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头鹿
大雨下了半个时辰才慢慢停下来。
阳光如同一把金色的利剑，将黑厚的积雨云刺出一个巨大的窟窿，重新照耀着这个小山村。
兀哲、鲁哲两兄弟将几捆鹿皮从马背上卸下，扔到干燥的石板上晾晒。
村民们终于接受了余皓的方案，决定建一座巨大的鹿圈。
因为现在哪怕宰杀一头鹿，整个鹿群一定会受惊逃走，损失可就大了。
“我们沿着山脉一路往东北走，一路捕猎落单的山鹿。”图雅一边拉着马，一边对母亲说，“直到我们每个人都捕到了一大捆鹿皮，正当我们准备返程时，兀哲大哥根据上的脚印判断附近可能有一个巨大的鹿群。
“太阳西沉的时候，我们站在裸露的巨石上望过去，看到东边的地平线附近有一座高山，那座山很奇怪，山顶像是被拍扁了一样，是平的。山麓的中部没有长树，是一片草场，星星点点有数不清的鹿只在吃草。
“我们记下方位，准备下次带更多的人过来捕鹿，兀哲大哥不愿意，他担心下次再来的时候鹿群就不在了。”眼看走到了自家木屋前，图雅踢了跟在后面的余皓一脚，指了指马背上打包好的鹿皮，继续说道，“于是他用一捆鹿皮向山下的室韦人换了几匹马，我们连夜往那座平头山的方向赶去。”
余皓笨拙地解开牛皮绳，里面的鹿皮没有经过及时晾晒，还带着一些腐败的血肉，腥臭无比。
“我们走了一天一夜，到了那片草场，却发现那群鹿不见了踪影，大家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图雅继续说道，“可是阿妈，天底下哪有一群人都看花眼的道理？我在想，咱们的族人死了去到乌罗护山神那里，那些被我们捕杀的鹿们，是不是也到了它们的神那里？这座草场是不是就是鹿神居住的地方呢？可我没有说出口，大家都很失望，准备再休息一晚上就返程。
“第二天一早，冰凉的露水打湿了我们的头发，我们一觉醒来，发现数百只鹿包围了我们！它们跟别的鹿群不一样，一点也不怕人，就在我们旁边吃草。头鹿是一只非常漂亮的白色公鹿，就是刚才那只。”图雅往河道方向的鹿群指了一下，“当时那只头鹿就站在跟前，直直地看着我们，好像一个老朋友，生来就认识我们似的。我们都忘了要捕鹿皮这件事了，那时，我鬼使神差地拿着一根拴马的缰绳，套在它脖子上，它也不躲。”
图雅呆呆地望着前方，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
“我摸了摸它的鹿角，它很老了，能看出鹿角已经脱落过很多次。这时候，兀哲说，我们布豁人一直在山里，逐水草游牧，和鹿群一起迁徙。乌罗户山神让我们的族长和鹿群的首领，约为兄弟，一起照顾山神的子民……如果眼前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鹿群，那这只头鹿不就是老族长的兄弟吗？这样说起来我们还要叫它一声伯父才是。”图雅笑了笑，眼神里有一种奇特的神圣感。
“我们牵着头鹿下山，整个鹿群就跟我们下山。我们在山林里走了整整五天，一路上都有不少鹿群分批结队离开。兀哲大哥觉得，是因为我们的人太少了，管不住这么大的鹿群，于是派他的兄弟鲁哲回到村里来叫人。”
“鲁哲那孩子中途回来过啊？我怎么没看见呢？”布雅老太太说。
“鲁哲找了好几个村里的老人，他们都不会放牧了。村里的铁匠布克图说，他认识住在西边山下的突厥人，他们会养马，让鲁哲带着礼物去找他们。”图雅说，“于是来了十几个头戴高毡帽的突厥人，他们骑着马，带着猎犬，帮我们把鹿群一只不少地赶了回来。”
余皓终于将全部四十多张鹿皮摊开晾晒，他洗了洗沾满血污的手，一边笑道，“所以这个远房伯父带着家人跟你们回来村里，看看它的侄子侄孙们过得怎么样，对吧？”
图雅又惊又气，“你这小奴才，什么时候学会说我们的话？”
布雅老太太笑道，“我早就跟你说过，这个汉家子是个绝顶聪明的家伙，他不光会起死回生，还能酿出最好喝的酒，还……”
“还把你们村的老巫婆给气死了！”余皓接话道。
老太太脸色一沉，“这件事你可不许在外面乱说，她的死跟你没有关系，你碰都没碰到她。再给我生事端，小心我把你扔到山里喂野猪！”
“族长……你是说萨满，死了？”图雅目瞪口呆。
老太太简要地说了早先时候发生的事。
整座村庄沉浸来鹿群带来的巨大欢乐之中，有几个虔诚的族人草草替萨满收了尸，尸体用一张草席裹了放在她的木屋前。
图雅一把揪住余皓的衣领，“汉人，我知道你们有很多手段。你给我说实话，族长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她是自己吃毒药死的，真的跟我没关系！”余皓辩驳道。
“毒药？什么毒药？怎么会有人自己吃毒药？”图雅手臂上青筋暴起，眼看就要把余皓扛起来，“要是你毒死了族长，我可保不了你！”
“你先别急。”余皓赶紧躲开女孩的攻击范围，“老太太，族长被山神附体这种事，多久出现一次？”
“以前每年在山神节的时候，山神就会降下，附体在萨满身上，”布雅老太太回想到，“对了，二十年前我们刚到布豁村定居那段时间，山神每过几天就会降下指示，让我们追随萨满巫师，听她的教诲。但我听说近几年，已经很久没被附体过了。”
“老畜生这是年纪大了，磕不动了。”余皓嗤之以鼻，“老太太，她年纪多大了？当了多少年萨满了？”
“我小的时候，她就是族里的萨满……我今年都六十多了，这么算起来，她至少有九十多岁了。”
余皓突然警惕起来。这个年代，极少有人能活到这么大岁数的。更何况从她的身手来看，绝对不是一个九十多岁的老人。
阳光如同一把金色的利剑，将黑厚的积雨云刺出一个巨大的窟窿，重新照耀着这个小山村。
兀哲、鲁哲两兄弟将几捆鹿皮从马背上卸下，扔到干燥的石板上晾晒。
村民们终于接受了余皓的方案，决定建一座巨大的鹿圈。
因为现在哪怕宰杀一头鹿，整个鹿群一定会受惊逃走，损失可就大了。
“我们沿着山脉一路往东北走，一路捕猎落单的山鹿。”图雅一边拉着马，一边对母亲说，“直到我们每个人都捕到了一大捆鹿皮，正当我们准备返程时，兀哲大哥根据上的脚印判断附近可能有一个巨大的鹿群。
“太阳西沉的时候，我们站在裸露的巨石上望过去，看到东边的地平线附近有一座高山，那座山很奇怪，山顶像是被拍扁了一样，是平的。山麓的中部没有长树，是一片草场，星星点点有数不清的鹿只在吃草。
“我们记下方位，准备下次带更多的人过来捕鹿，兀哲大哥不愿意，他担心下次再来的时候鹿群就不在了。”眼看走到了自家木屋前，图雅踢了跟在后面的余皓一脚，指了指马背上打包好的鹿皮，继续说道，“于是他用一捆鹿皮向山下的室韦人换了几匹马，我们连夜往那座平头山的方向赶去。”
余皓笨拙地解开牛皮绳，里面的鹿皮没有经过及时晾晒，还带着一些腐败的血肉，腥臭无比。
“我们走了一天一夜，到了那片草场，却发现那群鹿不见了踪影，大家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图雅继续说道，“可是阿妈，天底下哪有一群人都看花眼的道理？我在想，咱们的族人死了去到乌罗护山神那里，那些被我们捕杀的鹿们，是不是也到了它们的神那里？这座草场是不是就是鹿神居住的地方呢？可我没有说出口，大家都很失望，准备再休息一晚上就返程。
“第二天一早，冰凉的露水打湿了我们的头发，我们一觉醒来，发现数百只鹿包围了我们！它们跟别的鹿群不一样，一点也不怕人，就在我们旁边吃草。头鹿是一只非常漂亮的白色公鹿，就是刚才那只。”图雅往河道方向的鹿群指了一下，“当时那只头鹿就站在跟前，直直地看着我们，好像一个老朋友，生来就认识我们似的。我们都忘了要捕鹿皮这件事了，那时，我鬼使神差地拿着一根拴马的缰绳，套在它脖子上，它也不躲。”
图雅呆呆地望着前方，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
“我摸了摸它的鹿角，它很老了，能看出鹿角已经脱落过很多次。这时候，兀哲说，我们布豁人一直在山里，逐水草游牧，和鹿群一起迁徙。乌罗户山神让我们的族长和鹿群的首领，约为兄弟，一起照顾山神的子民……如果眼前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鹿群，那这只头鹿不就是老族长的兄弟吗？这样说起来我们还要叫它一声伯父才是。”图雅笑了笑，眼神里有一种奇特的神圣感。
“我们牵着头鹿下山，整个鹿群就跟我们下山。我们在山林里走了整整五天，一路上都有不少鹿群分批结队离开。兀哲大哥觉得，是因为我们的人太少了，管不住这么大的鹿群，于是派他的兄弟鲁哲回到村里来叫人。”
“鲁哲那孩子中途回来过啊？我怎么没看见呢？”布雅老太太说。
“鲁哲找了好几个村里的老人，他们都不会放牧了。村里的铁匠布克图说，他认识住在西边山下的突厥人，他们会养马，让鲁哲带着礼物去找他们。”图雅说，“于是来了十几个头戴高毡帽的突厥人，他们骑着马，带着猎犬，帮我们把鹿群一只不少地赶了回来。”
余皓终于将全部四十多张鹿皮摊开晾晒，他洗了洗沾满血污的手，一边笑道，“所以这个远房伯父带着家人跟你们回来村里，看看它的侄子侄孙们过得怎么样，对吧？”
图雅又惊又气，“你这小奴才，什么时候学会说我们的话？”
布雅老太太笑道，“我早就跟你说过，这个汉家子是个绝顶聪明的家伙，他不光会起死回生，还能酿出最好喝的酒，还……”
“还把你们村的老巫婆给气死了！”余皓接话道。
老太太脸色一沉，“这件事你可不许在外面乱说，她的死跟你没有关系，你碰都没碰到她。再给我生事端，小心我把你扔到山里喂野猪！”
“族长……你是说萨满，死了？”图雅目瞪口呆。
老太太简要地说了早先时候发生的事。
整座村庄沉浸来鹿群带来的巨大欢乐之中，有几个虔诚的族人草草替萨满收了尸，尸体用一张草席裹了放在她的木屋前。
图雅一把揪住余皓的衣领，“汉人，我知道你们有很多手段。你给我说实话，族长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她是自己吃毒药死的，真的跟我没关系！”余皓辩驳道。
“毒药？什么毒药？怎么会有人自己吃毒药？”图雅手臂上青筋暴起，眼看就要把余皓扛起来，“要是你毒死了族长，我可保不了你！”
“你先别急。”余皓赶紧躲开女孩的攻击范围，“老太太，族长被山神附体这种事，多久出现一次？”
“以前每年在山神节的时候，山神就会降下，附体在萨满身上，”布雅老太太回想到，“对了，二十年前我们刚到布豁村定居那段时间，山神每过几天就会降下指示，让我们追随萨满巫师，听她的教诲。但我听说近几年，已经很久没被附体过了。”
“老畜生这是年纪大了，磕不动了。”余皓嗤之以鼻，“老太太，她年纪多大了？当了多少年萨满了？”
“我小的时候，她就是族里的萨满……我今年都六十多了，这么算起来，她至少有九十多岁了。”
余皓突然警惕起来。这个年代，极少有人能活到这么大岁数的。更何况从她的身手来看，绝对不是一个九十多岁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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