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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劝你别趟浑水

    李含朗声道:“周老将军心系天下苍生,令李某高山仰止。我在关陇之地尽心安宁百姓,才不会辜负他对百姓的一片赤诚之心。我到关中就任后,定当前往周老将军的墓冢,祭拜他的在天英灵!”

    李含不待周信作答,又道,“周公子,你日后若有闲暇,还请与葛公子一起到长安一行,咱们也好把酒言欢。只是眼下你被朝廷重用,恐怕是抽身不得。”

    周信摇头叹道:“什么重用不重用的!我不过是来洛阳玩上一段罢了,哪里想去太子东宫做什么官了。更何况,这个太子宾客的名字好生奇怪,听起来倒像是让我去太子家做客。”

    “哈哈,若依你所说这样,那太子洗马岂不成了替太子家洗马的了?”

    周信听李含说得有趣,不觉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笑罢,李含又道:“周公子,你出身江东名门世家,世代簪缨,想必对如何做官并不陌生?”

    “如何做官?”周信心中不由一阵苦笑,自己虽然出身世家但对于做官之事却是擀面杖烧火——一窍不通。

    他见李含如此一本正经地相问,便眼珠一转笑道:“说到如何做官啊,我想我只有两件事不会。”

    “咦,你对做官只有两件事不会,那到底是哪两件?”李含对周信这世族子弟的话语深信不疑。

    “这两件事嘛,就是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李含笑弯了腰,直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意,对周信道,“周公子,你……你真是太有趣了……哈哈……”

    周信待他笑罢,这才轻笑道:“老实说吧,我对做官这事是既不会做也不想做。不过朝廷下了诏书命我即日前往东宫赴任,府上的人都说这是朝廷旨意推脱不得。李大哥,依你之见我该怎么做才好?”

    李含环眼望了下四周,确定除葛洪外并无他人后,这才低声道:“依我愚见,当太子宾客这档子事,你最后不要去趟这浑水!”

    “趟浑水?趟什么浑水?”周信大惑不解。

    李含继续压低声音耳语道:“你从江东而来,对这朝中局势可能有所不知。当今皇上性情朴直,对皇后贾南风的话语言听计从。因此便有那一帮趋炎附势之人,以贾后侄子贾谧为首结成了‘后党’,掌控朝中诸多大权。

    当今太子殿下司马遹,一来非贾后亲生之子,二来是昔日杨骏为与贾后争权所立,因此向来不受皇后喜爱,皇上对他也是颇为疏远。不过朝中及宗室倒不乏他的支持者,便以成都王司马颖为首结成了太子党。

    太子党与后党两帮人党同伐异,整日里不顾国家大局,只为一些鸡毛蒜皮小事争吵不休。虽然得司空张华从中调和,却也始终势同水火。当日尚书令王衍举荐你之时,便在朝中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那司徒王戎本为竹林七贤之一的名宿老臣,见朝中这般乱景,怕自己重蹈司空卫瓘覆辙,便寻了个借口隐退不出。

    我看周公子你是淡泊名利之人,又不谙朝政之事。如果你去太子东宫任职,势必被贾谧为首的后党之人视为敌人,将卷入那波谲云诡的权力争斗之中。”

    周信生来最厌烦与人争斗之事,听李含如此一说当下心生厌恶,便问道:“那依李大哥之见,我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呢?”

    “你眼下要想不卷入党争之中,只需学令尊所做之法便是。”

    “学我爹?”周信先是一惊,醒悟后拍手称快道,“也是,学我爹装病倒不失个好办法。等回去后我就说我水土不服生病了,然后让朝廷收回任命。”

    “不过,现在称病恐怕不是时机。”

    “为什么?”

    “因为齐万年明日便将处斩,而你将以观刑身份参加。作为令祖之孙,能够亲眼看到杀害令祖的反贼齐万年被斩首,也算是略慰令祖之英灵。待斩罢齐万年之后,你再找个借口称病不去,朝廷想来也不便追究此事。”

    周信听罢深以为然,便在心中打定主意,待明日亲眼看到齐万年斩首后就称病不去东宫。

    蓦然,他身后有人喊道:“哎哟喂,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征西大将军麾下正牌参军李含李大人啊!”

    周信扭头朝那人一看,便看到皇甫商面带嘲讽,正带着一群身穿金兰士子服的国子学人走来。

    李含微微拱下手,道:“原来是皇甫兄,幸会!”

    皇甫商指着李含,对身后一众国子学士子笑道:“这真是不容易啊,想不到李大人做了大官后,竟然还记得我皇甫商这个小人物!”

    李含见皇甫商来者不善,便针锋相对地冷冷说道:“皇甫兄是秦州刺史之胞弟,怎么能自轻自贱说自己是小人物呢!”

    “李大人果然是好记性,对我的出身记得如此清楚。”

    皇甫商顿了顿,蓦然追问道:“李大人,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庶族’,还说我们国子学的人都是靠关系才得以做官。那我倒想问下李大人,前几日明明落榜的你,现在又是靠了谁的关系才得以补榜做了参军?赵王爷、王令君、张司空,还是哪位你靠着谄媚才傍上的大人物?”

    “是啊是啊,你到底是走了谁的后门才做的官,也好跟我们说个清楚嘛……”国子学的士子们纷纷起哄。

    李含脸色铁青嘴唇微颤,缓了片刻才答道:“李某做参军之事,是奉朝廷诏令。李某但求无愧于心,对于你们做何猜测,我不愿做任何解释。”

    “看到没,看到没,他心虚了……”皇甫商大声嚷嚷着,脸上现出激愤之情,“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不然我们这些正牌中榜的人还没被任职,他这个落榜之人却得了功名。这不公平!”

    “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国子学众人捋袖揎拳一起高喊。

    皇甫商带着群情鼎沸的众人,将李含、周信、葛洪三人围在路中间。

    周信急得大声喊道:“喂喂,你们围着我们干什么,快让我们出去!”

    然而毕竟对方人多势重,周信三人被围在中间,任凭如何喊叫却也脱身不得。

    蓦然,伴随着一声马嘶,一匹黑马直直冲进人群。

    “哎哟……”

    “哎哟……哎哟……”

    多名国子学士还不知怎么回事,便被来人骑马撞倒在地,只得不顾斯文地四散逃开。

    马上之人冲到皇甫商面前后,手臂一伸便拎着他的发束将他提了起来,任他两脚乱踢口中乱喊却是不肯放他下来。

    周信打眼一看,只见那是一名身穿褐色皮甲的将领,光头、蛇眼,面色阴鸷,令人看了不寒而栗。

    李含忙伸手止道:“张将军,万万不可伤人,你快将他放下吧!”

    那光头将领冷哼一声,重重地将皇甫商掷到地上,然后对李含冷冷道:“李参军,你离车队太远了,耽搁了城西践行仪式,王爷不会高兴的。”

    李含拱手谢道:“多谢张将军提醒,我跟周公子道别后,这便马上出发。”

    那光头将军也不回礼,径直拨转马头向西驶去。

    皇甫商见那人骑马远走,马上跳脚对李含嚷道:“李含,真看不出来啊,你竟然请打手来打我们国子学的人了。这笔账咱们早晚得算!”

    他说罢揉着摔疼的屁股,灰溜溜地带着国子学众人离去。

    待国子学众人离去后,李含对周信、葛洪抱拳道:“真是抱歉,我两次连累你们因我受累。”

    葛洪道:“李大哥不必见外。”

    周信笑着接道:“受累倒也说不上。不过这位光头将军倒当真是凶得可以,连我看了都有些害怕!”

    “这位张将军名唤张方,是河间王封国河间人。他平日里不苟言笑,不要说你们了,便是我看到都有些害怕。”

    李含解释罢,对周信二人别道:“周公子、葛公子,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周信二人齐齐拱手。

    李含转身坐上路边等候多时的马车,不一会便消失在人来人往的白虎大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