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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东宫卖肉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周信带着荆轲刺秦王般的慷慨悲壮,坐上黄雅所驾犊车,随太监吴忠一行前往东宫。

    那黄雅一路上唉声叹气,仿佛他送周信去的不是东宫而是刑场。

    毕竟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周信对黄雅的唉叹视若不见。

    他一路上想象着太子司马遹是什么阴险狡诈模样,见到他后自己该如何套出事情真相,遇到危险后又该如何顺利逃出东宫。

    当想到自己轻松追查到事情真相时,周信不由得笑起声来。

    “笑,笑,现在还在笑,等出事了哭都哭不出来……”黄雅满腹牢骚地抱怨道。

    周信因为昨晚之事,对自称奴家的黄雅印象改观不少。当下心知黄雅是在担心自己安危,便对他的抱怨不加理会,在车厢里将眼睛微微闭上。

    太子东宫因位居宫城以东而得名,离周府不过二三里路。因此不过一刻多钟,黄雅所驾犊车便在东宫门前停了下来。

    周信下得车后,眼见那东宫虽然不及午台门处宫城高大巍峨,但有那金甲银袍的守卫整齐划一地站在宫门前守护,倒也颇有气势。

    “周大人,里边请吧!”太监吴忠将手一引,要带周信往宫门里进。

    那东宫守卫见是吴公公带路,忙将宫门前道路让开。

    周信也不跟吴忠客气,背着双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黄雅停罢车正想跟着进去,却被吴忠说道:“你这车夫在外面等着便是了!”

    “车夫?!”黄雅气得七窍生烟,心中直骂吴忠全家都是车夫。

    周信回头道:“黄雅,你在这里等着便是,我办完正事便随你一起回去。”说罢,他迈着六亲不认步伐向宫内走去。

    黄雅无可奈何,只得重回犊车在东宫外墙边上等候。

    周信进了宫门后,但见东宫里面碧瓦朱甍、层楼叠榭自有一番气派,纵然不及皇宫巍峨,但也绝非寻常府邸所能相比。

    他细心留意宫中防守,但见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高处箭楼更有卫兵持箭来回逡巡,可谓是防范森严。见此,周信这才明白赤狐与熊大二人为何折在这里。

    过了几重宫门,周信待要随吴忠步入一处殿门时,门后却突然冲出一人,一下子与他撞了个满怀。

    周信身上一疼,正要出言指责,却见那人白发苍苍一副儒生打扮,眼下正面带悲凄地用手捂着屁股。他见那人年纪大不忍发作,便侧过身子让对方先过。

    谁知那人既不致歉也不道谢,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往外急奔,口中以哭腔连声埋怨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哎哟,我的屁股……”

    周信奇道:“哎我说,你们东宫里咋有这号人……”

    “周大人,让你受惊了!”吴忠陪着笑脸帮周信整了好衣装,然后问门口当值的小太监,“陈公公,杜夫子今天这是怎么了?”

    陈公公嘻嘻笑道:“还不是咱们那位太子爷!杜老夫子今天一大早过来,说是要给太子爷讲《孟子》的,怎奈咱那太子爷根本不想听。

    杜老夫子不过是多说了几句,太子爷便趁杜老夫子上茅厕功夫,让下人在他椅垫里放了几根几寸长的钢针。杜老夫子回来后往那椅上一坐,屁股马上给钢针刺得流血不止,直疼得他嗷嗷大叫,全没了平日里的夫子形象。”

    吴忠不由得掩口直笑,说道:“咱们这位太子爷啊,整人这事倒是最有办法了。对了,咱家已经把太子舍人周大人给请来了,太子爷他这会在哪里?”

    陈公公打量了周信一眼,笑道:“咱们太子爷正在后殿热闹着呢,你去找他可得小心些!”

    周信听到太子司马遹在老师座椅下放针之事,不由得为他胡作非为暗皱眉头。但他转念一想,这样荒唐的太子不管做出什么样荒唐事来,那都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抱着这样的念头,暗笑着随吴忠一起前往后殿。

    刚到后殿门外,周信便听到墙里面喧声鼎沸,各种嘈杂的声音响作一团,仿佛有很多人聚在这里一起吵闹。

    带着好奇之心,周信快步走进了后殿大门。饶是心中早有准备,但现场的情形还是令周信差点惊掉眼珠。

    但见这雕栏画栋的东宫后殿院中,眼下却变成了一个沸反盈天的菜市场。

    里面有杀猪屠羊的,有卖萝卜青菜的,有卖油盐酱醋的,有卖酒食熟肉的,有拿碗行乞的,更有那讨价还价买卖物品的。各种形形色色打扮古怪的人汇聚在这里,吵吵嚷嚷地做着生意。

    正在周信满腹疑惑时,却见吴忠径直走到一个肉摊前,对那系着围裙拎刀割肉的年轻店主恭声道:“禀太子殿下,奴才已经将太子舍人周信周大人给您带来了。”

    那卖肉的店主大约二十多岁年纪,嘴角留着细绒绒的八字短须。

    他眼下正在为买家切肉,听到吴忠的话语登时不高兴了,便瞪着眼睛发火道:“你没看到我在做生意吗?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打断我?该打!”

    周围的人也立时停了下来,齐齐望向那被称为太子殿下的卖肉之人。

    尽管不愿意相信,周信还是不得不相信,眼前这人正是大晋帝国的东宫太子司马遹。

    吴忠倒也不甚害怕,笑着解释道:“奴才是该打。不过,奴才这不是急着把周大人带给太子爷您嘛?”

    “那可不行,谁让你这奴才打断了我的好兴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还是得罚你。”太子司马遹生气地坚持着。

    吴忠只得央求道:“还请太子爷法外开恩,不要重罚奴才才是。”

    “嗯,那这样好了,你把这半扇羊肉全部买走,我就不罚你了。”

    司马遹拎起桌上一块硕大羊肉,眯着眼睛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接着便抛到吴忠面前的肉案上,笑道:“十斤七两。嗯,应该就是这么多。一斤二十文钱,一共是两百一十四文。给钱!”说完,他便伸手向吴忠讨钱。

    吴忠如丧考妣般哭丧着脸,求道:“太子爷,奴才身上没那么多的钱,也吃不得这么多羊肉啊。”

    “哼,穷鬼哭穷!”司马遹见吴忠哭穷,冷哼一声便不再理会他。

    待抬头看到眼前的周信,司马遹打量片刻后问道:“在法场救了我父皇的就是你?”

    周信见司马遹相问,因心中对他怀有戒备与怨恨之心,便随便将双拳一抱道:“对啊,我就是周信。”

    周信说罢,正在想司马遹会不会因为他无礼而责备时,却听得他笑着问道:“你喜欢吃羊肉吗?”

    “还行。”周信谨慎地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心中却想起了在长生观中与羊献容“吃羊、吃粥”之争。

    司马遹马上赞道:“还行就是非常喜欢了,看来你这人挺识货的!这羊肉可是好东西,不管是煮汤还是烧烤,都极好吃。现在是初秋时节,天气慢慢转凉,你要想滋补身子的话,那就赶紧买几斤羊肉回去吃吧。”

    他说罢不待周信答应,便拿刀在案板上割下一块羊肉,在手中一掂,叫道:“三斤八两。”说罢用刀尖在肉上戳得一孔,又熟练地系上麻绳,便将这块羊肉抛在了周信面前。

    周信饶是多智,此刻也变得不知所措起来。他望着眼前这块羊肉,心想难不成自己要拿起来挂在腰上不成?

    正当周信犹豫不决时,却听司马遹不快地问道:“怎么了,难道你信不过我的秤?”

    他说罢将这块羊肉挂在秤钩上,待秤杆平稳后得意地对众人喊道:“你们都来看下,是不是一钱不多一钱不少刚刚好三斤八两。你们说,我这双手是不是比这杆秤还要准?”

    “那还用说,不要说三斤八两了,就是三百八十斤,太子爷放手上一掂也自然是知道重量的……”

    “对对对,就算是一只蚂蚁一头大象,太子爷掂一掂也知道有多重的……”

    “咱们太子爷这双手啊,那可是天下第一巧手……”

    市场中本来买东西的一众男女,纷纷跑到羊肉摊前拼命夸赞,使得司马遹洋洋自得。他嬉皮笑脸地对周信伸出手来:“还愣着干什么,快拿来啊……”

    “拿什么?”周信有些懵圈。

    “钱啊,买肉不用给钱啊……”司马遹面朝众人调侃道。

    “是啊是啊,买东西给钱天经地义……”围观者纷纷随声附和。

    “啊……好吧,我给钱。”周信千算万算,没想到遇到司马遹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被他卖肉讨钱。无奈之下,他只得将手伸向袖中掏钱。孰料他今日换了衣服未带钱袋,是以摸了片刻也没摸出一文钱来。

    眼见众人齐齐盯着自己,周信索性直接摊牌:“对不住了,我今天出门没带钱!”

    “没带钱?你们听到没,他出门竟然不带钱!”司马遹一脸不可思议。

    围观者又是一阵轰然大笑,直笑得前俯后仰七歪八倒。

    好在周信脸皮够厚,便如看傻子般望着这群人肆意嘲笑,甚至还陪着他们一起欢快地笑了起来。

    那围观者看到周信笑得如此开心,惊诧之余便不再装笑,一起奇怪地打量着周信。

    “你这人有点意思!”司马遹意味深长地夸赞周信一句,然后邪魅一笑道,“你没带钱也不要紧,你现在是我东宫的官,我让人把钱从你俸禄里扣了便是。”

    说罢他对吴忠道:“吴忠,三斤八两羊肉一共是七十六文钱,你把这笔账记到周大人头上。要是忘记扣钱了,到时候找你要。”

    “小人一定记着。”吴忠点头哈腰答罢,忙对周信道,“周大人,你还不快谢恩。”

    周信心想,这强买强卖的生意还要让我来谢恩,当真是岂有此理。

    他正想着该如何回答时,却听有人大声喝斥道:“司马熙祖,你怎么不好好读书,反倒在这里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