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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入场

    公元255年

    曹魏淮南战场。

    正值正月份,隆冬虽将要远去,然寒气依旧逼入骨髓。

    漆黑的夜幕下,乐嘉战场却是火光冲天。马匹的撞击声,不甘的怒吼声,临死前的哀嚎声响成一片。一幕幕一张张诠释着战场上铁律,鲜血与死亡。

    中军主帐不停擂鼓聚兵,夜色下沉闷的鼓声传的很远很远。庞大的军营却依旧像一只失去蚁后的虫群,混乱仍在持续蔓延且越来越有扩大的趋势。司马师十万大军所部,驻扎地绵延数百里地。此时如同一个高大肥胖的巨人根本无法高效有序的指挥这臃肿的身躯。

    曹勋站在敌营的西南角一座土丘前,看见山丘下如地狱使者泼画的一般众生挣扎相。久久没有发出声响。

    “嘈,又来。”

    曹勋捂住脑袋,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扑面而来,瞬间就挤满了大脑的没一寸土地。澎湃的记忆如电影一般铺叙开一帧一帧在脑海中闪过。

    武帝曹操,陈王曹植,高阳乡公曹苗……司马懿。高平陵之变,淮南王凌之乱,曹魏宗室被囚禁于邺城。

    这是……后三国时期。我穿越啦?

    那么我是谁?

    记忆开始检索一幕幕画面快速在眼前划过。魏武帝曹操之孙高阳乡公曹苗之子曹勋。

    鲜血,杀戮,死亡,支离破碎的家庭。最后停留在受其父曹苗嘱咐前来镇东大将军毋丘俭章帐前听命。

    毋丘俭为其讨封为讨逆将军这一杂号将军。简而言之就是曹魏宗室放在毋丘俭军中的——吉祥物。

    “公子,快撤吧,司马师的大军就要惊醒过来了,到时候再想走可就来不及了。”一个瘦瘦高高的着甲近身护卫。一手牵着马缰绳,另一只手紧握向前,不安的来回跺脚焦急的等待他的回应。

    虽还有些头疼,曹勋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是家生子曹吉。

    “不,不行。”旁边另一位壮实的彪形大汉开口,话语虽慢,然语气坚定。

    “将军,这是挽救我军最好的时机。”壮汉苦于不善表达,急得墨黑的脸颊泛起红血丝。手指着山下的敌营激动到颤抖。

    这个话语中打着结巴的乃是毋丘俭派与护卫他的军司马张辑。

    “好,好个屁,那敌营中搅得敌人天翻地覆的文鸳文将军可是扬州刺史文钦文将军的亲儿子,文钦将军现在就屯于后山,你看他挪窝了吗?”

    曹吉冷静片刻,转身又向曹勋劝道:“公子即便想要挽救国家大业也应当先去文钦将军营中劝其一同出兵,如此方有胜算。若是我等现在草率出兵只有区区八百的兵力,就算是全部投进去恐怕也只是抱薪救火,扬汤止沸。”

    “将军”军司马张辑拜道。“可分三百人于我,末将愿率所部冲击敌营。延缓敌军集结速度。”

    “你不想活啦?”曹吉诧异的看着他道。他明白此去九死一生。

    张辑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动。只扯着嘴角笑了笑。

    “我已有决断。”

    曹勋开口制止他俩争端。通过比对他已大致了解如今是何年月,现在又是何等关键的事件。

    乐嘉之战,在史书中也留下浓墨重彩的重大事件。他是文鸳的高光时刻。亦是淮南二乱中最后的巅峰。

    此后司马师三路大军合围,毋丘俭一方节节败退。最终兵败身死。

    在这之后三百余年,以司马氏为首的士族群体将中原拱手相让。华夏大地陷千年未有之动乱。

    礼崩乐坏,率兽食人。种种滔天罪行在那黑暗的时代比比皆是。人类残忍的底线被一次又一次刷新。

    无辜的百姓在水里火里痛苦哀嚎,苟且偷生,只求能够苟延残喘,这些又且是哪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们能低头垂望。

    所以看似有的选择实际上他没有的选。这一仗是曹氏一族最后的希望。亦是他最后的机遇。

    “铿”利剑出鞘,翻身上马。

    “曹吉,即刻前往前军大营请求文钦将军调拨援兵。军司马张辑及其余人等随我一同马踏司马大营。”

    ……

    一杆长枪如毒蛇般探出,随着文鸳的手腕轻轻一抖,对面的甲士捂着脖子止不住往外喷血,暗红色的鲜血顺着手臂胸膛喷涌而出。七尺高的汉子,鲜活的生命轰然倒地。

    “杀”文鸳瞪着血红的眼睛催动坐下良驹,一杆长枪一袭火红的披风。“向前,向前,再向前。”直到眼前为之一空。

    “驾”身侧疾驰来一位老将,亦是满身的污血,盔甲上布满裂纹。

    “小将军,突围吧,带领我们突围吧。”老将语气低沉。

    “不,再等等,再等等,我父亲一定会派援兵的,一定会的。”

    “援兵”老将声音陡然间高亢起来。“你看看,你自己回头看看。与我们一同杀进来的甲士们还有几人还在。再不走就全没了。”

    文鸳拉紧缰绳,调转马头,看向东南方向的小土丘。夜色漆黑,即使司马师大营已有乱象,可对面的土丘依旧宁静,平静的像一面未曾掀起过半点波澜的湖面。似乎这里的一切都与他们毫不相干。再回首身后的甲士已不足百人。他将断裂的长枪弃于地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仰天叹道:“父亲误我。”

    曹勋裹挟在人流中奔涌向前,军司马张辑像一道铁壁般矗立在他的前方。两侧的甲士不失有人倒下,掉队,然后被黑暗给吞没,像一朵朵转瞬即逝的浪花。

    曹勋握紧手中的长刀,手心的汗水浸湿了绑带。

    “你害怕吗?”

    “什么?”张辑疑惑回头道。

    “我们就要去赴死了,我问你害怕不害怕。”他加重语气问道。

    “当兵吃粮,早就做好了准备。无非是你砍一刀敌人死了,或者敌人砍一刀你死了。就是这么简单。无所谓害怕不害怕。只是求神灵保佑砍的准一点,这样无论是我或者是敌人走的都没有什么痛苦。下辈子托生在和平盛世日子说不得还好过一些。”张辑平静的回答。

    “原来如此”曹勋苦笑一声。“那就让这个噩梦早点结束。”

    “驾”他断喝一声,接过旗手手中猎猎作响的军旗策马向前。一前一后两个身影渐渐移至队伍的顶端。

    “将军,我们要去与文鸳将军汇和?”

    “不,敌营太庞大。我们在找到文鸳将军前就会迷路。所以我们不去找文鸳将军而是要让他来找我们。”

    “找我们,怎么可能,我们根本没有提前通知文鸳将军在什么时间和地点汇合?”张辑满脑袋的疑惑。

    “不需要,你看那里。”

    顺着曹勋手指的方向,隆隆的震鼓响彻战场,高高耸立的大纛随着劲风狂嚎怒吼。四周皆有混乱,唯有那正中间岿然不动,黑暗的寨前的营门隐隐有一种嗜人虎口之感。

    “可那里是中军大营是敌军中把手最为严密的地方。”张辑大吃一惊。

    “既然要搅动浑水那就要干的彻底。敌人注意力被吸引到这,无论是文鸳将军想要突破或是汇合。又或者文钦将军想要抓住时机一举进军,都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至于我们……生死有命,上天注定。”

    其实这些明面上的理由并不是支撑曹勋想要去啃敌人最坚硬的头颅的主要原因。如果后世史书没有记载失误,那么此刻司马师也就是后世的司马宣王应该强忍着眼珠将要爆出来的疼痛一声不吭,企图忍过这个艰难的夜晚,以避免主将病危所席卷出营啸现象。那样数十万中央军的混乱将彻底结束司马家族的命运。

    虽然他只有三成的把握,但对于他来说这就足够沉重了。值得他将生命摆在天平上搏一搏。这是曹氏一族梦寐以求的机会。

    舍我一身,灭你满门。

    “紧紧追随我的旗帜,我在,旗帜在。”曹勋跃至最前方怒吼道。

    无数的骑兵凝聚成锥形,似一把锋利的匕首奔向属于他们的黑暗。