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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主与仆

    有时候卢佾是真的羡慕谢灵均,不光是他的脑袋灵光,还总能出其不意的想到别人毫不在意的细节,或是其他办法,而自己好像永远也比不上他,这一点从开始的不服,到后来的嫉妒,再到现在的淡然。

    他已经不打算去往卢氏在南阳的别业了,没办法谢家营地中太舒坦了。

    这里的部曲不再是自己在卢氏中看到的那些行尸走肉,每个人脸上都有一种见了就想笑着打招呼的表情,他不知该如何描述这样的画面,很舒服,很轻松,仿佛能把所有的烦恼给带走。

    当然,更重要的是在这里他发现谢灵均的小心思无处不在,公输木带着匠人趁着冬日里河水减少把水车给立了起来,谢灵均对此唯一的要求只有一个,结实!一定要结实!

    为此公输木难得的把木料与铁料进行了结合,并且还用上了谢灵均所发明出来的轮轴,很难想像俩个铁圈套在一起,在中间放上十来个精心打磨的小铁珠子后居然能转动的那么快,那么稳。

    事实证明谢灵均的许多想法都是自己不曾想到的,他不是没见过水车,但眼前这架水车却绝不是用来灌溉的,尤其是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呼呼啦啦的根本停不下来!

    “做这水翻车作甚?而且用上你那轮轴,速度也太快了些,水流太大有激射之危。”

    见卢佾自顾自的对自己伟大的水动力水车发表评价,谢灵均真的很想把这货绑在水车上,但一想到这个时代的人都是这样,便也无可奈何的给他解释道:“你是不是对水车有什么误解?灌溉可以用水车没错,但水车却不一定是用来灌溉的啊!”

    “不是用来灌溉土地你弄个水车作甚?!”

    每每被谢灵均用这种眼神看着卢佾就觉得自己是个傻子,果然他笑着便道:“水无形却最为有力,你觉得人力能够停下这水车吗?三个五个人恐怕都不行,若是利用更大的河流,力量将会更大,而这东西对于冶铁,锻造来说简直是天助之器,用的便是天地之威!”

    看着眼前不断旋转的水车,卢佾微微点头,虽然不知道如何把这水车之力用在冶铁或是锻造上,但既然这小子能说出来,便一定有办法,卢佾最讨厌这一点,显得他比谁都聪明,比谁都更加智慧,而偏偏这小子还真就是如此,这就让人非常难受了。

    和他做朋友,很多时候要有一颗耐心,能够忍受得住自己变蠢的感觉,否则以自己原先的性格,这小子已不知被自己揍成了什么模样。

    这世上聪明人卢佾见过不少,但如谢灵均这样的却是头一次见过,他身上仿佛有一层神秘的雾霭围绕在四周,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我河阳,我家老祖宗想要见见你。”

    谢灵均扭头看了卢佾一眼:“为啥要见我?你又不是没见过,一个鼻子两只眼,和常人没有丝毫差异,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像我这般俊俏的小郎君还真是少见,怎么,莫非你家老祖要把我招为赘婿,嗯,背靠卢氏也不是不可以啊!就看你家能开出什么条件了……”

    “什么条件?!”

    卢佾想都不想的便发问,这倒是把谢灵均给问蒙:“我只是说说而已,你还当真了……”

    “你这小子要什么?要钱?要美女?还是要产业?我卢氏有的随便你挑选,只要你肯来我卢氏做赘婿,我家老祖应该都会答应,怎么样,考虑一下吧?”

    “我考虑个溜溜球!说说而已,还真打算让我当赘婿啊!除非你是女人,把你嫁给我还差不多!”谢灵均想都不想的便说出不可能的条件。

    卢佾顿时大怒:“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凭你?也配!”

    “你……不会不知道我是在比喻吧?明知不可能的事还生气了,你这卢氏少主养气的功夫还需好好锻炼一番,免得以后吃亏。”

    “哼!”

    卢佾甩了谢灵均一个漂亮的后脑勺便走了,只不过走的时候脚步凌乱,但此时的谢灵均可没有功夫去看他,水力驱动的风箱好制作,但需要大量传动机构,至于水力锻锤他现在是不考虑了,除非能有高质量的钢铁,否则这项技术就是一场灾难。

    对于卢氏,他并没有太多好感,但相比其他世家的子嗣来说,卢佾却是要比他说见过的其他世家子要强得多。

    至少不是那么讨厌,或许是因为他是卢氏独子的原因,很多时候卢佾做人做事都要让他觉得顺眼。

    但他明确的知道一点,不是所有的世家都如同卢氏一样对自己抱有善意,就算是本宗陈郡谢氏,他也不敢保有一丝幻想,或许是在急诊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对人性和人心是最不信任的。

    别以为沾亲带故就能对你好,有时候恰恰是这种关系反而要愈发小心。

    就比如眼下谢家营地这五千人是怎么来的?本宗又为何要让他们长久的就食于南阳?在争夺家主之位的时候,本宗几乎是对所有有资格参与逐鹿试的嫡脉赶尽杀绝。

    若非有卢氏在背后帮忙,自己这小小的南阳谢家,恐怕撑不过这个冬天就会被这五千部曲吃干抹净,饥饿到极点的人能干出什么事?谢灵均甚至不敢去想。

    到那时候且不说谢家与自己完蛋,就这五千部曲能回去多少还是个问题,陈郡谢氏坐收渔翁之利便好,此计除了酷毒之外,谢灵均没有看到一丝人性和亲情。

    一想到本家他便奇怪,按理来说自己在南阳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甚至与卢氏少主联手,这样劲爆的消息应该早就传回本宗了吧?

    “就食于敌”的计策失败,本宗却到现在也没有反应,这反倒是让他不安起来。

    自从到了大华之后,他整个人便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对于他来说任何事出乎意料都不是一件好事,超脱于自己掌控之外便是十分危险。

    为此他决定好好找福伯聊聊,谁知在听闻他的来意后,这个谢家的老仆嘿嘿一笑道:“少爷,本宗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这说明本宗知晓您与卢氏少主联手,并不打算激怒于您,但恐怕您想要回归本宗,参与逐鹿试恐怕会困难重重。”

    谢灵均笑了笑:“逐鹿试不过是争夺家主之位罢了,我倒是并不在意,只不过血脉之亲却是与生俱来无法改变,若真有一天要回归本宗参与逐鹿试,试上一试到也无妨。”

    福伯微笑:“少爷多虑了,逐鹿试便是世家子嫡脉之间的一场实力比拼,谁的家底厚,谁能打动本宗宿老,谁就能成为下一任家主,但有一点,在此之前或许比试已经开始,少爷在黎山遇袭,袭击之人是冲着卢氏少主去的,还是冲着您去的?”

    谢灵均倒吸一口凉气:“不会吧?!那些人显然是为了卢佾而来,为了我这个纨绔子,不值得他们动用北境假死之兵啊!”

    福伯微微一愣,随即苦笑道:“少爷已经知晓?不错,那些黎山上的歹人就是出自北境军卒中的假死逃脱之人,看来赵四海还是有些本事的,能看出这些人的出处。”

    “哈,和赵四海无关,是那蒲甲自己忍不住透露出来的。”

    “少爷以为这蒲甲可堪大用?”

    “为人多擅谋断,但上进之心太强,我怕用不起,留不住,这货是冲着卢氏招牌而来,也想去往卢氏成为人家的门客,如此才能一展襟袍,至于我谢家不过是人家落脚的一株小树罢了。”

    福伯脸色难看,原先的谢家他蒲甲可以瞧不起,但现在的谢家早已不同往日,连卢氏少主都要高看少爷三分,他凭什么看不上?

    瞧见福伯的模样,谢灵均微微一笑道:“别有什么不服气的,在很多人眼中谢家的今天全赖卢氏扶持,如此也好,让我能隐于幕后,有卢氏给咱们当挡风的墙,这不比咱们自家出风头要好?”

    “少爷说都是!老奴眼皮子浅,这些事全听少爷吩咐!”

    谢灵均摇了摇头:“你的眼皮子浅不浅我还是知晓的,谢家营地诸事繁多,你要多上心才是,部曲之中有兵籍,有亲眷,不好囫囵个的全部列入军中,以军规约束的也只有士兵,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伤病残疾者你要将这些人给活泛起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这方面你比我在行。”

    福伯微微一笑叉手应下:“少爷说的事,别看那些老人暮气沉沉,其中大多数可都是些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这些人本宗当废物打算丢掉,可却不知他们才是宝,做了那么多年的厮杀汉,在战场上活命,拼杀的本事能少?老奴当然要把这些人给管好,不光要管好,还要为咱们谢家所用,少爷您以后少不得要这些人嘞!”

    这才是真正的世家忠仆,别看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甚至有许多地方看的还没依云透彻,可若是涉及世家之事,他比谁都清楚,人家这一辈子就在世家宗族里摸爬滚打,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识过?

    “言之有理,若你不说我怕是还不知晓其中的隐秘。把人留住,把心收拢到咱们家,以后这些人我也是要有大用的。”

    “少爷放心!”

    一主一仆心思通达,甚至可以说福伯这时候才算是彻底归心,愿意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谢灵均,因为在他眼中,原来的少爷根本就不配知晓家族中的事,告诉他这个纨绔纯属多余,甚至是在侮辱南阳嫡脉,但现在却是不同,少爷值得自己献上忠心,完完全全的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