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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世家门阀

    当一个赤裸条条,五花三层的胖子站在人群面前是什么样的画面?

    辣眼睛,这是谢灵均刚刚接受过的“苦难”现在却被更多的人瞧见,就因为他刚刚喊出一句:“不好啦,三房小郎落水了!”

    随着凄厉的叫声响起,无数的仆从蜂拥而至,对于他们来说,谢氏宗族的每一房少主都是天般的存在,尤其是遇到危急之时,所有附近的仆从皆要赶往救急,而谢灵均坠马之后,谢承儒一怒扑杀随从十余人,更是让这条规矩变得愈发血淋淋。

    在听闻谢灵均的“惨叫”后,垂花门外的仆从无论男女皆是飞奔而来,正巧又赶上宗学散学,瞧见隔壁芙蓉园骚动的学童,先生们皆是匆匆赶来一探究竟。

    于是乎这一处景致极好的纳凉之处便成为了谢少孙的社死现场,本在梅溪中游水的他忽然被跳下的健仆在水力给掐住,无论他怎么挣扎也无法摆脱,继而被赤裸条条的拖上岸。

    梅溪并不大,也不深,就算谢少孙这个十来岁的少年也绝不会被淹死,但架不住他胖啊!在别人眼中胖子就是不灵活的,一旦落水很可能就再也站不起来。

    眼看谢灵均叫的凄惨,谁也没有去想为何谢少孙会不着寸缕的在梅溪里,有没有可能是在游水,待健壮的仆从把他从水里捞上来,这货才惊声尖叫:“这是在作甚?!本少爷在游水,你们胆敢坏我性质?!谢灵均,你喊什么!”

    “我以为你落水了……”

    众人看了看肥腻的谢少孙,再看看一脸无辜的谢灵均,最终大家还是愿意相信一个傻子的话……

    后宅的管教嬷嬷,内管妇人皆是赶了过来,就连老太爷的贴身老仆也收到消息前来查探究竟,这时候的谢少孙才想起自己还赤裸条条,连忙从谢灵均手中夺过衣服匆匆穿戴起来。

    同时发出威胁道:“你爹不在了,你这傻子算个什么东西,今日竟敢戏弄于我!他日我必让你百倍偿还!”

    他也不相信这是谢灵均在故意整他,因为他自始至终觉得这货就是个傻子,没有本事,也没有胆量捉弄自己这个兄长。

    眼看过来瞧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连老太爷的仆从都出现在芙蓉园里,谢少孙这才急匆匆的将衣服给套上,夏日本就炎热,再加身上湿润,好好的蜀锦穿在他的身上勒的轮廓必现,活生生就是个蝉蛹!

    更可怕的是在他把最外面的罩袍套上后,也遮盖住了内里的小秘密,比如那蚰蜒就在向谢少孙的某处隐秘发起进攻……

    “嗷……嗷……”

    前有蜇人毛虫,后有钻洞蚰蜒,于是芙蓉园里的所有人包括赶来的文德先生都瞧见了一只灵活的胖子在跳舞。

    谢少孙可谓是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很快便将身上薄薄的蜀锦给扯开,在那种痛苦之下爆发出多大的力量谢灵均也不惊奇。

    “还不速速围起来!谢氏德门,这般放浪形骸,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瞧见这一幕,文德先生虽气的浑身颤抖,可还不忘指挥仆从将哀嚎的谢少孙给围了起来,随即目光扫向在场的仆从道:“还在这里看观瞧?不怕主家震怒施以家法了?!”

    随着这位先生开口,四周看热闹的仆从这才惊觉事情闹大,赶紧消失在了芙蓉园内,倒是他在了解始末后,目光有意无意的扫向谢灵均。

    而此时的他当然选择溜之大吉,眼神继续放空,行动继续迟缓,呆滞的看向一个方向,脚下却坚定的向自家宅院而去,他以打定主意,这时候谁来问自己都只有一个标准回答:“不知道!”

    之前装傻已经很成功了,就连母亲王氏都认为自己这个儿子摔傻了,一问三不知不说,还经常有怪异举动,连宗学都不要,这样的一个傻子自然是人畜无害的不是?

    穿过碎石小径很快便到了自家宅院,还没进门便已闻见浓浓的药香,母亲王氏的身体本就不好,再加上儿子又坠马伤到脑袋,于是原本就有药味的宅院药香便更浓重了些。

    说来这位母亲也是可怜人,本是琅琊王氏的贵女嫁给了谢氏二房的嫡出子,也能算得上门当户对,两人之间感情一向不错,已是门阀联姻之中难得的美好婚姻。

    但可惜的是在成婚第二年,谢善安意外身死东都,十七岁的少女以嫁他人妇,并怀有身孕,这辈子就不可能离开谢氏这深宅大院,从那之后王氏的身体便在大悲大痛之后垮掉,若非有自己这个儿子在她恐怕真的能随夫而去。

    一开始谢灵均搞不懂母亲王氏为何不回琅琊本宗,以琅琊王氏的地位再嫁也不是不可能,但现在他明白了,谢氏不可能放她走,而琅琊王氏也不敢收,皆因自己身上挂着一个康乐侯。

    有这个康乐侯在,自己就不可能离开谢氏,而以母亲对自己的疼爱也不可能离开谢氏,至于琅琊王氏,就算与陈郡谢氏旗鼓相当,也不会在明面上做出如此不义之举,别管私底下如何,门阀必须保持名门望族的世家风范,更不可能为了一个自家女子便与谢氏交恶。

    因此上,王氏是悲情的,进入院中跟随母亲多年的贴身侍女小奴便迎了上来:“小郎可算回来了,都过了用药的时辰,您在晚一点夫人便要派人去寻人了!”

    “你回来了!”

    “不,是我回来了!”小奴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弟弟,摸了摸谢灵均的头纠正道。

    说实话,被人这样当作小孩还真是觉得挺幸福的,当然被人当作傻子可就不好了,只不过他现在是迫不得已,还要装作似懂非懂的样子点点头。

    “均儿回来了,小奴快些带他去洗漱,夏日灼灼还非要往园子里跑,记得用上粉子,蜀中的锦缎虽好,可太过贴身沐浴过后穿上不舒坦!”

    踏足正房,谢灵均便不由得感叹的心细如发,他“来了”半年,这半年时间里眼前的妇人对他的关心无微不至,也正是这种关心让他紧张的半死,之子莫若母,若被她瞧出破绽可就坏了,但或许是太过关心,王氏从未怀疑过他的身份,甚至认为是儿子摔坏了头后偶尔说些奇怪的话做些奇怪的事才正常……

    可接下来就是谢灵均最痛苦的环节,小奴这丫头是真没拿自己当外人,拖着谢灵均便去沐浴更衣,无论他如何挣扎都被当作孩子一样剥的干净扔进红木澡桶之中,且不由他分说小奴便挽起垂落下来的头发,认真的给他擦拭身上的泥垢。

    隐私,要啥隐私?小奴是母亲的贴身侍女,是从王氏陪嫁过来的丫鬟,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地位比管教嬷嬷还要高,谢氏大宅中的下人见了她都要客客气气的,也是从小看着谢灵均长大的,虽只比他大五岁,可管教起他来堪比府中的管教嬷嬷做派。

    “小郎为何如此害羞?坠马之前你都是只要奴婢侍奉汤浴的,现在倒是难为情起来,你身上我何处不曾看过,遮挡作甚?”

    小奴觉得极为正常的事却让谢灵均羞愤的要死,他不是孩子,他的内心是一个完全成年的男人!被人当作孩子一样来看待无所谓,被人当作傻子一样来对待也无所谓,可被人随意的观赏还评头论足那就过分了,这是在侮辱!

    扪心自问,谢灵均觉得自己的不该再继续装傻充愣下去了,尤其是看到王氏每日亲自熬药,还是小奴笑意中藏着的忧愁皆让他的愧疚越来越重。

    占据了人家儿子的身体,不能尽孝也就罢了,还要装成傻子来糊弄,实在有些不当人子,最少要让王氏知晓她的汤药是有效的,于是便转身对小奴道:“我想读书!”

    啪嗒……水瓢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小奴惊诧的看向谢灵均,忍住心中的激动颤声道:“小郎想去资善堂读书?”

    “想去,我想起之前的一些事,阿祖说:君子之于学也,其不懈,犹上天之动,犹日月之行,终身亹亹,没而后已。”

    “小郎开窍了!”小奴什么也不顾上,兴奋着冲出门外大叫,完全忘了自家小郎还赤裸条条的在水中泡着。

    谢灵均并不知道,自从他醒来后装傻充愣开始,整个二房便活在一种压抑之下,侯爷薨殂本就是二房的不幸,好不容易小郎出世给了二房上下以希望,就连夫人都好过了些,谁知祸不单行小郎又摔坏了脑袋。

    请来了北华最好的大夫瞧过,居然说小郎能否恢复灵台居然要看天数,整个二房都在等着他开窍的那一天。

    随着小奴的叫声响彻宅院,整个二房如同开了锅一般热闹起来,谢灵均赶紧趁着机会将自己收拾好,顺便继续保持自己人畜无害的模样。

    傻子就算恢复也不可能是一瞬间的,总是要有一个过程的不是?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再被人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