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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布豁村的老铁匠

    第二天,图雅和往常一样一大早出门打猎。余皓和老太太用了半天时间,在自家木屋的后山上围起来两米来高、约莫三百多平米的围栏圈。

    圈里还有很多野草,够一大一小两头鹿吃一阵子了。余皓又拉着老太太找到村里的铁匠。

    布豁人打猎为生,很早就掌握了铁器铸造技术。只是在他们的脑海里只有箭簇、刀斧这些猎具,以及马蹄铁之类,并没有锄头一类的农具。猎户的村落,一定少不了铁匠,应该说对于生活在大山森林的渔猎民族来说,百姓的工作只有两种,猎户和铁匠。

    老太太找到的这铁匠是个五十多岁胡子花白的老大爷,名叫布克图。他老伴先亡,留下一对儿女。女儿早已出嫁,儿子的腿上有些残疾,不能捕鹿,也没有成家,名叫努拜。一老一少守着铁匠铺过日子。村里不能没有铁匠,所以他们也是除了村里除了萨满首领之外,唯一不用上交鹿皮的人。

    老太太让余皓拎了几只家里没吃完的野兔、山鸡到了布克图跟前。布克图与老太太热情地寒暄,余皓放下礼物后,在铁匠铺里外转悠起来。

    努拜赤裸上身坐在火炉前,残疾的左腿直直地耷拉在身体一侧,面无表情地拉着风箱。在他身后,整齐地码放着几百根一边大小的松木。

    被熏得漆黑的泥墙上挂着大锤小锤铁钳等工具,一旁的小木桌上,齐齐地放着数十只刚打造好的箭簇。

    余皓拿起一只仔细查看,发现这个箭头与自己见过的都不一样,比他印象中的要重很多。箭簇是少见的四棱箭,奇怪的是这四棱还轻轻的拧出来一个弧度,像是螺蛳壳一样。他轻轻碰了一下箭头,指尖立马钻心地疼。如此锋利的箭头,一看就是经过精心打磨的。

    怪不得布豁人捕到猎物,还要把箭支回收利用。这么精良的箭头,放在关内肯定价格不菲。

    “好箭啊!”余皓由衷感叹到。

    “那是,这是我爹从波斯工匠那儿学来的。”努拜冷不丁来了一句,汉语说得歪歪扭扭的。

    “你会说汉话!”余皓惊的下巴都掉了,原来这个村子不是与世隔绝的,“你去过中原?”

    努拜没再说话,挪了挪残疾的左腿,转头把炉膛门拉开,往里面塞了两根木柴。暗红色的火光跳动在他的脸上,表情冷漠。

    作为一个干中介的,余皓察言观色的能力极强,他瞬间明白这个汉子学会汉语的经历应该和腿上的残疾有关系。

    布克图大爷走了进来,用浓重口音的汉语对余皓说,“汉家子,他们都说你是邪魔,只有我老布克图知道,汉人是世界上绝顶聪明的,你能治好你布雅阿妈我一点也不奇怪。”

    原来老太太名叫布雅。

    “你们怎么都会说汉话?”余皓觉得这个老头还挺友好,“村里会说的多吗?”

    “我跟你布雅阿妈一样,全家被带走嘛,做奴隶二十多年。”布克图大爷用打趣的口吻说道,牙口已经不全了,“不过我是被突厥人抓去的,在金山,去给突厥人打铁。那里有很多工匠,回鹘人,铁勒人,波斯人,汉家子也不少,都是突厥人的奴隶。汉人嘛最多了,我们交流就是用汉语。不光会汉话,我还会说突厥话,回鹘话,波斯话也会一点点。”

    在当时边地民族会多种语言是常事,据说安禄山就会九种语言,因此深谙治理胡人。

    余皓举起箭头,“这箭头为什么要拧成螺旋状?”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是听当时在金山的波斯铁匠说的,据说这样的箭头射得又远又准,是他们的贵族射鹰的时候用的。缺点嘛就是费工费时,军队里用不起,小批量做嘛可以。”布克图从余皓手里接过箭头,拿在手上抚摸,“我回到布豁村做铁匠,大家都说这个箭头好用,把以前的箭头都给我熔了做成这样的,我就一直做的这样。汉家子,你布雅阿妈说你要养鹿,胃口不小嘛。”

    “对,我是这样想的,做几把铁锹,将来一定用得上。”余皓捡起一块烧焦的木炭,在地上画了一个工兵铲的模样,“要这么大的铲面,侧边一边要磨锋利,一边要开锯齿。”

    “村里都是猎户,用不上铁锹,不像你们汉人种地……”布克图眯起小眼睛,“铁锹我打过,但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我要从新开个模具,小伙子,这个工价不低哦。”

    说完,笑眯眯地盯着余皓。

    这老头,不光把西域人的技术学到了,还把西域人做生意的精明学了个透。

    努拜又往炉膛里加了一把干柴,一大股青烟从炉膛四周钻了出来,引得他一阵猛烈地咳嗽。

    “布克图老爹,等鹿圈建起来了,我孝敬您几张上好的鹿皮……”

    布克图笑道,“这大山里别的没有,最不缺的就是鹿皮……”

    duang!

    努拜猛地关上炉膛的挡火门,狠狠地说,“不许做!”

    余皓正纳闷哪里惹到了这位爷。布克图好像起来什么,对儿子说,“都过了这么久了,算了。”

    “不做!”

    努拜从地上撑起一根碗口粗的松木棒,这是他的拐杖,用力支撑起身体,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原来,努拜之所以残疾,是因为五年前在金山跟几个汉人一起,偷了只突厥人的羊宰来吃了。没想到羊是一位突厥贵人的,细细追究起来,几个汉人一抱团,就把他出卖了。努拜当即被打了个半死,腿也是那时被打折。

    当时,布克图觉得父子俩在这里呆着,早晚是一个死。于是在一个刮白毛风的夜晚,偷了辆大车载着儿子,偷偷从大营里跑了出来。一路千辛万苦,靠乞讨和吃草根才回到了故乡。

    余皓知道,金山就是在今天新疆北部的阿尔泰山一带,与布豁村相隔万里。父子俩求生的坚定意志,不由得让他心生敬畏。

    “从那以后,努拜这孩子就对汉人恨之入骨。”布克图说。

    “理解,理解。”余皓一颗现代地产从业者的大脑在疯狂转动。

    博弈就是对等的利益交换。

    他走到努拜跟前,“努大哥,山里湿气大,松木柴从来干不透。你天天烧火炉,烟气大得吓死人,喘得很吧!”

    努拜转过头去,不想搭理余皓,又忍不住喘了起来。

    “这样是不行的,时间久了容易得痨病,我舅爷就是得痨病死的,死之前可惨了,大口大口喘气,又一点也吸不进去,活活把自己憋死。”

    努拜狠狠地瞪了余皓一眼,在他看来,要不是被你们汉人坑了,我现在好胳膊好腿的,哪能在炉膛前天天遭罪?

    “你们用不用木炭?”

    布克图老爹在身后说,“在金山的时候我们就用石炭烧炉,火又旺烧得又久,铸金铸铜都好得很,不像这个松木柴,打铁都费劲。可惜咱们这里不产石炭。”

    石炭就是煤。余皓微微一笑,“我说的不是石炭,而是用木柴制成的木炭。烧起来和石炭一样没有烟气,而且温度也比木柴高很多。”

    “见过,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做的,听说中原汉人冬天取暖用这个。”布克图小眼睛笑眯眯的,“汉家子,你会烧木炭吗?”

    “小时候见过家人造窑烧炭,没有忘。这样吧,我先给你烧二百斤上好的木炭。”余皓说,“但是嘛,需要用铲子挖土才行。”

    “我给你打十把铲子,就按你画的做。”布克图两眼放光,“但是你要把烧炭的技术交给我。”

    “这个炭窑,说起来很简单,看着就那么回事,但是这里面还是有好多机巧的。”余皓开始本能地讨价还价,“你就说这个密封万一没做好吧,很容易一窑碳就废了。”

    “你小子,还算计起老布克图了来了。”老人笑眯眯地说,“说吧,还想要什么?”

    “布克图老爹,你是懂生意的。”余皓觉得和古人打交道比现代人爽快多了,“我还要几把铁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