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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徒戎之论

    贾谧听皇上要封周信为太子宾客,念头一转赶忙上前启奏道:“既然皇上认为周信为忠烈之后,那他做一区区太子宾客太过于大材小用,不如封他做禁军司马。一来可以绳其祖武,二来也可以常伴圣上左右。”

    司马颖马上反驳道:“贾谧,刚才你还说周信是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现在又要他当禁军的司马,你这前后不一的说法到底是何居心?难不成你不愿意周信侍奉太子殿下?”

    贾谧反驳道:“周信若任禁军中司马,那便是直接侍奉当今皇上和皇后娘娘,难道侍奉皇上和皇后娘娘还没侍奉太子重要?”

    “哼,我看你是想让周信侍奉你这个后党首领罢了!”司马颖不屑一顾。

    “我呸,你才是一心想让周信以太子宾客身份入了你们太子党一伙!”贾谧立时反击。

    “是你居心叵测……”

    “是你图谋不轨……”

    “是你……”

    “是你……”

    ……

    “两位大人都请止住争吵!”嵇绍再次高声喝道。待司马颖和贾谧闭嘴后,嵇绍接着说道,“任命周信为太子宾客一职出自皇上圣裁。两位在殿上如此争吵,难道是对皇上圣旨不满?”

    “臣不敢!”司马颖与贾谧齐声应道。

    “既然不是,那就按皇上圣意去办是了。朝堂之中还有诸多国事待商,不可因二位口舌之争空费时间!”

    “对对,咱们只谈国事,不要吵架。”司马衷接着又问殿中众人,“哪位爱卿还有国事要奏?”

    太子舍人江统上前一步,禀道:“臣江统有《徒戎论》一本上奏。”

    司马衷点头恩准道:“江爱卿奏来。”

    江统打开奏折,朗声念道:“夫夷蛮戎狄,谓之四夷,九服之制,地在要荒。《春秋》之义,内诸夏而外夷狄。以其言语不通,贽币不同,法俗诡异,种类乖殊;或居绝域之外,山河之表,崎岖川谷阻险之地,与中国壤断土隔,不相侵涉,赋役不及,正朔不加,故曰‘天子有道,守在四夷’。禹平九土,而西戎即叙。其性气贪婪,凶悍不仁,四夷之中,戎狄为甚。弱则畏服,强则侵叛。虽有贤圣之世,大德之君,咸未能以通化率导,而以恩德柔怀也。当其强也,以殷之高宗而惫于鬼方,有周文王而患昆夷、猃狁,高祖困于白登,孝文军于霸上。及其弱也,周公来九译之贡,中宗纳单于之朝,以元成之微,而犹四夷宾服。此其已然之效也……”

    念到此处,感到甚是无趣的司马衷已经睡眼朦胧,在龙椅上哈欠连连。

    “并州之胡,本实匈奴桀恶之寇也。汉宣之世,冻馁残破,国内五裂,后合为二,呼韩邪遂衰弱孤危,不能自存,依阻塞下,委质柔服。建武中,南单于复来降附,遂令入塞,居于漠南,数世之后,亦辄叛戾,故何熙、梁槿戎车屡征。中平中,以黄巾贼起,发调其兵,部众不从,而杀羌渠。由是於弥扶罗求助于汉,以讨其贼。仍值世丧乱,遂乘衅而作,卤掠赵、魏,寇至河南。建安中,又使右贤王去卑诱质呼厨泉,听其部落散居六郡。咸熙之际,以一部太强,分为三率。泰始之初,又增为四……”

    念到此处,司马衷已经酣声如雷,正在梦乡之中自在遨游。

    “夫为邦者,患不在贫而在不均,忧不在寡而在不安。以四海之广,士庶之富,岂须夷虏在内,然后取足哉!此等皆可申谕发遣,还其本域,慰彼羁旅怀土之思,释我华夏纤介之忧。惠此中国,以绥四方,德施永世,于计为长。”

    终于,江统在皇帝司马衷的酣声中将这篇长长的奏折念完,然后与一众朝臣不知所措地望着熟睡中的皇帝司马衷。

    董公公见此,轻轻在司马衷耳边念道:“皇上,皇上,江大人念完了。皇上,你醒醒……”

    “完了,谁完了?”司马衷揉了揉眼睛,迷惘地看着一众朝臣,以龙纹袖口擦了下嘴上口水,“那,咱们退朝吧。”

    江统一脸惊诧,大着胆子继续禀道:“启禀皇上,徒戎之事事关国本,还请皇上定夺。”

    “扇快点,扇快点!”司马衷心中烦躁,命身边手持五明扇的宫女扇快些。他定了下神,环视着殿中众臣问道:“众位爱卿,你们对此事有何高见?”

    江统所言徒戎一事虽然极有见识,然而毕竟事关重大。迁徙数十万胡人耗费钱财极多不论,若处置不当极易激起民变。更何况眼前平定齐万年反叛尚且费时四年之久,此等事关匈奴、羌人、鲜卑等多个民族迁徙之事,那又岂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

    因此朝堂之上虽然群臣云集,却无一人敢先发声。

    须臾之后,一名大臣从班列中走出,恭声道:“启禀皇上,臣以为江大人所奏甚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下胡族聚居之地距洛阳近在咫尺,实乃我大晋肘腋之患。徒戎之事虽巨,但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若能成功必将一举解决我大晋永久之患。此乃长治久安之良策,还请皇上早行徒戎之事。”

    众人定睛一看,但见此人体态修长、眉目俊朗,不过二十五六年纪左额却长有一缕白发,正是官拜散骑常侍一职的琅琊王司马睿。

    侍中贾谧见司马睿与同为太子党的江充一唱一和,便不无揶揄地说:“琅琊王这话说得当真好听。你既然这么赞成徒戎之论,难不成回家后便打算把那个鲜卑美人给送回辽东?对了,听说那鲜卑美女还怀上了你琅琊王的虎种呢。”

    堂上一阵哗然,有那喜乱乐祸之人不禁讪笑起来,众人齐齐打量着这位人微言轻的琅琊王。

    司马睿听了脸上一红,忙辩解道:“此乃朝堂之上,大家所言皆为国事,贾大人何必扯我的家事呢。如皇上真赞成徒戎一事,那我将区区一名鲜卑侍妾遣回又有何不可!”

    贾谧笑道:“琅琊王为了江山舍弃美人,着实令人可敬可佩啊,只是不知道你那鲜卑美人生下的孩子又该如何处置!难不成,你也要将他一起遣返不成?”

    “你,你,贾谧你欺人太甚了……”司马睿脸带怒色指着贾谧面孔,却也始终不敢在这朝堂之上发作。

    侍中嵇绍见状,出言劝解道:“徒戎之事事关重大,还当从长计议。两位大人今日不必在今日朝堂多做口舌之争。”

    贾谧与司马睿见嵇绍相劝,便双双不再作声。

    司马衷见两人不再争执,心中甚为满意,笑道:“对,这是一件大事,咱们以后再作商议。众位爱聊,那咱们这就退朝了!”

    董公公在旁高声喊道:“退朝!”

    文武百官齐齐下拜,恭声道:“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司马睿心怀不忿,黑着脸随众朝臣一起走出金銮殿。他正待走下丹墀,却听后面有人叫道“琅琊王爷,还请留步!”

    司马睿回头一看,来人正是侍中嵇绍。他立时止住脚步,上前向嵇绍施礼道:“嵇大人有何指教?”

    嵇绍指着金銮殿外供朝臣休憩的觐室,请道:“还请王爷稍留片刻,随嵇某人到觐室一会。”

    司马睿忙道:“嵇大人有请,景文不敢不从。”说罢,便随嵇绍一起走向觐室。

    待来到觐室门口,司马睿从袖中拿出一锭金子递给当值的小太监,说道:“有劳公公了。”

    那小太监忙堆着笑脸接过,将两人迎到室内几前坐下,沏好茶后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