹄端上桌后,香气立刻扑面而来,这是纯纯的炭烤猪蹄,果木的木炭香味渗进了猪蹄之中,再加上脚店老板秘制的酱料,很快便让三人吃的忘乎所以,这样的美食别说是在南阳县,便是在东都城中都能算上一绝。

    店小二笑眯眯的端着笔墨纸砚过来道:“三位小郎君,我家掌柜的说三位都是文曲下凡,这顿饭便有小店请客,但请留下墨宝……”

    褚林秀哈哈一笑,指了指小二道:“你家掌柜端是个会做生意的,这县试第一场的一甲头名就在这,说不得还是案首,请他留下墨宝可是大大的赚了!”

    康士林倒是发挥了商贾之家的敏锐,冲着躲在柜台后的掌柜道:“顾掌柜,你可也太小气了些,就一顿饭便要换我谢兄弟的墨宝?”

    见被康士林识破,顾掌柜只能笑道:“康衙内说笑,您家在南阳县乃至整个邓州都算是首屈一指,这不是埋汰小老吗?这样,以后三位来我家吃尽是小老的如何?”

    康士林被高高捧起到也开心,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指了指谢灵均道:“算了,我等家业还需你这般招待?自不会占你便宜,这位才是正主,与我不相干!”

    谢灵均笑而不语,只是爽快的提笔蘸墨,略微思量后写道:“炭火为刀巧施为,祝融路过不南归,肥而不腻生涎津,出门远游愿相随。”

    押韵,对仗,描写透彻,也算是一首不错的打油诗,边上的褚林秀微微点头,而康士林却是显摆似得大声念出,惹得周围食客附和叫好,如此也算是为顾三猪蹄扬名了,乐的顾掌柜合不拢嘴,连连夸赞道:“小郎君好才情,将来定然在东都城外唱名啊!”

    谢灵均拱手道:“多谢顾掌柜吉言!还请再来两份给我打包带走。”

    “这便来,这便来!”

    得了好的顾掌柜连连招呼小二准备,眼前这位虽说还不是南阳县的案首,可若是过了南阳县的童生试,那便有机会去往豫山书院读书,可算是半只脚踏入官身的,再不济得一个举人身份回来,也是不同白丁,寻常人哪里能高攀得起。

    很快俩个荷叶包便送来,谢灵均起身向褚林秀与康士林告辞:“二位哥哥小弟先走一步,家中仆役相随暂时落脚城南秀苑巷,这便先回了。”

    “秀苑巷?哦,对了,谢家也是官宦门第,在秀苑巷有宅院到也应该,只是如今……还是莫要与邻人太过走动啊!”

    褚林秀是个聪明人,秀苑巷乃是南阳县城中出了名的地界,多为世家大族之家的别院,那里园林众多,都是为族中子弟前往豫山书院读书而准备的。

    只是以现在谢家的门庭,去往那里多多少少有些尴尬,他担心谢灵均被人奚落,在他看来世家最为势利,甚至比商贾还要欺软怕硬。

    康士林豪爽的拍着谢灵均的肩膀道:“去那秀苑巷作甚?不如去我家,门庭宽阔,宅院众多,少不得你家人住的地,不想去?莫不是舍不得家中的美婢?”

    谢灵均苦笑摇头:“自有宅院,如何能去哥哥家叨扰?”

    褚林秀面色一变,踢了康士林一脚道:“莫要在这胡吣!谢贤弟还在孝中,哪里能做这等忤逆之事?!”

    康士林连连掌嘴:“兄弟莫要见怪,我这人爱说笑,不分场合,罪过,罪过!”

    谢灵均并不在意,拎着猪蹄向两人叉手道:“三日后县衙再见,两位哥哥告辞!”

    “贤弟慢走!”

    待谢灵均走远,褚林秀悠悠道:“人家的才情我等不能相比啊!此次恐怕真得县试案首!”

    康士林笑道:“这是自然,先生说过谢灵均有大才,再说人家还有一个当官的爹,就算是已亡故可谢家的门庭在那里,陈郡谢氏,嘿嘿,相比这家世,咱们两算个屁?!”

    褚林秀惊奇的看了康士林一眼,没想到这货平日里纨绔倒是看的透彻,也让褚林秀对这位昔日的玩伴刮目相看。

    “别这么看我,我爹告诉我的,同他交好没错,但不能把自己放在人家那类比,这世道便是如此,门阀永固,难以撼动,何况谢灵均还是谢氏的嫡出,虽门庭衰落,可身份在那,千年门阀,不坠门第啊!”

    提到门阀之家,两人皆是沉默不语。

    身为商贾的孩子,怎么能不知家中产业与那些门阀之间打过多少交道,那种看上去普普通通,甚至宅邸还没自家别业大的人家,却是一州乃至数州之地的恐怖霸主,就连皇权也难以管束的存在。

    千年门阀,不坠门第可不是说说,人家那是上千年传承下来的家族,拥有的人脉资源,教育资源,文化收藏,甚至是艺术修养都不是一般的庶门能够相提并论的,更别提这么些年积攒下来的财富。

    门阀之家才是这个时代真正的垄断者,他们在各行各业进行垄断,就算是所谓的科举取士也都大多出自门阀之家的人,更有甚者能做到于无声之处操纵王朝的命运,

    这天下看似是北华与南邺之间的较量,可实际上却是南北门阀之间的较量,皇权是强大,尤其是北华的萧氏,但门阀却依旧是萧氏一族无法扫平的障碍。

    一旦萧氏对门阀动手,那所有的门阀都将倒戈相向,一个国家可不是只有军队组成的,还有舆论,经济,教育,商业,农业等各方各面,这些东西往往掌握在门阀之家的手中。

    而门阀与庶门之间同样有着不可跨越的天堑,“士庶之际,实自天隔”双方之间几乎就没有转变的可能,就算门阀之家衰落,也会变成孤傲的寒门,等待东山再起之日。

    所以在褚林秀与康士林看来,谢灵均便是陈郡谢氏的嫡出本宗,只不过暂时成为没落寒门,但其身份却远非两人能够高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